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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母女夜談

  奔馳掉頭,一路往南進入海珠區,很快就到了中大。

  南門口。

  張宣問雙伶:“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個飯再回家?”

  杜雙伶看看車外面,挽著他的手臂說:“我們先回去,天太熱了,我想先洗個澡。”

  張宣伸手握緊她的手心,說行。

  夏季的羊城傍晚很美,落日余暉,霞光萬丈。

  從南門進去,兩人牽手慢慢走到教師公寓一樓時,恰巧有一個人也剛好從梧桐樹下的石階那邊上來,是周容,此時兩只手都掛滿了袋子。

  目光交織在一起,不期而遇。

  杜雙伶笑吟吟地率先問候,“阿姨,你怎么在這?是陪慧慧練習鋼琴嗎?”

  “雙伶來了。”

  周容打聲招呼,眼神掃一眼牽著的兩只手,然后笑著回答:“對,慧慧馬上參加鋼琴比賽,為了不讓她分心,我就過來照看照看她。”

  杜雙伶走過去幫著分擔了一些袋子,關心問:“羊城的夏天比較悶熱,阿姨這個兩個月還習慣嗎?”

  聽到“兩個月”,藏身在樓道房間內的趙蕾不禁為老板和文慧擔憂。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了,周容才來10來天。

  之前一直是老板在和文慧作伴,兩人吃在一起,同睡在一個屋里。

  如果此刻周容說錯話,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趙蕾不敢想,只能賭這位老板娘氣量能容人了。

  至于老板對文慧那點心思,時刻跟在張宣身后的趙蕾自然是一清二楚。

  同樣聽到“兩個月”,周容眼角余光觀察了一下張宣的反應,隨后笑說:“還好,剛來有些不適應,不過一個暑假下來也差不多習慣了。”

  滿分答案,面色穩如老狗的張宣給周容默默點個贊。

  同時心里在打鼓,周容為什么幫著撒謊?

  難道是為了不讓雙伶生誤會?

  還是懷疑自己和文慧?

  上到三樓,周容問:“雙伶、張宣,你們吃過晚飯了沒?”

  杜雙伶接話:“阿姨,我們剛從倫敦回來,打算先洗個澡。”

  周容適時發出邀請:“洗完澡上來一起吃晚餐吧,多個人多份熱鬧。”

  杜雙伶嫣笑著說好:“那麻煩阿姨了,等會我們就上來。”

  “麻煩什么,不麻煩。慧慧好久沒跟同齡人聊天了,她看到你肯定會非常高興。”

  想起自己女兒這些日子沒日沒夜的練習,周容希望杜雙伶的到來能幫女兒分解下壓力。

  開門,把東西放進廚房,見文慧正在練習鋼琴后,杜雙伶第一時間沒進去打擾,而是下樓洗漱。

  杜雙伶進了主臥洗澡,張宣在外面淋浴間。

  他倒是想一起洗,可雙伶不讓,生怕他白天亂來了,讓周容看出來鬧笑話。

  畢竟周容是過來人,很多東西打一眼就明明白白,沒文慧和鄒青竹這兩個雛鷹那么好糊弄。

  文慧此刻彈的曲子好像是“鬼火”,這是李斯特獻給女婿的作品,也是李斯特集大成之作,濃縮了這位鋼琴大師的一切技藝。

  一邊洗澡一邊聽曲,張宣心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寧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文慧的技藝似乎又有所進步。

  老男人從淋浴間出來時,杜雙伶還在洗。

  他也不催,開始打掃客廳衛生。其實也沒什么打掃的,主要是把一些罩子掀掉,擦一下灰塵即可。

  半個小時后,樓上的鋼琴聲斷了,沒多久門外就響起了一個敲門聲。

“應該  是文慧來了。”正在擦拭灶臺的杜雙伶連忙扔下抹布,對他說一聲就趕去開門。

  “呀!慧慧,好久沒見我想死你了。”杜雙伶很是開心地給門外的文慧一個大大擁抱。

  久別重逢,文慧心情開闊了幾分,互相抱了抱,就溫婉地說:“飯菜快好了,你們衛生搞完了嗎?”

  杜雙伶拉著她進屋,“快了,馬上就好。”

  聽到門口的動靜,張宣從廚房探頭出來瞧了瞧,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縮回去繼續忙碌。

  10分鐘后,三人去了樓上。

  時間恰好,三人進門的時候,周容的最后一個菜也剛剛端上桌。

  桌上四菜一湯,其中有一個是湘菜辣子炒肉。

  見他們進來,周容熱情地說:“菜好了,我們開飯。”

  餐桌上的位置還是老樣子,張宣和文慧面對面坐著,雙伶在兩人中間,周容坐在了平日里鄒青竹的座位上。

  “今天沒做什么準備,菜比較簡單,希望你們不要嫌棄。”周容說。

  “哪里哪里,這些菜我們都很喜歡,阿姨辛苦了。”杜雙伶誠摯地表示感謝。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餐桌上三女人話題不斷,熱熱鬧鬧地沒停過。

  一直沒摸透周容心思的老男人,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很少搭話,除了吃就是吃。

  他娘的,文家女人的廚藝真不是蓋的!

  女兒如是,母親也如是,吃貨張嘴巴一開就不想合攏了。

  他忍不住心想,要是自己有個這樣的女兒就好咯,到老了也可以去享享清福。

  整頓飯下來,周容都在默默關注著張宣。

  周容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來之前,一直是張宣在學校陪伴女兒。

  本來她上個月就要來羊城的,可慧慧說學校有同學,不用那么急,正好家里頭有一些瑣事,也就沒趕著過來。

  同學之間的相處而已,本來也沒什么可以說叨,但杜雙伶之前的那一席話,那“兩個月”莫名地讓周容心里往一些方向起了猜想。

  不過也僅僅是猜想。

  一通觀察下來,沒發現女兒和張宣有任何異常的周容覺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周容在想什么,張宣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老夫就吃頓飯,肚子餓了,沒有什么比吃好喝好更有意義的事情了。

  飯后,張宣沒摻和三人沒完沒了的聊天,下樓散步消食去了。

  離開學還有幾天,擔心出現什么意外,趙蕾遠遠地跟在后面。

  走到十八銅像跟前時,張宣抬頭打量一番,問:“沒引起什么懷疑吧?”

  趙蕾琢磨著開口:“周容知道我。”

  張宣點頭。

  他明白得很,趙蕾這事根本瞞不過人家的,不然周容非擔心死文慧不可。

  囑咐:“陳燕來了,我給你放幾天假,開學再過來。”..

  趙蕾了然,老板這是讓自己回避杜雙伶。

  望著他的背影,趙蕾暗暗感慨:這么有錢了,這么有名氣了,可英雄難過美人關,還是繞不過溫柔鄉。

  接下來的日子,張宣除了偶爾跑跑天河路商城外,基本窩在書房寫作。

  餓了有人喊吃飯,困了就睡,日子過得愜意而充實。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世間”寫作雖然一直延續著良好狀態,可他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或者不能說不對。他反反復復琢磨過自己的草稿,從文筆、故事性、內容深度和思想等各方面考究,都不比原著差。

  這情況可以說是很好了。

  他認為,這質量換一個當代作家,都會自我滿足。

  但張宣覺得還是差了點,覺著還是能做自我突破,能把故事性和思想性更升華一個層次。

  當然了,這都是一種感覺,落不到實處。

  而什么是感覺?

  換而言之,就是還缺少一個契機。這好比武俠小說里練功一樣,功力到達一個頂峰時就會遇到瓶頸,如果想更進一步的話,不能用蠻力,而是需要悟。

  張宣也認為自己需要悟。

  不過他也不急,一時間找不到的話,就按部就班順著現在的思路把“人世間”寫完再說,要是哪天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悟道了,那可以推到重來。

  張宣堅信,寫作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光靠白日做夢是不可能出成就的,所以選擇腳踏實地地往下走。

  “親愛的,寫完了嗎,快吃晚飯了。”

  “哦,好。”

  把鋼筆帽擰好,張宣伸個懶腰問:“文慧媽媽是不是明天走?”

  杜雙伶伸手幫他揉肩膀,“對,滬市交大還過兩天就開學了,阿姨需要提前一天去學校參加會議。”

  張宣想了想問:“你知道文慧爸爸在部隊里是什么職位嗎?”

  杜雙伶搖頭:“不清楚,我和青竹都沒問過。但她爸爸一直很忙,一個星期只回家一兩次。”

  張宣問:“鄒青竹什么時候過來?”

  杜雙伶告訴說:“明晚的車,后天到。”

  要走了,周容最后一頓飯做的比較豐盛。

  張宣拿了一瓶柏圖斯紅酒上來,“阿姨,晚上我們四人喝點,謝謝你這段日子照顧我們。”

  “好。”周容一眼就認出了這紅酒,高興地答應了。

  喝酒吃飯,中間周容問他:“你最近在寫新書?”

  張宣說:“算是,不過已經寫了很長時間了。”

  周容好奇:“什么類型的?”

  張宣回答:“傳統文學。”

  周容回憶:“你已經有兩年沒寫傳統文學了吧,好多人都以為你會在科幻小說扎根下去,怎么又想著轉回來了呢?”

  這并不是她多想,而是很多專家學者以及媒體人的猜測。

  理由很簡單:科幻小說掙得都是美元英鎊,在吸金能力上,傳統文學根本沒法比,或者說不是一個量級。

  很多人認為,張宣習慣了吃大魚大肉,肯定瞧不上糠咽菜了。

  呃...也不能這么比喻,傳統文學不是糠咽菜,只是拋開文壇地位不談的話,還是有很大局限性。

  比如地域性,比如金錢方面。

  張宣自我定位很清晰,傳統文學再進一步開疆拓土就是往諾獎方向挖掘。可那東西有點夢幻,就算自己抄一部諾貝爾文學獎作品都不一定能得獎。

  而且他目前也沒那想法。

  張宣抬頭:“寫科幻小說是我一時興起的愛好。傳統文學才是我的根,只是我的新書篇幅比較宏大,需要很長時間。”

  科幻小說只是一時愛好,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幾億、幾十億的往口袋里掙錢,那是一般人能憑興趣愛好做到的嗎?

  但凡換一個人說這話,周容都會嗤之以鼻。

  可對面這人是張宣,這話出自張宣的口,周容并不覺得突兀,張宣胸有丘壑、有潑天才華,這已經是公認的事實。

  周容問:“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寫完?”

張宣搖頭:“不確定,大  概需要半年,可能更久。”

  聽到這么說,周容識趣地沒再深問。

  晚上。

  洗漱一番的周容走進女兒房間,“媽媽明天走了,今晚跟你睡。”

  半靠著床頭看書的文慧稍微往邊上移了移位置,說好。

  周容掃一眼女兒手里考研書,問:“回滬市讀研的事情,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親媽已經不是第一次提這個問題了,文慧第一時間沒做聲,沉默好久才問:“這是爺爺的意思,還是你和爸爸的想法?”

  周容拿個枕頭墊在背后:“你爺爺的意思,但你爸也沒反對。”

  文慧放下書本,再問:“你也希望我回滬市?”

  周容告訴她:“原本我是尊重你的想法,可是...”

  文慧轉頭:“可是什么?”

  周容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問:“你和張宣....?”

  文慧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你是想知道,我和張宣有沒有產生感情對嗎?”

  被女兒這么直白地搶話,周容有些內疚,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畢竟這些都是建立在憑空猜測和擔心上。

  文慧重新拿起書本:“你也見過雙伶,也相處了這么久,他倆感情很好。”

  聞言,周容松了一口氣,但還是面露憂愁:“張宣太過優秀了,你爺爺和你爸爸都害怕你們相處久了,會對你今后的擇偶不利。”

  這話讓文慧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鄒青竹身上發生的一幕。

  當初就是無形中總拿自己男朋友和張宣對比,結果導致鄒青竹對男朋友失去了興趣。

  要不是鄒青竹幡然醒悟地早,兩人就已經分手了。

  明白家里人的想法后,文慧語氣軟和了下來:“我再考慮考慮,等鋼琴比賽結束后我給你們答復。”

  周容定定地望著女兒好看的側臉,思緒慢慢拉到了20年前,明明還是個襁褓嬰兒,可一轉眼都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獨立想法。

  她問:“是舍不得雙伶和青竹?”

  文慧輕嗯一聲。

  周容對此很理解。

  從小到大,女兒的性子就比較冷,確實沒多少朋友。要好的那么幾個,不是出國了,就是在外地發展,留在滬市的不多。

  想到此處,周容不再逼。

  其實她對公公干涉女兒學業是頗有微詞的。

  既然當初以培養獨立自主的性格為由、沒按自己的想法托關系把慧慧弄進北大去,那在中大讀研和在復旦讀研又什么區別?

  都是名牌大學,又沒有質的變化。

  當然了,這些念頭周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她很清楚公公前半生都是在戰場度過的,同敵人真刀真槍地干了那么多年,性子就像茅坑里的石頭,硬得很。

  那大姑子就是典型例子,嫁到美國后,中間有14年不許回家。要不是后面老爺子覺得自己老了,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再加上小姑子沒日沒夜地嘮叨,不然還不會松嘴。

  所以當著公公的面,周容不會反駁;但是如果慧慧堅決不愿意,她也不會強制怎么樣怎么樣?

  不過知女莫若母,她清楚,只要公公親自跟慧慧說,女兒十有八九會回滬市。

  這個晚上,嘮叨許久后的周容有些困,睡得很沉。

  聽著身邊那勻稱的呼吸聲,文慧卻沒什么睡意,躺床上想起了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其中有美好的,也有不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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