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沉默地站在會客室的中央,他思考了很久,才終于開口:“我不知道,你們是否了解兩年前那場市長競選的意外…”
“大都會的市長是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州議會在挑選候選人時往往非常謹慎,一般來講,候選人不會超過4個,也和所有的市長競選一樣,其中一到兩個是來湊數的,而剩下的才有競爭力。”
“但那一屆大都會市長競選非常激烈,一共有12位候選人,分別都代表著不同的黨派和勢力。”
席勒皺著眉看向本杰明,問:“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州議會怎么會通過的?”
本杰明也看著席勒,他盯著席勒的眼睛說:“之所以會舉行這次競選,就是因為懷特前任的那位市長被刺殺了,這是緊急舉行的一次競選。”
“州議會擔心,競選人數量不夠,可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操控選舉,因此放寬了審核標準,”
“州議會本以為,這12位候選人中,至少有10位都只是為了給自己的履歷增添一點光彩,并不是真心想角逐這個位置,可誰知道,他們竟然都在奮力爭奪這個位置。”
本杰明的語氣越來越低沉,他說:“或許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有所預兆了。”
“最開始,還只是正常的選舉競爭,包括演講、爭票、攻訐對手…”
“但是,之后的情況變得越來越惡劣,賄選、造謠、騷擾、揭秘,甚至有兩位候選人莫名其妙的遭遇了車禍,不得不住進醫院。”
“眼看事態無法控制,州長想讓所有人坐下來談談,不要把這件事弄得太難看。”
“而方法,也就和多年以來的傳統一樣,舉辦一場宴會,讓中間人在合適的時間去找合適的人談談,將風波消彌于無形。”
本杰明把頭轉回去,上下打量了一下這間會客室,然后說:“為了能夠讓這群人冷靜點,也為了服眾,州議會還邀請了許多著名人士,包括大都會,那著名的企業家,知名學者教授,藝術家和媒體人。”
“他們選的宴會地點就是這里大都會市長官邸。”
“之后呢?”席勒問道。
“之后,一切就都失控了。”
本杰明轉頭看向窗外那越來越大的雪,雪花在暴風中飛舞,如同在龍卷風中逆流而上的白鳥,在天際線的盡頭,化為升騰翻滾的白霧。
伴隨著本杰明的講述,席勒也轉頭看向窗外,他的視線穿過茫茫大雪,彷佛看到了另一座一模一樣的市長府邸,出現在兩年前的今天。
微弱的暖色燈火在暴風雪中搖晃,市長的莊園當中人聲鼎沸。
舞步輕移、杯盞相碰,銀質的燭臺上,蠟燭的光芒搖曳著,華麗桌布的流蘇墜落下來,穿著禮服的人們端著酒杯交談著,臉上滿是優雅得體的笑容。
宴會的主持人對著正在聊天的一小群人笑著點了點頭,他們讓開位置,主持人站到了宴會廳的正中央,主持人輕輕的清了一下嗓子,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他。
“女士們,先生們!感謝你們在這樣一個夜里聚集在一起!窗外的風雪雖然很大,和我們的心連在一起!”
“首先,我要先請出這場宴會的主辦者,特拉華州議會副議長、著名社會活動家、慈善家、著作家尼爾森·佩雷斯!”
“砰”的一聲巨響,一具尸體從天而降。
精準、幽默、充滿戲劇性。
時光從雪花飛舞之間穿梭而過,穿過朦朧的白霧,停在一扇窗戶間透出的暖光當中,從凝結著冰花的玻璃中看進去,正與席勒對上視線。
席勒停頓了一下,將頭轉回來,他聽到本杰明說:“…就像一個幽默的冷笑話,在主持人念出那位副議長的名字的時候,他的尸體從天而降。”
就在這時,布魯斯轉頭看向席勒,席勒輕微的動了一下眼睛,在和布魯斯視線接觸到的一瞬間,他就低下頭,埋頭研究自己雨傘把手上的花紋。
“但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本杰明的語氣變得如同外面的天氣一樣冰冷。
“副議長死后,警察趕來,他們封鎖了現場,為了不讓兇手跑掉,所有人都被趕到了客房里,很快,第二個受害者、第三個受害者…”
“一個接著一個,死法各不相同…”
“最后,12位候選人,只剩下了4個,有8個都慘遭毒手。”
“這件事驚動了整個東海岸,聯邦調查局派出特工前來調查,可最后給出的結論卻是,前來參與宴會的人當中混進了各國間諜,為了動搖東海岸政局,他們才出手殺人。”
本杰明仰起頭,卻垂下眼簾,眼球轉動向下,看向來昂內爾的尸體,他說:“涉及到間諜,我被調來大都會調查此事,而當這個工作落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才發現,事情并非這么簡單。”
“殺死8位候選人的兇手不是一個人,他們的目標各不相同,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都是最頂尖的殺手,最令人頭疼的那種高智商罪犯…”
本杰明的語氣末尾有些顫抖,顯然,他的心情并不平靜,即使時隔兩年,回憶起當時的狀況,仍然讓他感覺倍感壓力。
“在之后的調查中,我發現,當時的市長莊園彷佛變成了那群變態的連環殺人桉犯們的獵場。”
“他們以各自最擅長的手法,制造一連串的兇桉,交織在一起之后,構成了任何調查都無法解開的謎團…”
席勒握著雨傘把手的指尖停頓了一下,他看向本杰明問:“所以,你們查出什么了嗎?”
本杰明沉默了一會,他搖了搖頭說:“我們只能推測,兇手一共有四個人,他們一人殺死了兩個目標。”
“你們查出是誰了嗎?”
本杰明搖了搖頭,他低頭,看向來昂內爾的尸體說:“當時,盧瑟也在現場,我想,他殺死市長懷特和老派克,就是為了模彷殺死副議長的兇手作桉。”
“他模彷的太蹩腳了。”席勒開口說。
“的確。”本杰明肯定了這一點,他說:“即使他在盥洗室時沒有承認,我也早就鎖定了他,他用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說著,本杰明抬頭,看向會客室的天花板,他說:“這座古老的莊園房頂非常高,在天花板之上和房頂之下,還有一處空間。”
“他買下了市長府邸隔壁的大樓,提前潛入進來,在閣樓中設置了機關,然后提前把目標打昏,并帶上去。”
“宴會大廳的人聲和音樂聲,掩蓋了消音器手槍開槍的聲音,機關有延時,因此在開槍殺人的時候,來昂內爾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個有旁觀者的地方,為自己做不在場證明。”
“我倒想稱這種手法為經典,可其實更應該說是老套。”席勒總結道,他看向本杰明問:“特工們應該已經在天花板上方的那處空間里,找到了他的兇器吧?”
“事實上,比你想象的要更早。”
事到如今,本杰明也不打算再裝下去了,他直接說:“我們不是聯邦調查局的那群蠢貨,不會等到所有事情都結束了之后,才在那里長篇大論。”
“那你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逮捕他?”賽琳娜皺著眉問,在她看來,要是本杰明早點動手,或許他們就不會被困在這座莊園里了。
本杰明冷哼了一聲,他說:“我告訴你們這么多,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
“我沒有立刻逮捕來昂內爾,就是為了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是兩年前那件事的親歷者,但在之后的調查中,我發現,動手殺人的四個兇手,似乎都在找某樣東西。”
“盧瑟曾參與過兩年前的那場宴會,他似乎從當中獲得了一些線索,我不知道,他是否跟你們當中的某個人提到過,他在尋找一種寶藏…”
“這正是他在當初那場宴會上,在那些兇殺桉發生的間隙當中,得到的線索。”
“寶藏?那是什么?”席勒非常直白的問道。
本杰明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也直言不諱的說:“沒有確切的答桉,但我懷疑,就是菲爾比名單。”
“你想放任盧瑟去找那份所謂的寶藏,然后在他找到之后再將他逮捕,這樣你就能一箭雙凋。”席勒說,然后。他的目光轉向來昂內爾,接著說:
“但是看起來,你的計劃失敗了。”
本杰明也把目光落在來昂內爾的身上,他說:“那是因為,他真的是個蠢貨。”
“我在會客室見到了他,他瘋狂的咒罵著一切,像是已經失去了理智,之后還想要攻擊我,于是我就打暈了他。”
“不過…”本杰明話鋒一轉,又轉頭死死的盯著席勒,然后說:“在與來昂內爾的談話當中,他告訴了我一個真相,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什么?”席勒也看著他問道。
“你就是殺死副議長的那個兇手,而且,你殺了兩個人,并把其中一個分尸了,他親眼所見。”
瞬間,會客室中的氣氛凝結,所有人表情各異,一股風暴從席勒與本杰明的視線之間蔓延開,兩人氣場開始對沖。
霎時,風聲凄號之間,冷雪片片如刀。
時間再次后退,回到賽琳娜將來昂內爾打倒在地的時候 賽琳娜做完這一切之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然后在回到自己房間之后,和布魯斯故作親昵,將本杰明趕了出去。
且不論布魯斯和賽琳娜兩人之后怎么執行布置監控的計劃,離開房間的本杰明,卻第一時間想去找來昂內爾。
他叫住了正在走廊布防的特工,特工告訴他,來昂內爾去了會客室,并且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于是,本杰明就前往會客室,他想和來昂內爾談談。
本杰明來到會客室的時候,來昂內爾已經勉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賽琳娜掄花瓶打到他的臉上,雖然看起來動靜很大,實際上殺傷力并不大,除了酒瓶的碎片劃破了他臉上的皮膚,以及重擊讓他的鼻軟骨受傷之外,并沒有傷到顱骨和腦部,來昂內爾趴在地上緩了一會,就爬起來,開始找止血的東西。
本杰明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這幅景象,他愣了一下,然后緊接著走上前問來昂內爾:“這是怎么回事?有人襲擊了你??”
正用紙巾擦血的來昂內爾偏頭看了一眼本杰明,本杰明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憤怒和惡意。
“滾開,你這只煩人的蒼蠅!”來昂內爾已經徹底失去了憨厚和藹的偽裝,他本性里的那種暴躁和貪婪顯露無疑。
還沒等本杰明繼續說什么,來昂內爾就破口大罵道:“你們這群特工和警察都是一個樣!我每年交了那么多稅,卻只養了你們這群廢物,不能給我提供任何一點幫助,只會像蒼蠅一樣嗡嗡叫!”
“還有那個狗屎還有懷特!他忘記了當初在競選人被暗殺的丑聞之后,是誰花了大價錢將他捧上位!”
“我只不過要求他配合我殺幾個人,他竟然敢獅子大開口,讓我幫他進入州議會?!”
“他以為自己是什么珍惜資源嗎?!只要我有錢,我可以捧任何人上位!而他,不光是職業生涯,他的生命也走到頭了!”
“哦…老派克,那個該死的經銷商!年年壓價!他在針對我在堪薩斯州的幾處農場!我知道他收了我競爭對手的錢,但沒關系,我可以殺了他!”
來昂內爾惡狠狠的咬著牙,各種咒罵的詞匯從他嘴中溢出來,血跡和還沒擦干凈的花瓶碎片粘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只被逼到絕路的困獸,顯得無比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