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跟老鄧結束通話,手機又響了。
接聽。
“張總,我給您送電腦來了。”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張宣窗戶探頭看了看,發現是自己的員工。
立即喊:“二樓。”
員工抬頭看了看,立馬扛著電腦奔了上來,趙蕾和陳燕怕出現意外,也跟了進來。
電腦是惠普的,這個品牌在90年代算是家喻戶曉,知名度非常高。
張宣說:“幫我安在書房。”
老鄧是個愛看書的人,所以一開始書房的配置就很大,堪比主臥。
擺弄一陣,安裝好電腦,弄好網線,員工說:“張總,如果你想上網,撥號就可以。”
張宣說:“你示范一下。”
員工彎腰示范了一下,然后提醒:“張總,上網時電話是打不進來的。”
張宣了然,對他說:“辛苦你一下,再去幫我拉一條電話線。”
員工:“......”
上網那么貴,也就自己老板任性得起了,當即不二話,出門辦事去了。
這年頭,能給這么大的老板是跑腿是榮幸,不是每個人想跑腿就能跑的。
不止員工無語。
杜雙伶、文慧和鄒青竹三女人看的也無語。
有錢就是了不起啊,為了不占用電話線,干脆專門拉一條線玩,收費死貴死貴。
要是擱其他人,這簡直就是離譜!
敗家!
不過要說到敗家,張宣自認為還算好的。
他曾看過一則新聞,聽說馬復制在惠多網的討論區第一次看到電腦屏幕上吐出文字的時候,整個人都瞬間飛了起來。
從此以后馬復制化身成了網癮少年,在惠多網論壇里一泡就是半年多,后來他覺得排隊進論壇不爽,干脆自掏5萬元在家里拉了4條電話線,配了8臺電腦,還搞了個ponysoft網站,就是大家熟悉的馬站。
什么叫任性?
這才叫任性,95年的5萬塊不知道有多值錢!
員工走了,張宣在三女的好奇目光下,坐了下去。
這年頭流行五筆打字,好在這東西他爛熟于心,就算幾十年沒用了,摸索半晌還是一分鐘磕磕巴巴能打出幾十個字來。
他相信只要給他幾天時間熟悉,曾經的盲打王者肯定歸來。
鼠標操作一番,當發現網速只有48K時,整個人都萎了。
他娘的嘞,這個老爺網速是什么也不能做啊,最多能進進聊天室。
撥號上網,他先是進惠多試試,發現進不去,占線。
再試,還是進不去。
一連幾次都是如此。
想了想,他換了目標,對準馬站。
這次運道不錯,很快進去了。
發現里面文字飛起,有人在聊天。
初來乍到,張宣給自己取個名字:我就是大佬。
馬復制就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看到有新人進來,立馬擺出了熱情臉。
Pony:歡迎大佬。
我就是大佬:你們繼續聊,不用管我,我就是來看看美女的。
Pony:這里沒美女,都是漢子。
我就是大佬:沒關系,我看你也行。
軍人:這位大佬好直接。
我就是大佬:我是大佬,當然直接,你是哪位?報上家門。
軍人:我是雷君。
都說馬站高人很多,沒想到一下就逮著一條大魚。
我就是大佬:金山的扛把子?
軍人:我就說一個打工的,扛把子是求伯君。
我就是大佬:都一樣,那是總瓢把子。
雷君瞬間服了,好好的一家公司,被人弄成了黑澀會:大佬你是哪里人?
我就是大佬:籍貫湘南,常居羊城。
Lei:哇,羊城,我也是羊城的。
我就是大佬:你又是誰?
Lei:丁磊。
我就是大佬:這名字不錯,三石成磊,富貴之相。
Lei:大佬你還會算命?
我就是大佬:略懂略懂。
Lei:大佬你在哪,有時間我過去找你吃飯,順便幫我看看相。
我就是大佬:我在海珠區,你人過來帶張嘴就行,錢就不要了。
軍人:大佬好豪氣。
Lei:大佬好豪氣。
Pony:大佬好豪氣。
我就是大佬:我就是大佬。
Lei:你的BB機號碼是多少?
我就是大佬:13xxxxxxxx
軍人:有手機,真大佬。
我就是大佬:不要埋汰人,扛把子你不缺這玩意。
Pony:哈哈哈。
我就是大佬:你笑什么?
就在這時,張宣手機響了,一看,沒備注,陌生號碼。
接起:“你好。”
聽到聲音,那邊直接掛了。
Lei:大佬不騙人,手機打得通。
我就是大佬:你是不是有神交恐懼癥?打電話也不吱一聲,就掛了。
Lei:大佬,我操作失誤。
我就是大佬:我知道,我現在就原諒你。
軍人:大佬好幽默,什么時候來京城,我們一起喝一杯。
我就是大佬:留下你的手機號碼,下次來京城找你。
軍人:13xxxxxxxx
我就是大佬:日理萬機,先撤了。
看到三女奇奇怪怪瞅著自己,張宣問:“你們有誰要玩嗎?”
三人齊齊搖頭,雖然學校有機房,但對電腦其實都不太懂。
半晌,鄒青竹感嘆說:“這是有錢人玩的東西,我學了也沒用。”
張宣笑道:“思想狹隘了啊,青竹同志。
我公司都開始走向信息化辦公了,將來不會用電腦肯定是要被社會淘汰的。”
鄒青竹扁扁嘴:“那等將來電腦便宜了我再學。”
老鄧來了,帶著房產證來的。
張宣指著外面說:“帶著房產證不許進門。”
老鄧不理他,強闖進來把房產證往桌上一拍就道:
“我老鄧說話做事從不來虛的,一口唾沫一口釘,你要是看我這張臉順眼,就多給一瓶酒。”
張宣門一關,沒好氣道:“我看你現在是不要臉了。”
老鄧跟杜雙伶、文慧和鄒青竹打個招呼,回嘴:“那也是跟你學的啊,我發現像你這樣沒臉沒皮的樣子活得很快樂,我就欣然接受了。”
這話把三女聽笑了。
老鄧洗個手走進廚房,對準備做菜的三女說:“你們今天去歇著吧,老鄧我來露一手。”
張宣跟著走進去:“今天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你怎么這么勤快了?”
老鄧說:“我最近跟錢世立學了幾手菜,手癢癢,等會你們品嘗品嘗,絕對夠味。”
張宣點頭,問:“想喝什么酒?”
老鄧頭也不回:“茅臺。”
張宣說:“喲,人頭馬不看不上了?”
老鄧咧咧嘴:“那東西在你這里喝膩了,喝來喝去,發現還是茅臺酒夠勁。”
張宣問:“你真是個敗家子,你知道人頭馬在世面上多少錢一瓶。”
老鄧斯斯文文說:“知道啊,可你小子又不缺那幾個錢,快去拿,多拿一瓶,今天趁魯妮不在,我得多喝幾杯。”
張宣走了,不打算說了,再說下去怕把自己氣死。
老鄧嘴皮子滑溜了,但手藝也愈發的好。
干一杯,老鄧說:“剛才來的路上碰到了你們國際結算老師。”
張宣問:“怎么了?你和姚老師認識?”
老鄧摸著酒杯:“認識?何止認識,他姐姐就是我前女朋友。”
張宣和杜雙伶、文慧、鄒青竹面面相覷,隨后問:“你前任我也見過啊,似乎和姚老師不像。”
老鄧夾一塊辣椒放嘴:“是不像,一個長相隨爸,一個隨媽,但確實是親姐妹。”
張宣問:“那你前任現在嫁了沒?”
老鄧搖搖頭:“不清楚,自從和魯妮稀里糊涂滾到一起后,就再也沒關注過她了。”
張宣豎起大拇指,奚落道:“你也不容易,以前為這段感情覓死覓活的幾十年,現在轉頭就忘了。”
獨自一瓶茅臺下肚,可能是和幾人太熟的原因,也可能是這些年太憋了的原因,今次老鄧說話沒了往日的沉穩:
“滾犢子,魯妮這丫頭都懷我孩子了,我難道還不負起責任啊?”
張宣湊頭問:“那你們是先到一起的?還是先有孩子的?”
聞言,三女齊齊笑望著老鄧。
老鄧臉抖,臉皮狠狠地抖了三抖,狡辯:“我那也是吃了王麗那家伙的虧,有了第一次后嘛,我老鄧也就看開了。
你們也別這樣盯著我,等你們到我這年紀就知道了。”
提到王麗,杜雙伶說:“我一開始還以為王老師會和你在一起的呢。”
老鄧點頭又搖頭:“雙伶你這想法我也有過,王麗那段時間也有猶豫過,可我們最終沒成。”
鄒青竹問:“為什么啊?”
老鄧偏頭想了想,如實開口:“王麗那家伙說我們太熟悉了,從小就認識,結婚就像把兩節朽木放一起一樣,發不出新芽。”
鄒青竹說:“不會呀,張宣和雙伶也從小認識,感情就很好。”
老鄧看著張宣和杜雙伶說:“不一樣,我們和他倆不一樣。他們兩個有感情基礎,在一起琴瑟和鳴。”
這個晚上,差不多喝了兩瓶茅臺的老鄧喝醉了。
瞧著癱在沙發上的老鄧,文慧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三年下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鄧老師喝醉。”
張宣接話:“好像還真的是這樣,可惜了,我的兩瓶茅臺啊!”
三女聽得忍俊不禁,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羊城每到夏季就多雨水天氣,今夏也不例外。
上完課,張宣并沒有直接回租房。
呃,不能應該說是租房,現在房產證上的名字變成了杜雙伶。
兩瓶紅酒加上被喝掉的兩瓶茅臺,四瓶頂級酒換了一套房,真他娘的虧到姥姥家去了。
找一間沒人的教室,張宣坐在窗邊開始靜思。
他一直沒搞懂,為什么“人世間”寫不下去了?
文筆其實一直在,但就是各種不滿意。
他甚至在懷疑:難道是自己有錢有名望后,心里開始飄了?浮躁了?
而且這種變化自己還察覺不到?
如果真是這樣,張宣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個遠離功名利祿的鄉下住一段時間。
對他來說,寫作才是主業,什么手機啊、足球隊啊通通都是副業。
理由很簡單,現在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寫作帶來的,都是寫作給予的。
自己前生也是半個文人,對筆桿子自然情有獨鐘。
在張宣心里,手機和足球隊是可以隨時拋棄的資產。
但寫作不能,這是他一切的根源,融入到骨子里的東西。
就在他思索著該去哪里靜住一段時,教室門開了,來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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