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憑什么相信你…”
從呆滯之中回過神來,感覺剛剛像是看了一場電影的毘沙門,她晃了晃腦袋,努力的梳理了一下剛剛所接收到的信息,覺得有些暈眩,對方所給出的情報實在是太驚人了一些。
“這不是憑不憑什么的問題,而是毘沙門大人你只能夠作出選擇的問題…”
顧墨舉起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一聲,苦口婆心的說道:“你的神器們就在外面,他們被妖氣侵蝕,目前的情況有點嚴重,我把他們救了回來,而且正在用外面神社的凈水祓除染上的恙…”
——不為你自己考慮一下,也要為你視若親人的神器們考慮一下。
——大概就是這么一個意思,雖然一直這么重復是挺無趣的,但是不怕套路,只要有人受就好…尤其是毘沙門就吃軟不吃硬,只吃這一套,他也只能夠這么重復著提醒她了。
“你!…你以為那是誰的妖氣!”
金發女武神怒極的瞪著他,伸手想要指著他的鼻子,但是手臂剛剛抬起來,馬上又發現不對,趕緊縮回去繼續捂在身前,盡可能的遮掩自己身上的暴露,羞憤之下,又氣又急。
她一旦情緒激動,動作幅度稍微大一些,馬上就會陷入一個很窘迫的狀態之中,迫不得已又要縮回去,如此一來二去之下,再強的氣勢也得泄得干干凈凈,不自覺的就在心理上居于下風,變得弱勢而又被動起來了。
“嗯…應該不是我的妖氣吧?”
顧墨很是認真的手抵下巴,思索著這個問題,然后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怎么看那都應該是九尾的妖氣,而不是他的…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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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的家伙,真夠厚臉皮的…
毘沙門差點兒要咬碎一口銀牙,她努力的深深呼吸幾次,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盡管對方的威脅真的很沒品,然而她的確沒有辦法,就吃這一套…她對待自己收養的神器的態度和感情并非是虛偽的立牌坊,而是真情實意的。
既然是視若親人,那么現在滿門神器都落入他人手中被拿捏著,就等于是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都系于他人一念之間,而生死與否都看她接下來的決定,巨大的壓力自然逼迫她不得已的一再讓步。
只要不是一開始就絕不讓步,其實結果就已經注定了的,動搖就意味著不堅決,不堅決就意味著正在慢慢的放棄原本的想法。
現在這個金發女武神也已經認真考慮對方的提議了,雖然她不一定相信對方給出的信息情報的真實性,也多少覺得自己有點兒自欺欺人的想法在內…可是,能夠有什么辦法呢?
她試圖說服自己,如果對方給出的線索是真的,那自己配合一下對方似乎也不算什么,能夠救下自己的神器們,也不用做什么背叛高天原利益的事情,而且對方說的本來就是高天原都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關于傀儡妖術師的問題。
能夠驅使面妖的術師是八百萬眾神之中的一個公開公認的禁忌,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因為“天”極其忌諱這方面的東西,一旦發現任何痕跡,就要立刻重拳出擊,徹底抹去這方面的問題以及造成問題的人。
一般來說,本來某些事情越是禁止,就越是會引起人們的好奇心來著的,人人皆有好奇心和逆反心理,眾神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奈何神明居所高天原以及“天津神”之主太過強勢——
作為八百萬眾神之頂點之存在,并不是靠和和氣氣的表現,然后讓大家都覺得這個人不錯,所以在投票的時候都挺她一票,從而“民主”而又“公正”的票選出來的結果。
而是打出來的,直到現在為止也好,任何擁有“天籍”的神都必須向“天”宣誓效忠,如若不然其“天籍”會被剝奪,同時還會被定為“邪神”予以討伐消滅…這是從神代的時候開始,所有與”天“敵對的神都接連被討伐后表示歸順的歷史。
所以或許仍然有人蠢蠢欲動,想要看看被天照如此忌諱的力量,到底有什么奧秘,是不是自己拿到了也可以實現一番野心…但是這終究只能夠是暗中的想法,至少在表面上都不敢表露出來,甚至不敢去公然打探這方面的信息,就怕也上了高天原的黑名單。
毘沙門以往也是對此有所了解,卻知道得并不詳細,因此現在對方拋出這么一個大新聞,也是連她都感到震驚。
黃泉之語的下落…關于面妖的真相…
還有那個神秘的傀儡妖術師,憑借神明附身的能力一遍遍在人類身上轉生,所以總是逃過打擊的原由…
等等等等。
這些零零總總的秘密加起來,在讓她驚愕不已的同時,也是心生忌憚,連高天原追殺打擊了這么久,卻一直都沒能夠抓住重點的重要目標,對方都基本已經掌握了大概的情報?
雖然不能夠具體到是誰的程度,仍然有很多不確定的地方。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足夠真實可信,否則的話,這人要是指名道姓說是誰誰誰就是傀儡妖術師,目前是什么什么身份,希望讓她配合傳信高天原實施精準打擊…那她反而只會懷疑這絕對是借刀殺人,栽贓陷害的戲碼了。
顧墨并不催促,看著金發女武神真正認真思考起來,也很耐心的在等待著,同時往外面看了一眼,仿佛隔著墻壁看到了外面的水手舍前發生的事情。
紫發藍瞳的青年正在以一種緩慢而有節奏的速度,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給地上的那頭獅子、那堆衣物飾品、武器雜物,一遍一遍的沖洗感染,祓除不凈,似乎已經不再豎著耳朵,偷偷摸摸的注意著這邊了。
他的感知能力在九尾附身的加成增幅之下,這么短的距離內,還是可以察覺得到夜斗的動靜的,所以剛剛在說到關鍵處的時候,才會刻意利用守護靈來傳遞信息,而不是正常的訴諸于口。
雖說沒有直接指明是對方的父親,但是考慮到那個名為緋的神器少女最近也和夜斗多有接觸,哪怕只是泄露一些相關的風聲,讓那個傀儡妖術師察覺到不妙,果斷跑路就不好了。
那個家伙的茍命能力的確是一流的,不然的話,也不會一直活到現在了…
況且顧墨也不想賭一把夜斗對他父親的感情,因此想了想,覺得讓窮神負責一些邊邊角角的地方就好了,譬如說幫助自己和毘沙門的神器談判之類的…至于真正要向他父親動手的環節,最好不要他出場。
“話說回來,想好了嗎?”
回過頭來,看到毘沙門的眼神不斷的變化,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的,顧墨知道她其實是已經有所松動,只是事關重大,還沒有真正的下定決心,還要自己最后推一把才行。
他稍稍斟酌了一下,梳理自己記憶里的印象,然后開口說道:
“要不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在你的神器里面,其實可能就有人和那個術師勾結了,估計是想要對你不利。”
他不太確定是什么時候的事情,是現在就已經在進行著的事態,還是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不過既然原本都是會發生的,也的確是白狼眼本身有異心引起背叛,就當作是現在就有的問題吧。
“不可能!你胡說!”毘沙門卻是立刻便臉色大變,想也不想的怒斥出聲。
她最是聽不得這個,自己把神器們當至親來看待愛護,怎么可能會有人和外人勾結,要對自己不利呢?她當然不會相信,也不能相信,因為那無疑是對她過往信念的無情否定。
“就是那個叫做陸巴的,神器形態為天秤的家伙,據說平時還作為醫師負責你的健康狀態來著…”
顧墨沒有和她正面爭論,只是自顧自的說出自己的結論。
他之前是知道這么一件事,卻沒有能夠想起誰才是那個白眼狼,而在不久之前,他和夜斗一一檢查過那些神器,也詢問了一下他們分別對應的名字和職務——夜斗對這個還是比較上心的,畢竟毘沙門一直追殺他,他總得知道對方手下有些什么牌。
而再加上兆麻這個雙面間諜的存在,窮神自然對于毘沙門手下的神器如數家珍,非常了解。
所以顧墨成功的依靠這個聯想起來,確定了到底誰才是二五仔,就是他此時此刻說的這個家伙…只不過,對面的金發女武神似乎很不愿意接受這么殘酷的事實,只是對他怒目而視,憤怒不已。
“別這么瞪我,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你不愿意承受也不會改變這個結果…只會把毘沙門一脈拖進地獄里去。”他本來也沒指望自己這么一說,對方立刻無條件的相信自己這個外人,只是好心的提醒道。
“那你憑什么這么說!證據呢?”金發女武神怒氣沖沖,甚至已經放下手來,也顧不得遮掩自己身上的春光了,這個可惡的妖魔居然準備挑撥自己和神器們的關系了嗎?
“證據的話,我的確很難拿得出來,我只是追殺那個術師這么久,對他比較熟悉。而且因為我本身的特殊之處,可以察覺得到他最近和誰有過密切接觸,留下過相關的印記而已,而你的那個神器就符合這個條件…”
顧墨微微挑了挑眉,干脆的給自己為什么能夠確定二五仔找了個理由,反正這種事情對方又不能夠證偽,自然是任由自己怎么說都行。
“不過我就是給你說一下,要不要慎重對待這件事,只能夠看你怎么想,反正最終危害到的也不是我而已。”
他充其量就是擾亂毘沙門的心態,順便借助破壞這段二五仔反目的劇情,多賺一兩把銅鑰匙或者鐵鑰匙罷了。而且不管對方信與不信,種子已經種下,對方哪怕是覺得自己的神器是被傀儡妖術師迷惑的,也總會幫助她堅定對付后者的想法。
“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他上前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縮在墻角處的毘沙門,伸出手來一副想要與對方握手以示友好的樣子,臉上也是笑瞇瞇的。
“毘沙門大人,請問要加入我嗎?”
沒辦法了,自己現在必須做出一個選擇…金發女武神痛苦的閉上眼睛,又重新睜開,惡狠狠的說道:“我只會幫你這件事,而且你要保證他們的安全,絕對不能傷害他們…我只要這個保證,你答應了的話,我就加入你!”
“確定只要這個嗎?”
顧墨點點頭,沒有收回自己伸出的手掌,而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眼神顯得異常的微妙——
“衣服不要了?”
“…要!”毘沙門緊咬牙齒,壓抑住撲上去從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的沖動,也舉起手來狠狠抓住他的手掌,極其用力似是要捏碎他的掌骨。
今天的事情她記下來了,這是生平僅有之奇恥大辱,她在心里暗暗發誓,最好日后別讓自己逮住機會,不然她一定要報復回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把自己受到的折辱全部在這家伙身上也報應一遍!
時間匆匆而過。
正所謂生活就像那啥,不能夠反抗,就只能夠接受了。
就像毘沙門顧忌自己的神器會受到傷害那樣,她的神器的絕大多數也是對她忠心耿耿,不希望她受到傷害。因此在兩邊都投鼠忌器的情況下,自然就都被拿捏住了,雙方都忍氣吞聲,都分別為了自己最在乎的人而選擇了屈服。
“這么一說,還真是可歌可泣的主仆之情…”
顧墨輕輕咳嗽一聲,一副被感動到了的樣子。
而在他的旁邊,以兆麻為首的一行神器們紛紛因此露出了厭惡、憤怒、仇視,卻又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對他怒目而視卻又只能夠忍氣吞聲。形勢比人強,哪怕是以為了主人,他們也絕對不能夠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為來…
“好了,別這么看我了,來布置一下今天的任務哈…”
顧墨卻不是太在意他們那各種要殺人吃人的目光,反而是興高采烈的拍拍掌:“這片地方最近鬧得比較兇,以前好像還出現過命案,我們今天的任務就是要清理這附近的魑魅魍魎…還是之前那樣,大家分工合作好好努力。”
他一邊說著,一邊摸出手機來看了看,然后點點頭:“這一次就打個十分鐘吧,然后我們就撤…明白嗎?”
“…明白了。”戴著眼鏡,穿著得體的西服,像是個年輕有為的才俊青年一樣的兆麻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們,然后還是有氣無力的代替大家這么回復了一句,聲音顯得很是低沉。
自從那天之后,已經過去又是半個星期的時間了,他們蘇醒過來之后,就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不過不管怎么樣,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哪怕是為了現在不能相見的主人,他們也沒有辦法全憑自己的情緒來發泄,只能夠憋屈的開始為這個妖魔做事…幸虧對方沒有讓他們去做什么違心的事情,而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
每天都帶著他們去打怪…
主動將棲息在死角的那些夾縫之怪物引誘現身,然后就是重復的不斷清理…
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是圖什么,反正就是要求他們像是打卡上班一樣,每天都是這么的從早刷到晚…
如果不是神器也會累,也不可能無限制的永動下去,他們一點兒也不懷疑這個妖魔會要求他們一直反復刷個不停。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么?
這個家伙自己不就是妖魔嗎?怎么看上去反而和妖魔有著深仇大恨的樣子,每天殺這么多都殺不夠?
“別這么繃著臉,像是你們說的,我也很好的兌現了對你們主人的承諾,絕對不會讓你們去做什么違背正確之意的事情…”
顧墨努力給自己找到的代肝人員打氣,以便更好的壓榨他們:“所以打起精神來,清理妖魔乃是積德行善之舉,這個你們總不能夠說是不正確的吧…順便一說,今天刷怪數量最高的,回去就可以去見一下你們的主人了。”
必要的激勵措施也是需要的,互相之間的良性競爭也能夠更好的提高效率。
“…知道了。”
兆麻扯著嘴角,雖然聽不懂對方說的話,但還是如此低低的回應著。
眾神都是依賴人的愿望或是信仰存在于世間的,因而神明與人類的世界很容易相互干涉,人間亂離諸神亦然,天界亂離人心亦同。但是神明本身雖然沒有善惡之分,但是所有行為必須基于正確之意。
若不然,神明就會墮落成妖魔并為人類帶來災禍,神器的不良品行、心生邪念會刺傷主人,也是因為如此。
他們就是擔心這個妖魔想要逼迫他們去犯下惡行,然后拖累主人墮落,才死死堅守底線…只不過,現在的情況雖然沒有那么糟糕,但是為什么總覺得似乎更加不對勁了呢?
對方無論是出于什么意圖都好,似乎都把他們當作是無情的刷怪機器了啊!
伸手接過那一小瓶子的引怪液體,兆麻長長的嘆了口氣,轉身向著那邊的空曠操場走去,這是在一座老舊的小學校區之中,大約是已經放了暑假的緣故,今天這里也是寂靜無人的,所以被選定為刷怪點。
天上的烏云散去,澄澈的月光灑落下來。
顧墨看著一眾惱火散開的神器們,毫不在意的搓著手,雖然是資本家看了都要落淚的做法,但是他總算是實現了剛剛進入副本的那天,就琢磨過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找人代刷,自己拼命吃組隊經驗,輕松升級。
“今晚應該就可以到十級了,不知道有沒有什么獎勵…”
看了一眼天色,他心情非常好,同時仔細算算時間,貌似距離一個月之期好像也差不多了。
“也是時候該動手了…”
雖然說稍微有些可惜,他或者能夠在這個副本再刷兩級的樣子,不用早早去打草驚蛇…又有說法夜長夢多,考慮到那個家伙太能茍了,顧墨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太貪心,可以先把最有價值的保底獎勵拿到手再說。
“也是時候該動手了…”
依舊是那個昏暗的房間,將最后一張畫著眼球圖案的紙張輕輕放下,仿佛高中生一樣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冷笑幾聲。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確認那些人都被潛鬼操縱了吧?”
“是的。”房間里的少女點點頭,她這段時間來回奔走,就是要確認“父親”派遣出去的那些面妖的情況,因為第一支黃泉之語的性能不穩定,總會有些意外發生的,這個就需要她去好好處理了。
至少在計劃實施之前,不能夠輕易暴露“父親”大人的布置。
“非常好,再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動手了…”夜斗之父點點頭,很是滿意自己的安排。
計劃不算復雜,但是對方無論如何都是躲不開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暗算他…為了這個準備,自己可是利用黃泉之語,召喚了不計其數的面妖,已經不知不覺的操縱了這座城市的相當一部分人的內心,把他們化做傀儡。
只等之后的妖災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