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間諜的末路
眾人以不可以思議的速度，迅速達成了共識。
他們準備鋌而走險干一番大事，但是卻沒有人察覺到這個過程有什么問題，會不會太過冒失，是不是有欠考慮之類的，反而都覺得理所當然。
這是因為被果心居士不知不覺盯上，并且悄無聲息的誘發出心魔欲念的他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被蒙蔽住了雙眼，不能夠再理智的審視局勢，周詳的思考問題了，擔憂、狂熱的情緒，在沖動的一面被放大到極限。
他們眼下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這是自己等人認真思考過后的決定，也是唯一可以選擇的破局之法。
因為越是等待下去，美濃積蓄的力量就會越強…
再加上當這段特殊時期過去之后，再想要找一個美濃這么對他們尾張沒有太多警惕的機會，只怕是千難萬難了…
綜合這么一考慮，他們覺得有必須要馬上動手的理由了，而且絕對不能夠耽擱，必須越快越好越急越好！一定要打美濃一個措手不及，不能夠讓這位鄰居以現在表現出來的可怕趨勢，好好的安穩發育下去。
否則的話，尾張國定然就再無出頭之日，信長大人想要天下布武的宏愿也是基本宣告破滅。
忠誠于尾張，忠誠于信長大人的他們，絕對不能夠接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樣的想法本來也不能說是錯的，因為的確是這么一回事，他們是確切的感受到了美濃的崛起帶來的沖擊，看到了美濃日新月異的變革會造成的威脅，像是更先進的火槍，更先進的生產工具，等等等等，這些都令他們覺得恐懼。
——果心居士只是誘發了本來就存在的想法念頭。
——只是將惡念扇動著，將可能存在的沖動念頭放大到極限，而不是無中生有的給他們制造了不該有的想法。
不過盡管在這方面被蒙蔽了雙眼，可是也不至于徹底的失去理性，眾人沒有在外面直接高談闊論，就地商議要怎么搞事的具體議程，而是首先離開了登高望遠的城樓高處，心事重重的回到了領事館之中。
這是稻葉山城內專門留出來的地方，用于進行外交工作的代表機關駐地，建筑風格是新穎的大樓，使用了嶄新的建筑材料，如水泥、玻璃、鋼鐵等，有著五層樓的高度，也有著落地窗、陽臺及鐵質欄桿的設計。
在新穎的同時，又有種異常古典大氣的感覺，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同時具備著潮流與復古的美感。
在頭一天晚上被安排住進這里的時候，尾張的使團來人就已經被震驚到了，包括屋內的熱水供應等一應便利設施，他們當時是倍感新奇，卻也禁不住欣喜，覺得美濃是好大喜功，為了彰顯面子強行擺闊，才弄出這種新奇東西來。
所謂窮奢極欲，失道妄行。
國之必亡。
果然是上天注定要讓他們尾張一家獨大，吞并美濃，徹底掌握濃尾平原一帶區域，取得這天下糧倉，成就霸業之基礎！當時的他們，大約也是喝了不少的酒，沾沾自喜的這么想著。
但是現在——
他們已經沒有這樣的想法了，只是越看這座繁華都會，就越發越覺得驚心動魄，甚至是心煩意亂起來。
這是整座城池重新改造同步進行的民生工程，像是外面那條街道上所呈現出來的，鋪砌平整石磚的寬敞道路，兩側有著整齊的排水渠，聯排的住宅建筑成片成片的綿延，連接在了一起，還有預留出來的空地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用途。
據說這一片的區域都已經接入了銅水管，而且這還是第一期工程，后面還有第二期、第三期…
還有什么「電氣」、「車站」之類的，說是預計會趕在明年之前完成。
能夠打聽得到這樣的消息，并不是因為他們的情報業務有多么精通，而是因為這些項目本來就引來了很多商人，作為有名的商業都市，稻葉山城一向都是百商云集。這些逐利而來的家伙，在有利可圖的方面要比任何人都更為敏銳。
只要有足夠的利潤，他們甚至會把絞死自己的繩子賣出去，眼下自然是沒有放過美濃這里出現的新奇事物，迅速注意到了其背后代表的市場。
在這個發展的邊際之中，民眾們還只是剛剛從之前的反對立場轉變過來，開始感受到帶來的便利與好處。商賈們卻是要看得更遠，并且動力十足的為之奔走起來，他們想盡辦法的收集情報，打聽消息，看看是否有機會。
而從其中，見微知著，也能夠看得出這份底氣所在——
那就是濃州這頭怪獸，眼下正在發生著某種全面而巨大的變革，等它完成方方面面的整合與蛻變，必然會迸發出撼動整個舊時代的力量。
“把這份情報交給我們的人，讓他們加急傳回去，通知信長大人即刻動手…”
“一切順利的話，本家應該能夠在三日后起事，發兵直擊美濃而來…”
“諸君，我們這兩天要盡可能掌握城防分布的情報…”
經過一番憂心忡忡，同時又下狠心賭上一把的短暫會議之后，眾人迅速的確定了接下來的安排，他們都非常清楚自己等人各自要做的事情，同時也有了為效忠的主家效死的決心與覺悟！
而且從他們的視角出發，他們都堅信自己等人正在做正確的事情。
沒錯，這不是欺瞞主家…
而是不得已而為之，他們堅信只有這樣才能救尾張！
太陽西斜。
夕陽的余暉斜斜照映著大地。
整個稻葉山城籠罩著一層濃郁的喜悅氛圍，像是不久之前的大喜日子的余韻尚未完全消散，又像是因為豐收時節的到來，而所有人都喜氣洋洋。
很多農人都是欣喜若狂，不敢置信，走起路來都輕飄飄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紛紛都是紅光滿面。因為先進農機的大規模投入，讓秋收的效率加快了無數倍，也讓他們得以喘息，不再需要累死累活。
往年曬得皮膚開裂，腰都要斷了一樣的痛苦勞累也不敢停下來…今天簡直就是輕松愉悅的就完成了的任務，這種速度簡直是不敢想象的。
而且最令他們感覺到狂喜而不敢置信的還是，今年的征收要比往年真的輕了許多，在繳納了征收部分之后，他們竟然還留有相當一部分…在以往的時候，雖然都是他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可是稻米這種好東西是輪不到他們支配的。
大量糧食上繳的農人，只能吃一些的難以下咽的小米和稗子。
戰亂的時候，米糧不夠，就只能夠去外面找一些野菜，燉些蔬菜湯頂頂肚子，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他們今天自然是歡喜不已，像是過年了一樣。
而這歡喜的情緒，也理所當然渲染了城內的氛圍。
就在這個時候，從領事館出來，一個尾張的人盡可能裝作自然的樣子，在城內四處走動起來，沿著改造后的新城區，踩踏著平整筆直的道路像是之前四處踩點打探一樣，這人裝作頗感興趣的樣子，來到了依舊熱鬧的市集上。
他這里看看，那里瞧瞧，很是認真的挑揀著買了些東西，又彷佛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處，不小心與某個人撞了一下。
過程很短暫，雙方不輕不重的說了幾句就分開。
而那個與其相撞的人，也很快就沒入人群之中，幾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實際上，那人很快就離開了市集，也離開了新城區這邊的區域，他回到了錯綜復雜的老城區，在那些狹窄的巷子里左拐右繞，也不知道兜了多少個圈子，這才堪堪的停下腳步來。
四下張望一下，確認沒有人跟著，他飛快地一閃身鉆進了一棟屋子里面。
關上門，掏出懷里的那封密信檢查了一下，只是沒有去看里面的內容，他皺著眉頭思量了起來。在這個時候要加急送出去的情報，估計涉及到很重要的事情，聯想到使團中人急急忙忙聯系自己的行為，他隱約預感到了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深深吸了口氣，他鄭重其事的取出一個圓筒狀的容器，將密信卷起來放進里面，又謹慎的將其貼身的收了起來。
——卡察。
就在他剛剛完成最后一個動作的瞬間，隱約聽到毫無征兆的一聲微微響動傳來，他剛剛關上的屋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道縫隙，幅度很輕很輕，動靜很小很小，但是作為經驗豐富的忍者，他還是第一時間察覺到了。
什么時候！
怎么可能！
這個探子的臉色霎時間微微變化，他幾乎是看也不看的直接拋出一個漆黑的圓球，同時想也不想的轉身就向著旁邊的窗戶飛撲而去！
噗的一聲悶響，屋子里面煙霧四起彌漫，遮掩了視線。而在同一時間，探子已經身手敏捷的撞開了窗戶，直接跳出了屋外，同時另一只手用力一揮，幾道流光激射而出，正好將一張迎面拋來的大網割裂開來！
那是幾個打磨得很是鋒利的苦無，在割開了大網之后，最終深深的插入地上！
心頭狂跳著的探子暗呼好險，他矯健的落在地上一個翻滾，卸去了沖擊力，如同靈貓一般優雅的起身就是沒命的狂奔，同時張開嗓子就要大喊，想要引發動靜，造成騷亂，好讓自己能夠成功逃走。
他暴露了！但是這份情報絕對不能落入美濃人的手里！
不管怎么樣都好，他都必須逃出去，只要不被抓住那就是死無對證！
只是，盡管他非常果決而且明智，可是逮捕他的暗部也是經驗豐富，一張張咒符不知道何時封住了這狹窄巷道的各處要沖，形成了一個隔絕的結界，同時就在他張口的瞬間，幾道陰陽術瞬間在背后追上。
——遲鈍符！
——封氣符！
一剎那間，探子感覺到渾身變得沉重無比，速度一下子放慢太多太多。
而且周身精力好似是一下子被抽空大半的樣子，脫口而出的大吼都迅速變得有氣無力起來，聲音像是漏氣的風箱在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