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學生如今晉級洗髓,還算有自保之力,我想的是我妹子,”齊平憂慮道:“若有人傷她,來報復我…我沒法子一直保護。”
對于如何保障齊姝的安全,齊平有兩個方案。
第一是想法子讓她在書院或者道院求學,或者住下。但方才問了齊姝,小姑娘并不樂意,而且當初獲得修行法后,齊平也曾讓小妹嘗試過,事實證明,的確沒啥修行天賦。
所以,他想的第二個方法,便是求寶物護身。
至于他自己,倒無妨,除非暗中的敵人派出神通殺他,否則全無畏懼。
“恩,老夫可以再贈予你一枚,但你需要拿出足夠的報酬來換取。”大先生平靜說道。
齊平點頭:“理所應當,只是學生眼下修為淺薄,身無長物,只有些錢財。”
大先生搖頭:“黃白俗物便免了吧,你如今修為尚淺,那便先且欠著,等你修為有成,我要你一個承諾。”
齊平一怔:“承諾什么?”
大先生捋著胡須,道:“殺一個人。”
殺人?
齊平詫異,心想您一位神隱境大修士都殺不掉的敵人,我如何做到?
大先生見他遲疑,淡淡道:“放心,是該殺之人,日后你自會知曉。”
齊平想了想,咬牙道:“好。”
先答應再說,如果真不行,就拿壓在書院的“無”字神符抵債,反正肯定比一枚保命符珍貴。
大先生手掌攤開,一枚熟悉的神符飄起,落在齊平手中。
他起身拱手拜謝,走出兩步,突然想到一茬,轉回身來,欲言又止:
“先生…那個…”
“還有何事?”
齊平試探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打聽下哈,您這神符傳送的地方,不會還是敵人老窩吧,我…”
“…”大先生大袖一揮,將齊平掃出講堂,兩扇大門轟然關閉。
門外,齊平無奈,這老頭,還生氣了。
草原,金帳王庭所在區域。
秋日陽光正好,遼闊大地上,白色的帳篷連綿如海。
牛羊成群。
王庭核心處,帳篷變成了金色,那便是蠻族王室居住之地。
忽而,一只淺藍色的小鳥憑空出現在天空上,盤繞了兩圈,忽而一頭扎入其中一座金帳。
帳內。
地板上鋪滿了厚重,且繡著繁復花紋的地毯,一個披著長袍的白發巫師跪在地上,靜默地望著桌上的神龕祈禱。
忽而,白發巫師老邁的臉上,緊閉的雙眸睜開,只一抬手,便捉住藍色小鳥,瞥了眼竹筒里藏著的密信,并未取出。
只是佝僂著身體起身,一手拄著桃木法杖,一手攥著鳥兒,出了金帳。
朝附近最巍峨巨大的,宛若宮殿般的帳篷走去。
沿途,所有人望見他,都橫臂行禮:“大祭司。”
大祭司仿佛未看到諸人,佝僂著,慢慢走入了“王帳”,守在外頭的侍衛并未阻攔。
“發生了什么事?”
當白發巫師穿過重疊的門簾,進入那巨大的宮殿內,看到了在地毯上赤身起舞的女子們,耳畔響起蠻王的聲音。
歌舞暫停。
仿佛有人下達了命令,一名名蠻族女子起身列成兩排去往偏帳,那坐在擺放酒樽烤肉的長桌后的蠻王站起身來。
仿佛一座山峰拔地而起。
這位蠻族的王者身材高大,超過兩米。
渾身古銅色肌膚油亮,穿著“蠻夷”特有的服飾,頭發烏黑,用七彩絲帶編織的的繩子束起,似正值壯年。
此刻,威嚴冷峻的面龐上,目光落在那只藍色的鳥上。
“他的信。”大祭司言簡意賅地丟出密信。
蠻王展開,掃了眼,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轉身打開了桌上的一只銅壺。
“啪”的一聲,夏侯元慶的神魂鉆了出來:“有回信了?”
蠻王笑道:“是啊我的朋友,你猜信中寫了什么?”
夏侯元慶面無表情:“有話直說。”
蠻王大笑:“
夏侯將軍還是直性子,也好,告訴你個好消息與壞消息,你的家族被救了出來。”
夏侯元慶一喜,連日來的陰霾盡去。
然而,下一句卻如一盆冷水潑下:“然后不幸被發現,只好殺了。”
夏侯元慶難以置信:“你說什么?他怎么可以…”
蠻王憐憫道:“另外,信中還說,你沒了牽掛,定然會心生恨意,為了避免麻煩,便不用再想著回去了。”
夏侯元慶臉色驟變,踉蹌后退:“不會的…”
旋即,化作青煙朝帳外遁逃,蠻王大口一吸,在絕望的咆哮中,將這位頂級神通的靈魂吃掉:
“你早該想到今天的啊。”
從大講堂離開,齊平心滿意足地帶著齊姝離開,叮囑了貼身放置符紙,兩人騎著馬兒,噠噠噠回返京都。
路上,齊平給她說起皇帝的事,窮苦少女聽得眼珠瞪的滾圓,結巴道:
“那…那個金…先生,是皇皇…帝?”
她感覺自己如墜夢中。
突然用力擰了齊平大腿一下,后者猝不及防,疼的一哆嗦:“你要掐,掐馬去。”
座下黃驃馬突然不爽地打了個響鼻。
哥前頭,恍恍惚惚,難以置信:
“所以云老先生是皇帝的老師?”
“是啊,我就說這老頭談吐不凡,敢情是大隱隱于市。”齊平抖韁繩。
齊姝想的是,這樣的話,束脩可就太值了。
然后又想著,云青兒是太傅的孫女,倒是配得上大哥了。
回到南城六角巷的時候,齊平注意到,書屋已經開了,讓齊姝牽馬先回去,齊平當即找到范貳。
后者已經得到了消息,知曉齊平安然無恙,大喜過望,已經開始招呼伙計上工。
齊平找到他,只下達了一個指令,在下一期報紙的頭版上,寫個深度報道。
“這段時間京都流言蜚語不少,雖然朝堂上有了結果,但市井之人未必都知道,呵,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所以我需要報紙為我正名。”齊平說道。
范貳領命而去。
離開書鋪,齊平又去了云家小院,熟稔地敲門:“咚咚咚。”
“誰呀。”云青兒清脆如黃鶯的聲線。
齊平:“查水表。”
吱呀門開,穿著荷葉色羅裙,臉蛋素白,目光大膽的青兒姑娘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什么水婊…進來吧,爺爺等著你呢。”
齊平笑呵呵進門,就看到鬢角斑白的老干部坐在藤椅里看書,聞聲放下書卷,笑道:
“回來了?”
“回來了。”齊平大大咧咧走過去,一屁股坐下,幽怨道:
“您這可是瞞的我好苦啊。”
云老笑瞇瞇的:“這次見陛下都聊了什么?”
齊平給自己倒了杯茶,自顧自喝了口,說:
“也沒說什么,就是讓我給太子當老師。恩,跟您一個工作。”
云老表情愕然。
京都東城門外,碼頭區,秋日萬里無云,運河之上千帆競渡。
一艘從西北返航的官船上,穿錦袍,配長刀,膚色偏黑,不茍言笑的余慶駐足于甲板上。
疲憊的臉上,眼神復雜地望著前方雄偉的城池。
時隔數月,京都,他終于回來了。
因為夏侯元慶被殺,他不得不留下保護巡撫,穩定局勢,在西北又耗了兩個多月。
直到陛下派人接管,才得以抽身。
回來時,已是秋日。
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是穿著緋紅官袍的李琦。
老李也是疲憊不堪,這會看到熟悉的都城,長長吐了口氣,感慨道:
“可算回來了,這一遭,如夢幻一般。下次陛下再命我出訪,說什么也不去了。”
講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閱讀看書追更,換源切換,朗讀音色多,安卓蘋果均可。
余慶沉默了下,說道:
“我們只是累了些,起碼沒有遭遇兇險。還有回來的機會。”
李琦沉默。
他知道余慶話里的意思。
整個西北隊伍,其實大部分都還好,只在兵變中死傷了幾名禁軍,相比于事情的嚴重性,已經是極好的結果。
可…唯獨少了一人。
齊平…想起那個以一己之力,破開臨城局面的少年,李琦只有嘆息。
這兩月,他們仍舊沒有放棄尋找,但仍舊毫無發現。
到后來,徹底放棄希望。
李琦還好,是都察院的人,與齊平隔著一層,而作為長官的余慶…該如何去見洪嬌嬌他們?
又如何,給齊平的家人朋友交代?
給看重他的司首交代?
好好的一個天縱之才,就這么丟了。
想到這,李琦伸手拍了拍余慶的肩膀,嘆息道:
“等本官回朝,覲見陛下,定要再次為他請功,便算作補償吧。”
余慶搖頭,心想人都沒了,說這些有什么意義?
大抵,只圖個心安吧。
想著這些,那歸家的欣喜,突然蕩然無存了,只有沉重與羞愧。
在這氣氛中,船只靠岸,兩人一并入城,等到了內城,分道揚鑣,李琦去皇宮復命。
余慶形單影只,朝鎮撫司趕去。
“咦?是余百戶!您回來啦!”衙門守衛望見走來的錦衣,先是一怔,旋即驚喜招呼。
他們都知道,余慶此番立下大功,很快便會晉升千戶,故而客氣極了。
當即熱絡迎接,噓寒問暖。
余慶卻只是搖頭,擺擺手,謝絕了衙役好意,步履沉重地朝自己的“慶”字堂口行去。
在腦海中,一遍遍組織語言,想著稍后若屬下們問起齊平下落,是否找回,他該如何作答。
路不遠,他很快停在了一處院落外。
正要推門,突然意識到不對,看了眼牌匾上的“平”字,愣了下。
“走錯了?呵,才離開幾月,連門都忘了。”余慶自嘲一笑,轉身要走。
忽而,院門開啟,裴少卿、洪嬌嬌等人嘻嘻哈哈,結伴往外走:
“哎呦,笑死我了,這報紙上笑話真有意思。”
“不行了,眼淚都出來了,哈哈哈。”
等看到門口的黑臉錦衣,眾人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驚喜道:
“頭兒!您回來啦!怎么不進院?這是要去哪?”
余慶張了張嘴,茫然且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