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孫德崖死了!”
騎兵飛馬趕來,向朱元璋報捷。
老朱竟仿佛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士兵昂起頭,聲音激動道:“上位,胡大海和吳千戶,擊殺了孫德崖!”
“啊!果真如此!”
老朱竟然有那么一點不相信,接受不了。
孫德崖是誰啊?
那可是跟著郭子興一起起兵,濠州城的二號人物。
他呼風喚雨的時候,老朱還沒跟馬氏成親,是個地地道道的小兵。那時候的孫大帥,不但需要他仰視,還要他跪著仰視!
差距之大,簡直不可以道里計!
而到了今天,孫德崖竟然輕易死了。
準備的三路兵馬,還有自己手上的兩個千戶,全都沒用上,一個堂堂大帥,就這么沒了?咱真的這么強大了?
老朱下意識看了眼張希孟,仿佛還拿不準似的。
可張希孟卻是半點都不懷疑。
孫德崖算什么東西,也配跟老朱手下的狠人相比?
別人不說,胡大海的勇力足以和常遇春抗衡,常遇春能一箭射死陳友諒,胡大海就能結果孫德崖,更何況還有吳禎在,那也是一員猛將啊!
“主公,虎狼出山,理當見血!孫德崖作惡多端,殘害百姓,拿他的腦袋祭奠三軍,最合適不過了。”
朱元璋瞇縫著眼睛。
的確,自己在滁州養精蓄銳半年多,一心練兵,如今第一次正式出征,就斬了孫德崖祭旗,確實是一件好事。
真是沒有料到,咱的部下竟然這么厲害了!
老朱情不自禁咧嘴大笑,可沒笑多大一會兒,朱元璋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
“孫德崖還有那么多兵馬,如果潰散各處,變成流寇,和州的百姓就遭殃了。”說完之后,老朱立刻催馬,后面的士兵急忙跟上。
湯和、徐達等人也催動三個千戶的兵力,兜著屁股殺了過來。
他們構成了一張龐大的羅網,而孫德崖的部下就成了網里的魚。
有人試圖逃跑,可他們跑不過吳禎的騎兵。
有的人想突圍,可三面都是老朱的兵馬。
徐達,湯和,花云,不斷壓過來,堵死了一切的活路。
“放下武器,濠州人不殺濠州人!”
“快放下武器,蹲在地上!”
“濠州人不殺濠州人!”
這個口號一出,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接二連三的俘虜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孫德崖帶來的三千人,戰死兩百多,逃了不足一百,剩下的悉數成為俘虜。
而在這群俘虜中間,有三個人最顯眼。
哪怕他們努力躲在人群里,依舊被徐達揪出來了。
無他,眼熟!
“俞、潘、魯,三位大帥,別來無恙啊!”
從人群里,把這三位揪出來,推到了人群前面,眾目睽睽之下,三個人簡直想原地爆炸算了。
幾個月之前,他們從滁州出來,投靠了孫德崖。
還沒怎么樣,就被俘虜了。早知道今日,當初何必離開滁州啊?
老天啊,有后悔藥嗎?
多少錢都行,我們買!
傾家蕩產也行啊!
可事實上誰都清楚,哪怕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這三個東西也會投靠孫德崖的,畢竟本質上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如果不能搶掠,他們當這個大帥還有什么意義?
“咱讓你們去懷遠陪著郭大帥,你們沒聽咱的話!”
朱元璋在馬背上,俯視著三個人。
三位昔日的大帥,此刻戰戰兢兢,跪在了曾經的九夫長面前。
“饒命,求鎮撫使饒命啊!”
他們不斷磕頭,把腦門都磕出了血。
朱元璋滿心嫌棄,什么東西!
“都給咱抬起頭,不許丟濠州紅巾的臉!”
幾個人連忙控制住情緒,跪在地上,恭順如羊一般。
老朱不客氣道:“咱知道,你們受不了軍規,也不想老老實實種田。你們這種人,一旦得勢,就跟孫德崖一樣,只會殘害百姓,你們就是一群禍害!”
這一頓臭罵,把三個人都嚇死了。
完了,這條命保住了。
魯大帥直接抽了過去,俞大帥和潘大帥雖然勉強支撐,可汗出如漿,體顫如篩,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完了,或許下一秒鬼頭刀就下來了!
這條命算是交代了。
只不過令人沒想到的是老朱居然沒有立刻下令殺人。
“孫德崖還有多少殘部?”
“還,還有一萬人。”俞大帥勉強回答。
“那有多少能打的?說實話!”
“有,有不到五千!”
老朱想了想,就道:“咱給你們一道命令,讓你們去收降那些人,能做到嗎?”
“能!”俞潘兩位大帥一起點頭,驚喜交加。
還用得著他們,就是還有一線生機,“多謝…多謝上位不殺之恩,多謝上位!”
朱元璋冷哼道:“用不著叫咱上位,咱也不要你們三個廢物!把兵馬帶過來,一切順利,咱準許你們去滁州居住,能平平安安過日子,了此一生,要是再敢為禍一方,老天也會收了你們!”
俞潘兩位元帥,包括“起死回生”的魯元帥,全都一起磕頭,拜謝饒命之恩,就打算招降孫德崖的余部。
“先別急著去,把這個帶上!”
朱元璋提著一顆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頭,扔給了他們。
三個人低頭瞧瞧,臉都變綠了。
老孫啊!
你可算是死了!
這三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或許他們的時代該落幕了。三人在徐達的陪伴下,前往了軍營,近萬兵馬,在目睹了孫德崖的首級之后,選擇了投降…
當年的七大元帥,幾乎悉數凋零,笑到最后的居然是一個區區九夫長!
而朱元璋已經逐步統一了濠州紅巾,無論從兵力,還是從發展勢頭,都完全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擁有了滁州和和州兩塊地盤,在群雄中間,他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先生,你跟著咱過來!”
朱元璋沒有進入和州城,而是縱馬向南,張希孟隱約知道老朱的意思,心驟然動了一下。連忙跟了上來,他們跑出了幾十里路,終于停了下來。
面前赫然出現的是一條天塹,長江水滾滾東逝,浪花朵朵,盡是英雄氣。
望著水天茫茫,吹著迎面的江風,朱元璋心潮澎湃,突然,他伸手一指,“先生,對面就是太平!”
張希孟舉目遠眺,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蒙蒙。
一張長江地圖,他和朱元璋看了不止一次,早就刻在了心里。
攻占集慶,以為帝王之業!
在馮國用提出之前,張希孟就跟朱元璋講了類似的設想。
如今拿下了和州,距離這個目標,終于又往前了一大步!甚至可以說唾手可得了。
雖然要圖謀集慶,但是正面攻擊金陵城,難度太大。
六朝古都,到底不是一句空話。
因此君臣逐漸形成了共識,要從上游渡江,而太平路就是最好的選擇。
朱元璋意氣風發,振臂揮舞,向來深沉內斂的朱元璋,此刻臉漲得發紅,如同喝醉了一般,情緒奔放,就猶如大江翻滾。
“先生,咱們苦心謀劃,厲兵秣馬,為的是什么?還不就是為了渡過大江,占據金陵,成就帝王霸業嗎!”朱元璋朗聲說道。
張希孟縱馬向前,望著江水,同樣漲紅了臉。
獨立發展快兩年了。
幾百個日日夜夜,殫精竭慮,苦心焦思。
尤其是朱元璋,每天處理公務,訓練將士,還要讀書,召見百姓,偶爾再去陪陪夫人,所有的時間,滿滿登登,從早到晚,沒有一刻休息。
付出這么多,為的還不是帝王大業嗎!
張希孟壓下激動的情緒,對著老朱道:“主公,集慶可是古都,形勝之地,虎踞龍盤。只要拿下了集慶,大刀闊斧,推行革新,鏟除弊政,收攏人心。臣敢擔保,三五年之后,主公就能有爭雄天下的本錢!”
朱元璋大笑道:“先生料事如神,咱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咱也沒想過,一個四方乞討的乞丐,一個廟里的小和尚,竟然能有今天!這是天意嗎?”
“回主公的話,臣以為是全都是主公應得的!”張希孟笑著說道。
老朱怔了怔,忍不住笑道:“先生也這么會拍馬屁?”
“是拍龍屁!”張希孟糾正道。
老朱干脆搖頭不語…他解決了孫德崖,立刻縱馬過來,就是打算體驗一把飲馬長江的感覺。
至于張希孟,就屬于有幸分享喜悅的心腹,目前為止的唯一,其他人還不夠格。
老朱又牽著戰馬,在江邊走了一陣,就準備返回。
但是老朱的目光被一處吸引到了,漸漸的,朱元璋的臉色不那么好看了。
原來在遠處的江面上,有幾艘龐大的元廷戰船橫行駛過。
有一條漁船,拼命躲避,可偏偏一艘戰船故意撞過來。
巨大的戰船,猶如山岳一般,小小的漁船,比浮萍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者撞擊,漁船直接碾碎。
一個老漁夫滿腔悲憤,在江水中掙扎呼救。
而甲板上的元廷水師,只是放肆大笑,歡樂無比。他們竟然以撞擊漁船,屠戮漁民為樂!
朱元璋怒火中燒,可漸漸的,他感覺到了一陣脊背發涼,竟有些不寒而栗。
“先生,渡江,渡江!咱們真的能渡得過去嗎?”
元廷雖然統治崩潰,力量大不如前,但是水師依舊橫勇無敵,有著數量和質量的雙重優勢。
飲馬長江又如何?
真的能過得去嗎?
朱元璋望向那些龐然大物,竟然有那么一絲絲的無力感!
“一定能!”張希孟篤定道:“主公,一時間我們未必能造那么大的船,但是只要在火器上下功夫,應該能擊沉這些可惡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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