“我找到了那輛卡車,并回去對他們宣布,那里的確可以用作安全度過今夜的庇護所,他們歡呼起來,互相擊掌,但令我感覺到有些疑惑的是,杰森似乎并不是那么高興,他一直皺著眉,感到有些擔心…”
花體的英文出現在潔白的紙張上,午后,微弱的陽光順著窗簾照射起來,拂過這些文字的時候,文字中所塑造的場景,變得明媚起來。
紙張緩緩放下,后面的席勒推了一下眼鏡,用另一只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
旁邊的維克多把頭湊過來說:”你在看什么,論文嗎?”
“不,算是一篇游記吧,布魯斯寫的,你要來看看嗎?”席勒把那一摞紙遞給了維克多,維克多接過來之后掃了一眼,細細的看了第一頁,然后他有些驚訝的說:”這真的是布魯斯寫的?這上面寫的,‘我’的舉動,看起來有點不太像是布魯斯…”
“我說過,他好多了,如果不是他最近痛定思痛,想開了許多,你只會看到一篇狗屁不通的哲學思辨,而不是這樣可讀性更高的游記。”
維克多點了點頭翻到第二頁,然后說:“他的文筆還是挺好的,簡練直白,但又比較優美,環境和氛圍塑造的很好…”
席勒拿起空了的咖啡杯,走到了咖啡機旁,回頭說:”往下讀,你還會看到更多的驚喜。”
香醇的咖啡液滴落進杯子里,水位緩緩上漲,就如同太陽落下后,再次被大雨侵襲的哥譚街道。
“快!快上來!就差你一個了!”大姐頭對著另一個孩子招呼到,他說:“你怎么回來這么晚,送錯地方了嗎?”
那個孩子三步并作兩步爬上卡車的車廂,他說:“快別提了,我今天是真倒霉,原本訂了東西的那個人不要了,我還得想辦法把東西賣出去。”
“快進來吧,我們燒好了熱水,你可以拿上一個瓶子,暖暖你的手。”大姐頭塞給了他一個塑料水瓶,水瓶被熱水燙得變了形,那個孩子傻傻的笑了一下說:“謝謝,但我不冷,拿給那幫小家伙吧。”
車廂里的二十幾個孩子緊緊的擠在一起,左邊有十二個,右邊有十一個,幾乎人人都裹著被子,而其他幾個大孩子,在卡車的棚子周圍,用多余出來的破毯子和棉被封堵住縫隙。
過了一會,提著扳手的布魯斯走了上來,說:“趁著剛剛雨勢小,我去檢查了一下車子,發動機沒壞,打不著火可能是其他的問題,如果今天能把它修好,我們就可以開車去一個地勢高的地方了。”
大姐頭揮了揮手說:“這樣已經不錯了,你還是快去前面的駕駛室看看杰森吧,把這瓶熱水拿上,我怕他冷。”
布魯斯剛把瓶子接過來,大姐頭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待會,杰森要是跟你說什么瘋話,你千萬別同意,我們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布魯斯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拿著那瓶熱水,走向了卡車的駕駛室。
駕駛室畢竟是有頂的,而且密封性也更好,這里更加暖和,布魯斯給兩個座椅之間鋪上了毯子,讓杰森躺在這里,他上車之后,把水瓶塞到了杰森的被子里,對他說:“孩子們都安排好了,你可以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就好了。”
杰森皺著眉,搖了搖頭說:“不,事情遠遠沒有這么簡單,這輛車能修好嗎?”
“可以,但你要用它做什么?拉貨嗎?但那也是明天之后的事了。”布魯斯坐在了駕駛座的旁邊說。
“不,我今晚就要用它。”杰森看向布魯斯說:“趁著雨勢小,你快去把它修好,今晚肯定能用得上。”
“為什么今晚就能用上?”布魯斯有些疑惑的問:“你想用它干什么?”
杰森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艱難的說:“去附近救人,去救其他孩子幫的人,咳咳,今晚的風暴注定會很可怕,地下室絕對待不了,他們會被逼出來,然后淋雨,但他們不能死…”
布魯斯扶著方向盤的手停頓了一下,他看向杰森,感覺到非常驚訝,因為他知道,貧民窟這樣貧苦的環境,很難能養出有多余善心的孩子。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杰森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他說:”不,別傻了,我不是善良,在哥譚的黑幫當中,一切友善的舉動,都是為了利益。”
他有些艱難的支起身,說:“挺過這場雨不難,但我們必須得考慮到,挺過這場雨之后的事。”
“排水系統不是那么快恢復的,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和雪災一樣的水災,到時候交通不便,很多人又會指望著孩子們去給他們送東西。”
“可是,雪災是有一個緩慢的過程的,大部分的孩子都預料到了即將降溫,大部分人都準備好了木柴,可以躲在屋子里生火,只要晚上不在外面停留太長時間,一般不會被凍死。”
“但是,這次的風暴來的太急了,大部分人沒做好準備,他們也不會補屋子,其他的孩子幫也沒有我們這樣好運,能夠弄到一輛卡車。”
“半夜雨急,地下室漏水太嚴重,肯定沒法待,他們會被逼到街道上,然后淋雨,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感冒,但肯定會有很多人生病。”
“一旦他們生病,就失去了勞動的能力,需要孩子們送東西的人多,但能送的人卻少,這會產生非常嚴重的后果。”
“人們需要買東西是硬性需求,可干活的孩子數量驟減,一旦滿足不了需求,他們就會想別的辦法,而不是再依賴這群孩子…”杰森又吞了一下口水說:“那樣,我們好不容易找到的新生路,又會崩塌。”
“他們花了很久,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一旦孩子們指望不上,他們就會建立新的體系,取代我們…”
杰森深吸了一口氣說:“他們會雇傭這群孩子,不是因為發善心,只是因為我們好用,不會像成年人那樣開高價,只要活下去的物資就可以了。”
“但如果我們不好用了,就會被他們拋棄,他們有機會另尋出路,但我們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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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不管我以前和其他的孩子幫發生過多少沖突,這次,我必須救他們。”杰森咳嗽了兩聲說:“否則,雖然現在安穩得過且過,但不會再有以后了。”
布魯斯愣住了,他看向杰森的眼神都有些發直,他是真的不明白,怎么會有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把整個城市的人際供需和產業形式看的這么清楚。
他為什么能夠這么有遠見?
“布魯斯。我答應過會幫你,但很抱歉,現在你得先幫幫我,快點把車修好,然后告訴他們這是我的意思…”杰森有些焦急的說:“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們必須把這條大街的孩子都救出來,才能保證水災之后的,這里的產業鏈不崩塌。”
布魯斯伸出手。緩緩的撫摸了一下杰森的額頭,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下,然后說:“杰森,你要考慮清楚,就算我能把車子修好,要在這樣的天氣和這樣的地勢里開車,車子會顛簸的非常厲害,你的傷口可能會崩裂…”
“而且,就算這是一輛重型卡車,也沒有足夠的空間,去接納整個哥譚市的孩子。”
“這我都知道。”杰森立刻說:“能保下一條大街,就保一條大街,能保下一整個街區。就保一整個街區,只要有一部分的產業鏈是完整的,那我們就有機會向其他地區證明,我們才是最好用的。”
布魯斯的手指顫動了一下,他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情緒涌上心頭,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常人說的心酸,但他把這種感覺記了很久,直到落筆之時,仍然久久不能忘懷。
被激烈的情緒催生出的文字,總是帶著別樣的感染力,而除了將他們記錄在游記上之外,仍然也少不了。將感慨表達給最為親密的人。
“你不覺得這很神奇嗎?賽琳娜,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能考慮的這么長遠,而又如此果決的做出這個奇跡般的決定,他真的是個天才。”
韋恩大廈的樓頂,蝙蝠俠和貓女站在一起,看著天邊正在落下的太陽,賽琳娜笑了笑說:“你覺得他是個天才嗎?那你很快就會知道,哥譚遍地是天才。”
“為什么這么說?”蝙蝠俠問。
“你生來就有用不盡的資源,無數的財富供你揮霍,所以,你當然不會知道人在被逼到絕路上的時候,能爆發出多大的潛力。”貓女聳了一下肩說:“如果數次被逼到絕路,不會的東西,也該會了,做不出來的事,也該做了。”
“你以為,我們都是自私自利的壞人,但我必須得告訴你,哥譚人為了活下去,有你想象不到的團結、堅強和犧牲精神,我們是彼此的仇人,也是彼此的恩人,我們將對方視為仇寇,也視為親人。”
“你必須得知道,蝙蝠俠,在極端惡劣的環境當中,沒有什么比集體更可靠,而黑幫,其實就是集體意志的一種體現。”
“怎么?你感到很震驚嗎?”貓女轉頭看向布魯斯,她說:“黑幫代表的不是混亂,恰恰相反,黑幫代表的是秩序,而且是集體意識帶來的秩序。”
“你以為黑幫遵循那么多規矩,是沒事找事,覺得我們就應該亂成一團、毫無顧忌。”
“但其實,事實與你想的恰恰相反,哥譚黑幫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秩序、最講紀律的黑幫,這不是因為我們最善良,最有遠見…”
“只是因為,這里的條件最惡劣,而我們必須最團結,才能對抗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