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殊途同歸?
在這一瞬間，不光是艾麗卡感覺到愕然不已。
就連她的叔父保羅，赤銅黑十字的最高統帥也是神色變得特別古怪起來。
至于神祖桂妮薇亞，就更加不用說了，她的身份就決定了，她只會比任何的人類魔術師都知曉更多的神話。所以在這一刻，她的小臉上滿滿的都寫滿了古怪與不可思議，像是聽到了什么特別荒謬的事情。
盡管仍然是不知道具體緣由，也不清楚來龍去脈。
但是這并不妨礙她根據自己的所見所聞，來聯想推敲，發散思維…
譬如說雅典娜最后的反擊，還有臨走之前的反諷，這些情報都是很關鍵的。桂妮薇亞反應過來之后，就已經隱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只是那個可能性太過具備沖擊力，讓這只神祖蘿莉有些下意識的不敢置信。
然而現在，她還沒有能夠接受那個離譜的可能性。
眼下的情況似乎就變得更加離譜了…不是希臘神話里的宙斯，而是印度神話之中的梵天嗎？
“最高靈魂的睡與醒…”
咀嚼這句話，青年卻是突然笑了起來。
靜默了良久之后，他點了點頭，輕聲開口：“或許就是這樣吧…”
寂靜，沉默。
凝固的空氣在無聲的蔓延著。
大概也就只有艾米莉亞幾人，對此有些懵懵懂懂的。
這幾位從安特·伊蘇拉世界那邊過來的異界來客，當然沒有可能深入了解過這邊的神話體系，大概也就是艾米莉亞自己當初囫圇吞棗的涉獵過些許。但她當時也是為了恢復魔力，多少帶有些功利性的想法與行動…
所以也只能夠簡單大概的了解一下，沒有對細節方面有多少的研究。
畢竟這邊的神話體系龐大而又復雜，一個比一個過分——
其中任意一個都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夠捋清楚的，更加別說是這么多種不同的神話體系，同時混雜著出現在同一個世界了。
這對于在安特·伊蘇拉世界里面，從小到大都只聽過教會的單一宗教觀念的勇者小姐來說，這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也讓她懷疑自己想要通過宗教和神話，來了解當前世界的想法是否正確。
至于艾美拉達兩人，則是從那邊過來之后，就一直都沒有能夠閑下來，這些天都在不斷的跟隨著勇者小姐奔波著。從日本到意大利，從地表到衛星軌道，幾乎將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利用上，累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又怎么可能有時間去干別的事情呢？
甚至于他們兩人現在對這邊的世界都還是一知半解的，有很多東西都還沒有搞明白。
像是艾麗卡的身份，赤銅黑十字的背景，等等等等，這些艾美拉達兩人都不算很了解，只是出于對勇者的信任，他們也是覺得不會有什么問題。大概就是勇者小姐先一步來這邊，結識到的志同道合的伙伴吧。
就像是當初在圣十字大陸那邊，對抗魔王軍的殘暴的時候…
勇者小姐就是一路征戰，逐漸得到其他英雄的認可，得到來自教會的助力…
在面對共同的危機的時候，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不分彼此，甚至不需要互相認識，就只為了同一個目標與信念，就可以團結在一片旗幟之下。
——基本上就是如此。
因此勇者組這邊的三人都是稀里糊涂的，完全沒有能夠反應過來，只是眼下看著氣氛不太對勁，也都是不禁緊張起來。
“你…你這是在開什么玩笑…”
艾麗卡咬了咬牙，感覺到思維一片凌亂，即使是她也完全沒有辦法等閑視之，大概是潛意識里想要逃避，她沒來由的就想要否定眼前的現實。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她的瞳孔就猛地收縮到極限。
“等等，你…你的手？”
她的聲音都禁不住微微發抖起來。
“嗯？”
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的事情，顧墨舉起手臂來，語氣顯得饒有興趣的樣子：“好像是就要消失了呢…”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手臂不知不覺地變得透明起來。
似乎是失去了憑依的形質，如虛無縹緲的炁在蒸發消散。
從衣服袖子到血肉骨骼，都是如此。大概是從指尖處的方向開始，只是倏忽間便已經幾乎蔓延到肩膀的部位，宛若是被什么吞噬去了似的，光線輕而易舉的投射了過去，一點兒都沒有發生折射。
“這怎么會…！！”
邊上的勇者小姐的表情也是急劇變化，趕緊伸手一把抓了過來。
似乎無時不刻都在不斷壯大的圣力，隨心流轉著就要蔓延到對方的身上去，想要借此護住他。
然而卻是一把抓了個空，青年的另一邊的肩膀手臂也恰好在這一瞬間，消失得干干凈凈，宛若是被來自更高維度的力量抹去，他的存在就像是筆觸描繪出來的輪廓，當橡皮擦輕輕擦過來的時候，也是會隨之被擦掉。
“不用擔心，我只是之前還留有一絲清醒…”目光微微的閃爍了一下，察覺到前因后果的顧墨輕輕的呼了口氣，同時也是略有些頭疼的想要伸出食指揉揉眉心，然后沒有能夠成功。
“只是接下來，估計就要完全的睡著了…”
他這么唏噓著說道。
“為什么會這樣…”
艾米莉亞緊緊的捏緊拳頭，身體都在顫抖起來，喃喃地說著，也是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切。這種無力感太難受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正在遭遇什么，也不存在一個可以打倒的敵人可以讓她解決掉問題。
“我忽略了一個問題…神明一旦超越自己的神話，就會成為不順從之神。”
顧墨輕輕按住額頭，輕聲開口。
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直接從位格與存在的層面上，頂替了太多太多的位置，又一直都很隨意的在人界行走，完完全全符合不從之神的定義。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創造自己姿態的災厄之神，不受神話限制的神…
——只是降臨世界就會帶來莫大的影響。
如果太陽之神降臨的話，那么整個世界就會覆滅在烈焰之下…
如果戰爭之神降臨的話，那么整個世界就會掀起無休止的兵災與動亂…
如果冥府之神降臨的話，那疫病就會蔓延到世界每一個角落，讓世界變成死寂的星球…
順從本能大鬧一場，或者是憑借瘋狂的神性在地上作亂，這些都是不順從之神會做的事情。因為這是神性的本質所決定的，就像是事物產生時的「方向性」，讓該個存在成為該個存在的「意義」。
所以就算是有所自覺，也無法對抗這種存在的方向性。
正如火焰的存在，就是要燃燒，不斷的燃燒——
因為一旦停止燃燒的話，火焰也就不復存在了。
就像是希臘異聞帶里的宙斯，統合了所有機神的權能，就免不了受到“原初”卡俄斯的影響；就像是印度異聞帶里的黑色最后之神，在吞噬全部神靈之后，原本的人格遭到了涂抹，幾乎成為了機械降神…也就是為了讓世界不斷輪回的概念。
原本的顧墨憑借極其強大的靈魂，倒是可以對抗全神性之中的各種方向性，以此維持自我的超然。
但是在這個世界里，神話的本質被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同時神性、神格等等的性質，也都發生了微妙的改變與演化…而他自己又在孜孜不倦的打磨第三魔法，推動著靈魂本身的升維——
正好契合了最高靈魂的全神性…
阿周那都要以模仿壞劫的寶具來發動創世滅亡輪回…
顧墨卻是在不知不覺之中睡著，直接將整個世界拉近了夢境之中，一切入夢而生，夢醒而滅…
“有意思，或許這就是命運啊…”
他這么感慨著，通過對圣杯的錨定，重新恢復了對平行世界觀測的視野，看見有限與無限連成一條線，也看見原因與結果同時出現在靜止的時間平面上，因此能夠更為直觀的了解到當前的局勢。
他否定了原本的命運，但是…似乎又以另一種形式踏上了歸途。
像是從一開始就被約定了唯一的一個結果，不管之后如何發展，都只是屬于過程的變化了。
無論如何，結果似乎總是殊途同歸的…
這讓他對系統頭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忌憚。
而在感慨的話音落下的瞬間，輕輕的一陣夜風吹過，他的存在便徹底消失在世界上，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死寂。
死一般的安靜。
“梵天…是什么？”
沉默了半晌，緊緊的捏緊拳頭，艾米莉亞深深呼吸了好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迅速的轉過身去開口問道。她拼命的努力思索著，覺得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沒有詳細了解過。
但是聽剛剛顧墨先生和艾麗卡小姐的對話，似乎這個是關鍵！
不，不對！不是似乎！
而是絕對就是關鍵！
他的睡著與醒來…
又是短暫的沉默。
艾麗卡腦袋一片空白，也沒有心思去思考為什么對方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下意識的就開口解釋起來，聲音喃喃的說道：“梵天就是…就是印度教神話里面的創造之神，三相神之一…”
——“梵”。
——吠陀神話的創世主。
——哲學的抽象概念“終極實在”或“宇宙精神”。
據說在印度教的神話之中，人的一年為天神的一日一夜，天神的四千年為一個“圓滿時代”，天神的三千年為“三分時代”，天神的兩千年為“二分時代”，天神的一千年為“斗爭時代”。
即為四個由迦，成住敗空的周期。
而四個由迦就會構成一個“大由迦”，即四十三億兩千萬年。而一千個不斷重復的大由迦就等于梵天的一日…自然，兩千個大由迦合計起來，正好就是梵天的一日一夜了。
——當祂醒著的時候，世界將不復存在；
——而當祂睡著的時候，世界就開始活動起來…
這個最高靈魂只會在最初和最末的時間醒來，就這么通過睡和醒，永無休止的讓萬物生生滅滅。
“按道理來說，是不可能出現這種存在的…”
艾麗卡喃喃的說道：“像是奧丁、宙斯，或者努阿達，梅卡托，這些神族之王、眾神之父，權威極大化的古代世界之王，就已經是極限了，那些全能之神是不可能出現的…”
轟隆——！！
就在這一刻，大氣震動著，似乎在什么地方毫無征兆的引爆了一顆巨大的氫彈。
艾麗卡一個踉蹌，回過神來，驚愕的看向某個方向。
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莫大壓迫感遠遠傳來。
“地母神？！”
正在對著黃金色大甕發呆的雅典娜也是一下子站起來，臉色微微變化，眸子里的震驚之色難以掩飾。
“怎么會有這種強度？難道是…太母？！”
她感覺到一股特別熟悉的神性，似乎是自己的同胞，地母神的同類…但是這股氣息卻是強橫到不可思議，遠遠超越自己過去的全盛期不知道多少倍，如同一個原始世界在降臨！！
借由神性共鳴的聯系，思維順著大地的感知發散開來，女神恍惚間看見了——
那在虛數空間之中，緩緩上浮到現實世界的海面上的事物…
創世后即被拋棄的母胎。
被流放的「母親之海」。
在當前的世界線，也終于顯露出了相應的危機。
那是從神之夢中發散而出的念頭，夢境之中的思想就是其源頭，關于這些本不該存在的概念，也就因此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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