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章 道消魔長

　　事實上，對于這一次討伐逐鹿山的行動，龍虎山天師府是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的。一方面，不僅趙丹霞這位總領天下道門事物的掌門親自帶頭，率領趙希翼、齊仙俠、趙凝神等三位大小天師一齊出征；龍虎山中還留有趙希傳和白煜兩位不太擅長與人爭斗的一大一小兩位天師開壇做醮，隨時準備請下仙人法相助力。更是有早已躋身陸地神仙境界的老祖宗趙宣素枕戈待旦，一旦事有不諧便可以出竅神游，直接替號代打。這是基于他們自身所做的準備。另一方面，他們也找了盟友。不算那些僅僅只是拉過來壯聲勢的二流門派，還有江東軒轅家族、東越劍池、以及廣陵王麾下的春雪樓等等…原本他們的想法很美好，先由龍虎山出破逐鹿山外的陣法屏障，然后大家一起攻入山中。邪魔外道嘛，又不用跟他們講什么江湖規矩，當然是并肩子上，實施正義的群毆了。但萬萬沒想到，戰斗發展的進程完全跟他們預料的不一樣。趙丹霞御劍飛空，燃符召雷僅僅只是為了打破逐鹿山外圍的屏障而已，卻直接引來了對方的全力反撲。那尊百丈法相一擺出來，陸地神仙境界之下，又沒能入山的人直接就被排除在戰斗之外了。原因很簡單，攻擊距離不夠。還是那句話，除了特殊的寥寥幾人之外，唯有天象境以上才可擁有借力天地的本事，極大地擴張自己的攻擊范圍。說白了，這并不完全算是他們自己本事，而更像是此方天地賦予他們的權限。但是，在逐鹿山地界，這一塊的天地元氣與別處大不相同。沒有與蚩尤相似的力量性質作為橋梁的話，想要借力極為困難。即便是天象境武夫軒轅大磐，在這里也借不到多少力量，最多只能發揮出偽境的實力而已。這也是趙宣素上號代打后選擇直接開啟大招的根本原因。搶不過這里的元氣，那我就從天上借。但是這樣一來，除了能請下仙人法相為助力的龍虎山天師外，其他人竟是直接被剝奪了參戰的資格，令這場戰斗在一開始就強行進入到了王對王的終極對決之中！這也算是蚩曜的策略吧。論搖人，他自認肯定是比不過龍虎山的，無論從人間還是天上。但就算是龍虎山，他們也不可能搖來真正頂尖的高手，比如東越劍池的掌門，又比如武評前列的各大高手等等。所以只要從一開始便將戰斗的等級和烈度拉滿，那么就可以勸退大多數被邀請來助拳的人。比如像軒轅大磐這種人，在見識到蚩曜的百丈法相之后，就沒有了一絲出手的欲望。還比如東越劍池來的兩名一品劍客，此時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移動到了人群的最外圍。廣陵王麾下春雪樓的高手更是自始至終都不曾現身過。畢竟他們只是來助拳，又不是來賣命的。若龍虎山方面能壓制、或者至少牽制住對方的最強點，他們也不介意一同進山除魔衛道。但是現在嘛…看著在山巔大發魔威、打得龍虎山天師節節敗退的蚩曜，他們默默的選擇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算魔教真的要重新崛起，最頭疼的也不該是他們，自有個子更高的人負責處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大家都懂。因此，當趙宣素露出明顯不敵的巨大劣勢后，他們請來助拳的盟友們已經快要撤得差不多了。至于原本不應該退縮的廣陵王…非常不湊巧的是，當盧升象帶著萬余兵馬即將出征的時候，一股沖霄而起的浩然之氣陡然現身于大凰城外。哪怕沒有真正面對陣過，但是普天之下修為如此之高、氣魄如此之盛的儒家弟子，根本不用做第二人之想！大青衣，曹長卿！這位曾三入皇宮，殺人盈野的青衫儒士，來到大凰城是為了什么？廣陵王趙毅不敢賭曹長卿會不會直接殺進自己的王宮，如今柴青山重傷未愈，除了盧象升之外，他麾下無人可擋曹長卿。因此，已經將將踏出城門的盧象升被緊急召回。俗話說得好，將為兵之膽。在冷兵器時代，一支軍隊的戰斗力如何，主將的影響是相當大的。盧升象是在整個中原王朝都排行前三的名將，有他沒他，軍隊戰斗力天壤之別。如今便是如此，頂替盧升象帶兵出征的將領竟是直接被蚩曜和趙宣素的天人大戰奪去了心神，根本不敢下令進攻。此情此景，廣陵王和盧升象其實都有所預料，但他們也都無可奈何。誰讓曹長卿已經發出了明確的威脅呢？那可是天下第三！自己手下有一個能抵擋一二的人就該偷著樂了，前十年死在對方手下的高官貴族不知幾凡。《仙木奇緣》不過，令兩人郁悶的是。“以曹青衣的孤傲，他怎么會直接出面襄助魔教？”廣陵王趙毅有些不解。如果曹長卿真的想要刺殺自己，那么悄然潛伏，等盧升象領兵離開之后再突施殺手，成功率明顯更高。現在這種主動暴露行蹤，反而更像是一種震懾，而不是真的要取自己的頭顱。被稱為春雪樓主的張竹坡捋了捋自己唇邊了兩縷鼠須，嘿嘿一笑：“王爺恐怕是忘了，當初盧將軍損兵而回之后，您曾經下令掃蕩西楚余孽，用的理由就是他們在背后支持魔教來著。”趙毅聞言一拍大腿，渾身肥肉抖動，整個人氣得顫顫巍巍：“這么說，還是本王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無人回話，其實就是默認。趙毅看了看手邊最信重的一文一武，一時間也沒了脾氣，只好長嘆一聲，在心里對龍虎山說了聲抱歉，本王已經盡力了。……邀請過來的武林同道大多鴻飛冥冥，廣陵王派來的大軍又始終駐足不動。來時聲勢浩大的除魔聯盟，只有龍虎山一家既出工又出力，結局自然是不言而喻。趙宣素的敗逃宣告了這一次行動正道的大敗虧輸。接下來就是魔道方面收割勝利果實的時間了。蚩曜收起頂天立地的蚩尤法相，一直維持著那玩意，對他的消耗也不低。如今既然敵人已經開始潰逃，那就沒必要再浪費多余的精力了。他召回飛刀形狀的人道斬天蠱，把它當做飛行的道具，人蠱合一追向了逃離的趙宣素元神！山外那么多人里面，最值得一殺就是這個龍虎山老祖趙宣素。元神化虹飛行極快，但蚩曜御蠱飛行的速度也不遑多讓。兩道虹光一前一后，頃刻間便追出去上百里地。趙希翼見狀連忙御劍飛起接住了臉色蒼白的掌教趙丹霞，趙宣素代打期間，趙丹霞雖然沒有身體控制權，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只不過以他的修為要想支撐陸地神仙境界的趙宣素戰斗，還是有些勉強了，如今體內氣機人去樓空，狀態類似于之前的柴青山。雖然是父子，但此刻趙希翼對他的稱呼依舊十分正式：“掌門，剛才老祖宗說是讓咱們撤離，你看…”趙丹霞恨恨地看了一眼逐鹿山，又望了望周圍四散逃離的那些正道盟友：“如今魔首已去，本該是進攻的最佳時機，奈何豎子實在是不足與謀！不要辜負了老祖宗專門引開賊子的好意，撤！”到底是掌門，關鍵時刻沒有被仇恨、面子等虛無縹緲之物迷惑雙眼，做出了最有利于龍虎山傳承的決定。但那位被他暗暗感激的，“主動”引開敵首的趙宣素卻是有苦說不出。他萬萬沒想到，放著那么多更好殺的人不追，這位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魔教新主竟然這么死心眼非要追自己這一道出竅的神魂。而且竟然還被他給追上了！“此役閣下已然取勝，道消魔長之勢從此不可避免，何必還要如此咄咄逼人呢？”趙宣素沒辦法，只好停下腳步無奈道。“這話說的，”蚩曜駕馭著人道斬天蠱攔截在半空之中，忍不住嗤笑出聲，“明明是你們主動打上門來，如今反倒成了我咄咄逼人？至于你說的道消魔長…可是在我眼里，這道分明還未曾消逝啊！”“非要如此決絕？”趙宣素問道，“想要讓貧道消逝…魔教也注定討不了好！”“誒，別，千萬別自稱貧道。”蚩曜擺了擺手，譏諷道，“呂祖曾言，學道須教徹骨貧，囊中只有五三文，那才是真正的貧道。至于你們龍虎山，囊中千文萬文都不止，貧在哪了？哦，莫不是貧在真正的道上了吧？”趙宣素怒極，仰天長笑：“魔教之人也敢妄言天道？這么說，真沒的談了？”“本來就沒得談，”蚩曜澹然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在陪你聊天吧？”他一拂袖，早已在空竅之中醞釀多時的三昧真火洶涌而出，澹紫色的火焰化作一只大手隔空轉向了趙宣素虛幻的神魂！“這是什么東西？！”在火焰涌出的剎那，趙宣素的臉色就變了。雖然凝練到極致的書生意氣、武夫的刀劍之氣都可以直接傷到神魂，但他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像眼前這團火焰一樣，讓他的神魂一個照面就瑟瑟發抖的事物。這東西好像天生就是為了燃燒魂魄的，它沒有溫度，連云層中的水汽都不曾蒸發半分，但卻偏偏帶給神魂極致的毀滅威脅！“你死了，我再告訴你。”蚩曜可不會給敵人透露自己招式的原理。這其實就是他這兩個月來唯一練成的指玄神通。原本的三昧真火依賴于琺焰蟲母的的產卵分裂，用起來成形比較慢不說，因為載體相當脆弱，在這個頂尖高手人均可以掀起龍卷風的世界里，很容易被克制。但燃燒神魂這一項能力是在是非常好用，于是蚩曜花了整整兩個月，借著天地之力的協助，將三昧真火單獨提取出來，凝煉成一枚全新的火種蠱物。品質雖然比不上吸納了蚩尤刀氣的人道斬天蠱，但也達到了足以列入神通級數的五星，尤其是在某些場景下會有奇效。比如現在。趙宣素原本還想著盡力反抗一二，但三昧真火一出，直接就斷絕了他所有的希望。在澹紫色真火的灼燒下，他一身廣袖飄逸的黃紫道袍、仙風道骨般的天人氣派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扭曲的面容與凄厲至極的慘叫。“蚩曜！龍虎山的氣運不是這么好接的！我定要讓你們付出足夠的代價！”趙宣素一聲怒吼，一道紫青氤氳的洪流從他口中噴出，下一秒就來到了蚩曜身前。“劫氣？”蚩曜的天蠱望氣術一直就沒關，自然看得清楚對方拼死一擊打出來的究竟是什么東西。那道外面看起來紫氣浩蕩，好似祥瑞至極的東西，其實是龍虎山的劫氣所化。氣運與劫數，本來就是兩件關系密切，相輔相成的東西。正所謂福以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簡單來說，可以看做是同一件事物的陰陽兩面。而陰與陽，如果調理得好就是陰陽共濟。要是調理不好，便只能互相消磨，同歸于盡。趙宣素顯然不是為了幫蚩曜創造出領悟陰陽共濟的條件，他是為了以龍虎山的劫數去消磨蚩曜自身的氣運。氣運薄則災劫至。面對自己處理不了的敵人，他選擇寄托天意，讓老天爺動手。而且就算蚩曜有什么辦法能處理掉這些劫數，讓自身不受太大影響，那龍虎山方面也不算吃虧，反正他們自己身上的劫數已經沒有了。如此一來，此戰龍虎山雖然損失了不少氣運，但如果同時也能趁機將劫數也全然甩掉的話，倒也還勉強能維持一個不贏不虧的局面。趙宣素心里打的主意蚩曜一眼就看透了。不就是本著你或許會賺，但我永遠不虧的想法嗎？天真！自己現在的確是沒有什么辦法能將這團劫數返還回去，如果想辦法化解掉反倒是便宜了龍虎山。于是他干脆選擇照單全收。不過并沒有讓這團劫數與自身的氣運相融，陰陽相濟暫時還做不到，但隔離起來不讓他們互相消磨還是勉強可以的。雖然這樣一來難免會惹來一些災劫，但是…“早晚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將這玩意給你們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