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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
房間內,兄妹兩個愣了下,才記起,似乎是三月前,曾來探望過云老的那位學生。
這大晚上,又來了?只是,你探望老師,尋我作甚?
齊平有點迷糊,剛好晚飯也吃完了,便放下碗筷,往外走,齊姝忙跟上,墻上,扶著梯子的云青兒眼睛一亮,扭頭朝身后喊:
“出來了出來了。”
我懷疑你在開車…好吧,是我污眼看人黃…齊平道:
“我也要來了。”
隔壁。
當齊家兄妹溜達進來,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仍是那個氣度不凡,打扮低調奢華的中年人。
身旁,杵著那名修士護衛。
與上次不同的是,對方沒再表露出警惕,金先生與云老坐在院中桌旁,藤椅上。
天黑了,但房檐下幾盞燈籠,以及星河明月,倒也還算明亮。
“齊公子,我們又見面了。”皇帝起身笑道,扮演著符合他角色的舉止:
“一別三月,聽聞齊公子大難不死,又立大功,恭喜了。”
齊平也不意外,知道對方身份不低,與六部有牽連,知道這些毫無難度,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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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先生客氣了,許久不見,風采依然。”
互吹一波。
皇帝笑著招呼他入席,這次,倒是自然無比了,齊平也不客氣,拉著椅子坐下,與云老點了點頭,這才好奇道:
“金先生深夜過來,找我何事?”
沒必要繞彎子,開門見山。
皇帝也未做掩飾,灑然一笑,說道:
“上次宛州水災,幸得齊公子妙計,我回去后,將此法告知長輩,說給了陛下,竟果真采納,如今災情已解,齊公子功德無量。
按理說,應承情報答,只是沒料到,你離開這般久,便耽擱了。
今日聽聞朝會之事,才知你已回京…只是慚愧,此番來訪,倒還是有事相求,呵,或者,稱為‘問策’更恰當些。”
鬢角斑白,神情和藹的云老爺子看了眼皇帝。
心說你這一國之君,謊話是張口就來…老夫當年可沒教過…
院中,那宮中護衛長也眼神古怪,心說陛下您演技又提升了。
問策?
齊平愣了下,反應過來,哭笑不得:
“金先生太看得起我了,可是朝中又遇到了麻煩?想聽我的看法?”
皇帝點頭。
齊平擺手,無奈道:
“上次工賑,是歪打正著,我平素的一些胡思亂想,恰好有些許可取之處罷了,純屬偶然。
您這是真拿我當謀士了?
這個真不成,我才多大,智識有限,朝中大臣經驗才能勝我千百倍,若他們都不成,我更不成。”
他真有些哭笑不得,覺得這人是病急亂投醫了。
這些話,也不是客氣,而是真心。
齊平從未小看過這個時代的精英,尤其是滿朝文武,哪個是庸才?
他所依仗的,只有些許超越時代的知識、眼光。
如工賑那次,恰好撞上,還能指點江山一二,可要真讓他處理朝政,他心中有自知之明。
所以,當即大搖其頭,表示無能為力。
皇帝見狀,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說道:
“齊公子莫要自謙,照你的說法,滿朝文武為何沒能想出賑災之法?也許,你的所謂胡思亂想,恰好便擊中要害。”
見齊平猛搖頭。
皇帝只好道:
“說問策,許是嚴重了些,但我的確想聽下你的看法,你只管隨便說說,若不成,也只限于院中我們這三五人爾。”
齊平還是拒絕。
云老爺子見狀,只好開口:
“齊小友,你便姑且一聽,姑且一說,只當閑聊,若是并無想法,也便罷了,只是閑談而已。”
他其實,也覺得有點荒唐。
工賑法雖巧,但其實…朝中未必無人想過。
只是,不敢說。
畢竟涉及稅收,誰敢妄言?若是惹了皇帝發怒,該如何?
也就齊平無知無畏,反而有奇效。
并不能證明什么。
這次面對的問題,在他看來,幾乎無解,皇帝此來,多少有些不智。
但來都來了…總得真切失望,才能冷掉這心思。
“這…”齊平糾結了下:
“既然是云老開口,那我先聽聽,具體是什么事,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大概是沒法子的,說的話,也別當真。”
皇帝面露喜色,說道:
“放心,若是不成,也遞不到陛下手中。”
倒也是…齊平放心了,做出傾聽的姿態,倒是真有點好奇了,近來沒聽說有啥大事,啥問題,能難住百官?
皇帝道:“你可知,今歲科考,遲遲未曾放榜?”
齊平愣了下,心想巧了,我下午才剛知道:
“有所耳聞,怎么,莫非是會試出了岔子?”
皇帝嘆息點頭:“的確…算是吧。”
接著,他便將情況大體說了下,當然,沒有說的太細。
比如隱去了具體數字,只說“比例懸殊”。
畢竟,他是打算改名次的,雖是皇帝,可這等事,若是傳揚出去,也必將遭到非議,這也是他沒有召集群臣商議的緣故。
說給齊平…本就是一種信任了。
旁邊,齊平起初還沒太在意,只當八卦聽,可等聽到后頭,他眼神頓時有些古怪起來。
上榜舉子,南北懸殊?
帝國南北州府教育不均?
這個問題…怎么這般熟悉?對了,歷史上,明朝似乎便發生過一例類似的,名為“春夏榜案”,只是情形遠比眼下棘手。
整個會試,全部被南方學子占領,而且榜單已經公開,直接鬧大了,質疑考官舞弊。
老朱下令徹查,結果也沒查出個好歹。
最后,為了平息輿論,干脆硬生生把考官栽贓了個罪名,弄進了牢獄…而當時,歷史上,似乎便給出了解法…
好像,又撞上了。
這道題,他可以答。
“…便是這般了,如今,遲遲未放榜,便是因這顧慮,家中長輩為之苦惱,我得知后,便想到了你。”皇帝睜眼說瞎話道。
旋即,看到對面少年陷入沉思,似乎,在思索此事。
齊平眼神閃爍了下,沒有立即拋出答案,遲疑了下,反問道:
“這事…不難吧。”
“哦?”皇帝一驚,心說莫非真有法子?
云老也看了過來。
齊平故作不解:
“既然榜單未出,那改動下便是,陛下御筆親題,何人敢質疑?”
皇帝噎了下,苦笑道:
“事情并非這般簡單…這改榜,的確可以,但一來,當朝太師,也是主考官之一,并不愿如此,認為不公。
二來,此法最多解燃眉之急,可日后呢?難不成,每次都改?那科舉豈不成了兒戲…”
齊平笑了笑:
“一位太師而已,很厲害嗎,總大不過皇帝…
恩,不過總改,的確不是個事,想要根本解決,還是要令北方州府富裕起來,多建造私塾學堂才行。”
皇帝搖頭:“理當如此,可何時才會見效?即便北方教化加強,可南方若是更強該如何?”
教育內卷嘛…補習班了解一下…齊平吐槽,心中也是戚戚然。
教育資源不平衡,這問題,從古至今,就從未解決過。
南北地方舉子之爭,看似激烈,可好歹,都是讀得起書的富人家庭在卷…真正供不起子女讀書的貧民,連參與的機會都沒有…
而說的難聽一些,對朝廷而言,大力搞科舉,真的是為了吸納人才,讓國家富強嗎?
其實…也未必。
歷史上,即便文風最盛,號稱“士大夫治天下都”宋朝,真正通過考試入仕的的官僚,占整體的比例,據說也還不到百分之三十…這還只是官,若是將胥吏也納入統計,更低。
封建時代,大部分的官僚,都還是統計階層內部“推舉”出來的,哦,花錢買官也占了一部分…
科舉,
只是留給了底層一條狹窄的晉升路徑,以此維持天下安穩罷了。
齊平心中嘆息,將飄散的思緒收回,摩挲著下巴,陷入沉思狀。
他沒有選擇立即給出答案,那樣太假了。
若是真給這人一個錯誤印象,覺得自己是什么天才“謀士”,以后整日往這邊跑,也挺煩的。
至于不說…他從沒這個念頭,科舉雖門檻高,也不夠寬敞,但終歸,是這個時代里,除了修行之外,近乎唯一的路徑了。
更遑論,他出身的大河府,也是北方。
小院內,一時安靜下來。
只有燈火、星月與蟲鳴。
夜晚,氣溫也有些轉涼,皇帝與太傅不敢打擾齊平思考,安靜地等待著。
遠處。
齊姝與云青兒,被趕去了屋里,這會正好奇地貼在窗欞上,聽著外頭的動靜。
而隨著齊平長久的沉默,桌旁兩人,心中期待也漸漸滑落。
果然,這個問題難住了他嗎。
皇帝搖頭輕嘆,他本來也沒抱有太高的期望,如今也不太意外,只是白跑一趟罷了。
云老也輕輕搖頭,伸手擋了下飛舞的小蟲,沉吟了下,開口道:
“若無想法,也不必苦思…”
皇帝釋然地笑了笑,說:
“的確。齊公子也不必太勞心,恩,天色也不早了,我這便…”
說著,他起身,準備告辭離開。
而就在這時候,齊平仿佛才回過神,笑道:
“金先生要走了?不聽完我的想法?”
皇帝怔了下:“你…”
齊平淡淡道:
“哦,方才想到些旁的事,有些走神,照我看,其實這問題挺好解的,甚至不用長篇大論,一句話就能說清了。”
皇帝呼吸微緊,原本黯淡的眸光重新亮起:
“你是說…你真想到了法子?是什么?”
旁邊,云老停止了驅趕小蟲的動作,也好奇地望來。
旋即,便聽坐在藤椅中的少年淡淡一笑,吐出兩個字:“分榜!”
分榜?
這一刻,兩人都愣住了。
皇帝只覺腦海中,仿佛劃過一道靈光:“何謂分榜?”
齊平攤手道:
“就是字面意思啊,既然南北不均,為何要讓這些考生競逐同一份榜單?
干脆分出個‘南榜’、‘北榜’,獨自錄入,分給名額便是,呵,其實道理很簡單,鄉試不也是各個州府,單獨錄舉人么?一個道理。”
話落,皇帝與太傅只覺耳畔轟響,同時愣在原地,腦海中,只有“分榜”兩個字…
“是了,既然一個不成,單獨分開不就好了…”
“如此簡單…卻有效。”
皇帝喃喃,突然有些想笑,不只是因愁緒解開,更因為,這法子,當真如齊平所說,簡單極了,一句話便能說清。
可偏生,他與禮部、翰林院一幫人,都沒想到這點。
“懂了?”齊平坐在椅中,輕笑問道。
皇帝吐了口氣,深深看了他一眼,忽而拱手:
“齊公子真乃,一語驚醒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