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人的吧…”
愣愣的看著臺上的那一幕,毘沙門整個人都徹底呆住了。
在不久之前,她就和其他人一樣,表面上被迫著遵從這個似乎徹底放飛自我,無法自控的瘋子的意愿。
但是實際上,卻也一直都在冥思苦想,絞盡腦汁,思考著應該怎么對付這個家伙…或許她與其他人不一樣,因為對這個人有著更多的了解,因此想法也稍微的有所差異。
不過這并不是什么決定性的因素,也不足以讓她有著什么截然不同的想法,畢竟她雖然對這人的了解更多一些,但是那只是建立在獄卒與囚犯之間的關系上。
而無論怎么看,這都稱不上是什么友誼,也許不能說是什么交情…但是絕對說得上是仇怨。
就是這么一個道理——
所以她當然也沒有什么理由要做點別的什么,也是在一邊快意的看著藤崎浩人被折磨的同時,一邊思索應該怎么解決這個瘋狂的家伙。
毘沙門之前就不喜歡這個人,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不已的程度,但是比起現在的對方來說,之前的狀態簡直可以說是彬彬有禮,道德楷模了。
若是解決不了的話,以對方眼下所表現出來的恐怖而言,絕對是一個世界級的災難——不光是對于人類的世界,還有神靈的世界。
別看對方現在可勁兒的折騰藤崎浩人,但是誰都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家伙現在的狀態非常非常不對勁,目空一切,狂妄倨傲,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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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崎浩人并不特殊,只是運氣不好,其他人也是一樣…所以一旦讓他弄死了前者,接下來又該輪到誰了呢?
正是如此,抱著這樣的想法,在考慮著怎么對抗這個可怕的怪物的人不下少數,不只是毘沙門,相信建御雷神等人也是如此,一邊虛與委蛇,一邊敏銳的試圖尋找對方的破綻與弱點。
只是還沒有找到,似乎一切就結束了…
以一種如此兒戲的方式收場,簡直令人覺得可笑,以至于包括毘沙門在內的很多人,都覺得一陣恍惚,不敢置信。
無頭的尸體倒在地上,頭顱被咬下來的斷裂處瘋狂噴射出巨量的血液,染紅了一片的舞臺,將旁邊被打翻的箱子,以及那些寫著藤崎浩人名字的紙條盡數染上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好!做的好啊,螭!”
藤崎浩人在舞臺上瘋狂大笑,身體激動得都在顫抖,這種極限的絕境反殺令他亢奮激動,狂喜不已,如此強大的敵人都被自己輕松解決!
果然,空有力量有什么用,腦子不好使還得是個蠢貨!
他本身其實也是極其忐忑的,甚至悲觀的覺得自己的孤注一擲不會有任何意義,只是他也不甘心就這樣被鈍刀子割肉,既然遲早都是個死,還不如趁現在自身狀態全盛,奮力一搏!
但是在看到成功的那一瞬間,看到這個可惡家伙的無頭尸身倒下的一幕,他立刻就把這些悲觀的念頭,懷疑的思緒全部拋之腦后,思維完全被狂喜所占據!
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贏家!
對方或許擁有著強大的力量,但是卻也因此暴露了其狂妄自大的心態,這是致命的弱點,輕敵大意往往就會導致全盤皆輸。
當然,也有自己出手狠辣果斷的緣故,否則的話,沒有把握住這一次機會,可能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極其嫌惡的看了地上的那些被赤色染紅的紙條一眼,每一張紙條上都寫著自己的名字,藤崎浩人更是確定對方就是要自己死…幸好,正如以往那般,自己還是活了下來!
“殺了他們,將這里毀掉!”
迅速環顧四周,藤崎浩人當機立斷的給自己的面妖們下達命令,而在這一刻,震驚之中的建御雷神也猛然反應過來,在舞臺另一邊的他揮舞雷刃,悍然向著這邊轟殺過來!
龍形的雷電在他手中迸發出極其炫目的光影效果,分支的閃電好似狂舞的龍蛇,掃過空氣的剎那間,發出一連串的噼里啪啦之聲。
乍一眼看去,好似是這個壯漢的手中緊緊攥著一顆無限明亮的閃耀之星,閃爍其芒,刺穿黑暗,劃破夜幕!
“螭!”
藤崎浩人的臉色陰沉冷酷,卻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冷喝一聲,那條巨大魚怪猛然張開血盆大口,往建御雷神的方向迎擊!
看上去很是滑稽可笑,就像是一條離水上岸的魚兒,在空氣之中兇狠的撲騰著…但是在龐大的體型之下,這一幕也變得恐怖起來了。
不過本就如此,即使是小貓咪撕扯啃咬玩偶,在人的眼里也是很可愛有趣的一幕,但如果將貓咪的體型放大,或者將人的體型縮小到玩偶的程度…
那么這一切就都有趣不起來了,人們會驚愕不已的發現,原來貓其實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巨大魚怪與龍形雷電的碰撞,迸發出來的氣勢極其驚人恐怖,舞臺搖搖欲墜,幾乎要直接崩塌下來!
建御雷神是赫赫有名的神靈,即使在這個世界的神話水平整體低下,跌破平均線,大大的拖了后腿的情況下,矮矬子里拔高個,也還是不可小覷的強者。
他手中的神器名為黃器,神器形態為龍形的雷電,是能夠操縱雷電而有著“雷刃”之稱的強者。
但是化身巨大魚怪的螭,或者說緋,或者還有別的不同名字,這個頭戴天冠,身穿和服的少女,乃是野良之中的強者。
所謂野良,便是擁有諸多假名的神器統稱之意,神器因各種原因從主人這里辭職去其他的神明那里就職的話,必須先取得原主人同意將其身上的名字抹去。
但是若不解放賜名,就被其他神明賜名的話,該神器就會變成野良。
野良在諸多主人之間擁有賜名,也擁有不同的可變換的形態,他們本身就相比一般的神器更強,而且沒有尋常的弱點。他們擁有復數的名字,甚至后來賜名的神明都不知道他們真正的過去。
所以…全身都刻滿不同主人賜下的不同名字的少女,自然便是野良之中的佼佼者,就連眾神都要為之忌諱。
兩者的碰撞并沒有呈現出一面倒的趨勢,而是互相僵持起來。
建御雷神臉色陰沉,手中的龍形閃電發出擊穿空氣的噼啪聲,也不知道電流電壓達到了何等令人的程度,不過距離舞臺稍近的前排觀眾都感覺到了周身毛發根根倒豎的感覺。
有些長發的女性,頭發都直立起來,恍若超級賽亞人變身了似的。
“很好,我們可以看到,現在兩位參賽選手已經進入了狀態,建御雷神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武神,他的發揮非常穩定,一上來就占據了主動地位,出手先攻…”
洪亮而且帶著擴音效果的聲音響徹全場,綠色面具下表情似笑非笑。
“不得不承認,這第二場的比賽要比第一場激烈得多,也好看得多了…上一把雖然激烈,但是根本就是單方面的在毆打,可以說是在打假賽了…”
毘沙門等人瞪大眼睛,臉色愕然。
藤崎浩人更是愣了一下,近乎絕望的轉過頭去,發現在聲音傳來的方向,那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舞臺燈光之下,拿著麥克風在傾情解說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明明已經死了的!”
他憤怒或者說驚恐的咆哮起來,只覺得自己不久之前的狂喜猶如一個膨脹的氣球被戳破,迅速漏氣,變得干癟。
連帶著他的心都空了一塊,空空洞洞的,只剩下絕望。
“藤崎浩人選手情緒很激動啊,不過說的話很沒有道理,我怎么就死了…真不會說話。”
顧墨嬉皮笑臉的說道。
“你明明…明明都已經被咬掉頭了,為什么不死!為什么不死啊!”
“被咬掉頭是被咬掉頭,死是死,這根本就是兩碼事,你不要混為一談啊…”
打著哈欠,顧墨很是無聊的解釋起來,仿佛這種基本常識就連小學生都應該知道的樣子。
藤崎浩人一時語塞,他下意識的看向邊上的案發現場,發現那具穿著白西裝,倒在地上的無頭尸體仍然是靜靜的躺在那里,失去所有的聲息,了無生機,一動不動的。
前身終究也是一個神明,而且活到現在早就成精了,經驗豐富,還在對抗高天原的歲月里積攢了更多的相關經驗。
所以他可以確定,剛剛對方是沒有能夠避開那突如其來的偷襲,也是真身被一下子咬掉頭,絕對不是障眼法,也不是什么替身術。
不然他剛剛也不會那么失態,欣喜若狂!
可是現在,那個怪物卻又出現在那一邊,正在傾情解說著…明明之前的尸體都還倒在那里,絕對不是幻覺!
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茫然的指揮著螭器應對建御雷神那如同狂風驟雨的猛烈攻勢,藤崎浩人下意識的看向四周,發現場面一如之前。
并沒有因為那人剛剛的死去,而秩序崩解,他役使的面妖的控制權也沒有回到他的手上…甚至于看著對面的建御雷神,他恍然察覺到,一切都沒有什么變化。
他依然是按照那人的意志,走上了被安排好的軌跡,正在進行著第二場比賽…一模一樣的展開,他根本沒有跳出去過!
嘴角勾勒出一個慘淡的蒼白笑容,這個老怪物覺得自己的心氣一下子被打掉了,慘極而殘,殘極而絕。
自己要死在這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念頭或者說覺悟生出,牢牢占據他的心臟,讓他徹底喘不過氣了,發了狂的嘶吼出聲,歇斯底里的催動螭器的力量。
作為可能是最強的野良,螭器的特殊能力是可以將其他神器賜名強行打破,侵蝕神器使之逐漸回憶起自己生前的記憶,并導致最終的妖魔化。
這是極其恐怖的能力,專門對其他的神器特化的攻擊加成。
因此,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夠互相僵持,不落下風,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看著對面的藤崎浩人似乎突然發了瘋的樣子,建御雷神也是臉色微微變化。
對方爛命一條,已經算是死定了,他卻不想和對方同歸于盡,更愛惜自己的神器。
“看樣子甲方選手也不太給力,難道藤崎浩人要二連勝了,真是令人艷羨…”
注意到場上的形勢變化,知道接下來勝負已定的顧墨悠悠然的走到那個完好的箱子前,優雅的從中又抽出一張新的紙條:
“那我們先提前看一看下一場的甲方選手…好,讓我們恭喜毘沙門小姐!大家掌聲歡迎!”
在猛烈的掌聲喝彩之中,金發女武神抿著嘴唇,不言不語,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而下一場的乙方選手…哇哦,居然又是藤崎浩人先生!”
他從地上撿起一張被鮮血染紅的紙條,順便滿臉嫌棄的一腳踢開自己之前的尸體,展開之后看了看,一臉驚喜的說道。
沒有人對此感到驚訝了,哪怕是藤崎浩人自己也是如此,只是對方這么明目張膽的戲耍,仿佛把他的尊嚴扔到地上亂踩的舉動,還是令他的心都在滴血。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
“我就算是下了地獄,也會在那里等著你下來!”
瘋狂的咆哮與嘶吼,卻改變不了任何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會怎么發展,同時也不禁覺得膽寒與恐懼。
他們并不害怕死亡,但恐懼的是這樣子的死法,比之凌遲也不遑多讓,完全就是要將一個人徹底摧毀,不光是身體,還有精神。
沉悶的重物撞擊聲,那是一具身體重重的倒在地板上,滲出的鮮血染紅周遭地面…
清秀的臉上滿是愕然與不甘,眼神之中更滿是怨毒與瘋狂,充滿了歇斯底里的意味,但是不管他再怎么絕望瘋狂,卻改變不了他正在死去的事實。
在對面的舞臺上,金發的女武神快意的舒了口氣,動作瀟灑的耍了個槍花,將手中的雙槍收起…這一場,此消彼長之下,還是她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哎呀哎呀…嘖嘖。”
充滿了奇怪意味的咂嘴聲,優雅皮鞋踏擊地面的聲音傳來,綠色面具的魔鬼歪著頭,打量著這個落幕,搖頭晃腦的不知道是贊賞還是感到惋惜。
“沒…沒想到…我會是這樣的下場…”
藤崎浩人沉默閉上眼,在長久的沉默過后,突然開口,臉色似乎變得平靜下來,興許是接受了這一切似的,再無一絲戾氣。
他的眼神迷離恍惚,像是在回憶緬懷著什么,又像是在對人說著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曾經…曾經也有過一段時間,懷抱著天真的理想,總覺得…自己…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現在想來真是可笑,就像是一場模糊的夢…”
一身白西裝,綠面具的人皺了皺眉頭,慢慢的向倒在地上的他走過來。
“現在想想,我可能…可能早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我了,現在也算是解脫了…只是現在才想明白,真是可悲…”
藤崎浩人慘笑著,沒有抬頭,只是在喃喃自語著,說著那些宛若夢囈一樣的話語,像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的手里緊緊握著螭器,安撫著因為他這個“父親”的即將死去,而徹底暴走的神器少女。
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等一等,他就要過來了…
自己就算是死,也絕對不能夠讓對方好過!
心里回蕩著這樣的嘶吼,藤崎浩人卻強迫自己維持著那副灰敗的樣子,沒有抬起的腦袋,深藏的眼神閃過兇狠的怨毒!
下一刻,他感覺手里的螭器突然被奪走,驚愕的下意識抬頭,然后迎面而來的就是一抹劍光。
“嗤!!”
螭器的鋒刃捅穿他的喉嚨,從脖子后面透體而出,徹底奪去藤崎浩人最后吊著的那口氣。他瞪大眼睛,眼角瘋狂抽動,滿懷不甘的想要說些什么。
但是再也發不出有意義的聲音,整個人好像是一只被割斷喉嚨放血的雞,撲騰幾下就沒了動靜,意識徹底被黑暗吞噬之前,最后聽到的話語是充滿不屑的感覺——
“死就死了,不要擅自給自己加戲啊,回憶殺這種劇本是你能夠拿的嗎?”
站起身來,顧墨一臉嫌惡的甩甩手,他其實當然知道這個老陰比在想什么,所以果斷的搶先手給對方來了一刀。
不過并不妨礙他繼續口胡,用一些奇怪的理由氣死對方,讓對方咽不下最后一口氣。
也不知道是否有意的控制,當藤崎浩人的眼神慢慢渙散,意識消失的時候…
這個夜晚也已經就要過去了,畢竟本來就是深夜時分才掀起的混戰,到畫風扭曲的怪異盛會上演,也是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獨屬于黎明前的黑暗,朝陽還沒有真正升起,大地仍舊被濃重如化不開的墨汁所籠罩。
顧墨將在自己手上一動不動的螭器扔到一邊,感覺到“夜游者”權柄提供的魔力變得更為旺盛,但是也能夠感覺得到,它的后勁已經不足,那仿佛可以隨意揮霍的力量正在衰退。
正如灰姑娘的魔法,過了那個時間點,就要被打回原形。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
環顧四周無數的妖魔一圈,他望向天空的方向,舉著麥克風放在嘴邊,然后發出裝模作樣的大笑聲——
“你們好,我想和你們玩一個游戲,賭注是——你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