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軒轅
一道弦月般的刀光閃過，再次斬下一顆頭顱。
柯斬月提著滴滴答答淌著血珠的偃月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這是第幾波了？”
“回大當家，今天這已經是第七波了。”
他身后的小弟一邊收殮尸體一邊回答道。
“哼，聚集在山下的人還在增加嗎？”
柯斬月就近坐在一個矮樹樁上，臉色有些發愁。
“是啊，”
小弟的臉色更是苦得不行，“越來越多了，而且聽說今天已經有小宗師出現了。”
前些天對于逐鹿山下聚集大批江湖人士，柯斬月和青丘是持歡迎態度的，畢竟六大天魔被蚩曜一口氣弄死了四個，總得補充些人手吧？有人主動投奔再好不過了。
但是這種情緒僅僅只維持了三天不到，兩人就被山下聚集的人數給嚇到了！
如果只是吸引來十個百個，他們會覺得很正常，甚至為自家的新教主感到自豪。但當聚集的人超過四位數的時候，哪怕是頭腦簡單如柯斬月這樣的水匪頭子，也意識到了情況的不尋常。
而人數一多，心里沒有B數的家伙自然也就冒了出來。
前面說過，二品小宗師在江湖上已經是坐鎮一方聲名赫赫的高手了，更別說是曾勝了天下第十一王明寅一招的蚩曜。因此大部分聚集過來的江湖人都有自知之明，不敢擅自闖入云遮霧繞的逐鹿山脈之中。
但總有那么一些自我感覺良好的家伙與眾不同。
他們有的是自負天資，打著哪怕被抓也能順勢拜師的主意；有的則是自信于隱匿的手段和身法；甚至還有人覺得自己入山之后可以直接收服那頭神獸，進而間接收服魔教…
于是，柯斬月和青丘以及他們的部下突然就忙碌起來了。
也幸好蚩曜已經將籠罩逐鹿山的大型蠱陣布置的七七八八了，否則面對這種狀況他們還未必能應付的過來。
現在就簡單了，實力不濟的闖山者直接就被蠱陣擋下，然后被陣中無窮無盡的蠱物撕碎。他們只需要處理一些漏網之魚即可。
但即便如此，當山下聚集的人數即將突破五位數時，兩人的工作量也變得異常繁重起來。
尤其是山下已經出現了二品小宗師的消息，更是讓兩位天魔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霾。
他們自己就是小宗師，自然也很明白二品高手的實力，就算有蠱陣協助，那樣的人處理起來也是個大麻煩。
更何況，二品都已經出現了，那一品還會遠嗎？
噠噠噠！
暴雨般的馬蹄聲響徹山外馳道，引得那些聚集在此處的江湖子紛紛扭頭望去。
只見在煙塵之中，一行約莫二三十騎踏著差不多相同的節奏疾馳而來。
有經驗的江湖老手見狀就是一驚。
這伙人個個人強馬壯，而且精氣神與他們這些人截然不同，哪怕還沒細看，但遠遠地就能感覺出一股自高傲來。
這不是普通的山賊或者馬匪，甚至不像是鏢局的人馬，而更像是大家族中訓練有素的私兵！
馬蹄漸近，為首的那位黑衣青年已經能看得清面容，但令所有人驚詫的是，那群人居然沒有半點勒馬減速的意思！
要知道，隨著逐鹿山下聚集的江湖人士越來越多又沒有人敢于帶頭闖山，于是經過一次次的摩擦之后，勉強形成了一種關于地盤劃分的潛規則。
實力勢力越強的人，便越靠近內圈，而那些跑單幫、看熱鬧的人則都被驅趕到了外圍。
此時此刻，那些在外圍安營扎寨的人面色驚恐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鐵蹄，哄然四散。
當然，也有沒來得及跑，或者篤定對方不敢犯眾怒直接撞上來的人。
他們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只見那位領頭的黑衣騎士抽出腰間佩刀，疾馳前沖，最先頭擋路的那人心底才剛剛生出寒意，甚至來不及抽出武器格擋，就被他順勢一抹，整個人就被當頭噼成了兩半。
圍觀眾人皆是肝膽欲裂。
這一刀他們只瞧見了刀鋒暴起的半圓形流華，這種冷冽無言的殺人手法，實在恐怖。
地面之上，鮮血淋漓，心、肝、腸、胃等內臟灑落一地，就算是混跡黑道已久的江湖子，也很少見到如此富有沖擊力的血腥場面，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扶著樹干嘔吐了。
而那名刀客的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只見他手腕輕輕一轉，刀鋒上的鮮血在地面濺出一條猩紅血線，隨即繼續提著長刀向前疾馳。
這一下子，擋在他前面的所有人都嚇壞了，一個個連滾帶爬地為他讓出道路，什么面子都顧不上了。
可就算如此，依舊還有兩個跑得慢的被刀客一刀兩斷。
青年刀客只是一個人沖陣，竟然直接從逐鹿山最外圍沖到了環繞山脈的云霧區腳下，他的背后鴉雀無聲，只有三具慘不忍睹的零碎尸體訴說著剛才發生的血腥事件。
似乎是心滿意足了，那人終于緩緩勒馬，回頭道：“三公子，前方道路已經肅清，請。”
“袁客卿辛苦了。”
明明是在道謝，但聲音中卻充滿了一股睥睨眾生的傲慢感覺，那數十騎散開一條通道，從中間走出一名騎著寶馬的華服中年。
他隨意掃視了一眼聚集在山下的諸多江湖客，然后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隨即便在精銳騎士們的簇擁下踏過了那條剛剛被清空的道路，走到了最靠近逐鹿山的位置。
“那是…軒轅世家的人，軒轅敬宣！”
軒轅家雖然只是劍州兩大武林巨擘之一，但在廣陵地界，他們的名頭依舊響亮。軒轅敬宣這個號稱軒轅家第三代最有習武天賦的人自然也是名聲煊赫。
“傳說中他早已二品圓滿，只差一個契機就可以邁入一品，超越乃父只是時間問題。”
認出了軒轅敬宣的身份之后，原本還有些因為袁庭山的所作所為而義憤填膺的江湖子也默默偃旗息鼓，松開了手中兵刃。
畢竟，那可是能夠與江西龍虎山并稱的江東軒轅世家啊！
且不說天象境界的軒轅大磐與一品的軒轅國器，哪怕只有眼前這位二品圓滿的小宗師軒轅敬宣，加上那個看起來也不弱于二品的兇戾刀客，他們這些普普通通江湖子要怎么樣才能與之對抗，討回公道？
只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了。
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
這種沉默的屈服讓軒轅敬宣頗為滿意。
他與自己的爺爺、父親、二哥都不相同，從來不走廣交好友、拉攏門客的路子。自恃天賦過人的他，一心想走的是王仙芝的無敵路，從來都不需要刻意拉攏討好誰，也不吝于向別人展露自己的霸道。
軒轅敬宣策馬向前，超過了袁庭山半個身位，望著近在遲尺的云霞，皺眉問道：“還沒有人進去過嗎？”
袁庭山聞言獰笑一聲，隨意伸手一指，“你，過來回答公子的問題！”
被點中的人渾身一個哆嗦，但是卻不敢不從。
能夠在上千江湖子中牢牢占據內圈，他顯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但好不好惹并不是一個絕對的概念，而是相對來說的。
此時此刻，在軒轅家的三公子及其麾下惡奴，他也只能暫時成為好惹的一方了。
深諳江湖法則的老者倒也沒有搞什么莫欺少年窮的把戲，老老實實一臉諂媚地走了過去。
“見過軒轅公子，見過諸位好漢。”
“行了少廢話，公子的問題聽清了嗎？”
袁庭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惡聲惡氣地問道。
“聽清了，聽清了。”
那人連連點頭，“畢竟這逐鹿山上還有幾位天魔以及那位深不可測的教主在，我們…的確是不敢進去。不過倒也有些藝高人膽大的家伙，但無論是誰，這些天里只要踏入這片霧靄，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哦？”
軒轅敬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逐鹿山外圍的云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庭山提議道：“公子，咱們干脆直接打進去，反正那些所謂的天魔也不過只有二品而已…”
“呵呵，不急。”
軒轅敬宣微微一笑，“有的是人比咱們更著急，稍微耐心一點吧。”
袁庭山有些無奈，他并非軒轅家族的嫡系，而是專門上徽山牯牛大崗拜師學藝之人。
軒轅家族看他頗有天賦，于是傳他秘技，就像他們過去一直在做的那樣。而袁庭山此人心里也很拎得清楚，受人恩惠當然要給人賣命，平日里也沒少幫老家主軒轅大磐做那些擄掠幼女孌童的臟事。
甚至這一次出門，除了保護軒轅敬宣之外，他還得了軒轅大磐的一個秘密任務。
軒轅大磐此人無女不歡、尤其喜好豢養孌童和虐殺幼女的癖好在劍州早已路人皆知。那個老家伙精通房中術的密宗歡喜法門，采陰補陽已經幾十年了，內力堪稱通玄，更是刀法宗師。這一次則是看上了魔教六大天魔之一的青丘，以及她麾下那些女子，準備一網打盡。
袁庭山對于這些打擾自己練功的瑣事并不會拒絕，但每次都抱著盡快完事的心思不肯多耽誤片刻。這次當然也是一樣，所以聽軒轅敬宣說要再等等的時候，明顯有些不耐。
他雖然投身軒轅家，但心中可沒有什么忠誠之類的念頭，甚至還有著一些反客為主的大膽想法。
但軒轅敬宣的決定他此時無法改變，因此便主動請纓道：“那某先去里面為公子探探路吧。”
“可是…”
軒轅敬宣有點遲疑，如果真的能趕在諸如龍虎山等大勢力到來之前先一步達成目標自然是最好的，但袁庭山能做得到嗎？
袁庭山倒是自信滿滿，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公子請放心，即便六大天魔都是二品，但二品之間亦有差距。我習練的乃是徽山的上乘秘籍，又有老家主指點，豈是那些衰微已久的魔道草莽可比？”
他這么一說，軒轅敬宣的信心也上來了。
是啊！
他們軒轅家族珍藏的秘籍，絕對是天下一等一的，恐怕僅次于馬踏江湖之后搜刮了天下秘籍的北涼王府聽潮亭，以及皇室武庫了吧？
區區江湖草莽，拿什么來跟他們比？
想到這里，他心下一定，“那就有勞你了，若真有機會的話…”
“公子放心，某家明白！”
袁庭山一手持刀，在軒轅敬宣期待、以及周圍其他人幸災樂禍的眼神中縱馬闖進了逐鹿山的重重霧靄之中。
袁庭山說的話倒也沒錯，作為二品小宗師，之前那些令偷偷潛入的江湖人損失慘重的蠱陣并沒有對他起到太大的作用，只是損失胯下那批駿馬而已。當然了，這也跟蠱陣現在是無人主持的狀態有關。
而當他闖過了最外圍的蠱陣封鎖之后，察覺到動靜的青丘已經嚴陣以待了。
袁庭山本就生性暴躁殘忍，剛剛失了馬心情自然更差。
此時看到青丘，也不管這是軒轅大磐點名要的雙修爐鼎，提著刀就沖了上去，準備先發泄一番再說。
他微微彎腰，將刀鋒淺淺地插入地面，伴隨著向前急奔的腳步，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拖刀式！
二品的小宗師，武藝已經不再拘泥于普通的招式的拆解，而進入到開始接觸招式之意、勢，利用環境因素等條件的地步。
這一招拖刀式便是軒轅家收藏的上乘蓄勢法門之一。
拖刀的速度、力量、距離都有嚴格的要求，刀痕拖得越長，刀勢就積蓄得越強，下一刀斬出的威力也就越大！
青丘雖然未必知道這種秘法，但袁庭山身上越來越強的氣勢卻隱藏不住。
實話實說，袁庭山本來就比她強，再加上青丘也不是擅長正面對敵的類型。好在她也沒有什么武者一對一單挑的執念，當即就派下屬去找柯斬月求援了。
未戰先怯，這一場戰斗的結果其實已經不用看了，青丘甩出去阻擋對方攻勢的飄帶被袁庭山暴起一刀斬裂，而后雙方的戰斗便陷入了你追我逃的環節。
袁庭山固然輾轉騰挪如靈猿一般，但論絕對速度卻不如青丘更加靈快，見追之不及，袁庭山開始勸降。
“小娘子，別逃了，乖乖跟我去徽山。只要能把軒轅老祖宗給伺候舒服了，什么好東西得不到？不比你混魔道來得更加舒坦嗎？”
青丘閉口不言，只是一味加速閃避。
袁庭山見狀也不再多費口舌，收起刀來疾步狂追。
突然，凜冽的破風聲從山路一旁的樹梢上響起。
下一秒，一道澹青色的寒光陡然閃過，從天而降砸向了袁庭山的立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