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符典八百字燦若星辰的同時。
書院后方,那座于京都內亦飽受盛名的故紙樓內。
曬著太陽的橘貓睜開了眼睛,矯健地跳到窗邊,望著前方。
禁欲系女先生正低頭描著小楷,也抬起頭來,與橘貓一樣的神態。
透明水晶的眼鏡后,眸中,流露一絲疑惑。
“啊。”
青坪上,那閃爍的文字只燦爛了幾個呼吸,便悉數黯淡下去,仿佛透支了能量。
見狀,一眾被驚呆的學子們才回過神來,發出驚呼。
“怎么回事?”
“符典為何會如此?”
他們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更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因為那名新的“同窗”。
因為,那實在太匪夷所思。
雖說,這部符典摹本,與“原本”相比,還是少了一些頂級神符,可縱然如此,也是瑰寶。
能以學子身份,令其悉數明亮的,書院創立三百年里,也不過寥寥幾人。
皆乃不世出的天才。
“安靜!”
騷亂中,手捧大冊的二先生開口,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疲倦,仿佛被抽空了…
“符典方才出了些許故障!本次開典中斷,你等先行散去吧。”他高聲道。
故障?
一眾學子面面相覷,恍然明悟。
符典是一樣法器,既是器物,自然有故障的時候,且,越是復雜高階的,越是如此。
這能解釋方才的異常,只是,眾人都有些失望和沮喪。
浪費了啊…但也沒法子,一一散去。
被嚇掉折扇的席簾看向二先生,眼神里意思是:“真壞了?”
二先生點頭,心下也是納悶至極。
方才,這大冊突然就不對勁,開始瘋狂抽取真元,若不是他“斷電”及時,眼下只會更虛…
大寫的尷尬。
席簾一臉淡然地將扇子撿起來,看向一臉懵逼的齊平,和顏悅色道:
“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不要怕。”
齊平咽了口吐沫,心道這可是你說的,若是壞了別找我賠。
就在方才,他察覺到,神符筆與符典建立了某種聯系,非常隱晦,像是錯覺。
好在,看樣子,這兩位先生并未察覺,弄壞法器的是自己…
而席簾也是松了口氣,心想,還好是故障,否則,那就真驚悚了,又想到方才自己當眾失態,不禁恨恨地瞪了二先生一眼。
真丟人!
二先生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看向齊平,轉移話題:
“不說這個,倒是你,資質的確上佳。故障發生前,與你應和的神符,竟有二十余枚。”
恩,他將這個數目,當做了齊平的成績。
“可惜,維持的太短,你未必記下了。”席簾惋惜道。
齊平猶豫了下,誠實道:“稟先生,我…勉強記下了一枚。”
是的,雖然只閃了一會,他還是有所得的。
很神奇,那字仿佛活了,如倒影般,浮現于心海。
可惜,只來得及記一枚。
“哦?是哪個字?”席簾驚訝問道。
“封。”齊平說:“封狼居胥的封字。”
席簾與二先生對視一眼,笑道:
“不錯,這封字,在一眾神符中,也算好的。”
雖說,神符的力量不恒定,但,不同的符,品質還是有區別的。
四境造的,與五境造的,上限就不同。
當然,上限也可以打破就是。
但總歸,品質越高的神符,越好。
“封字神符算是較為難學的一枚,且威能亦不俗,你若能掌握,好處多多。”二先生笑道。
齊平請教:“敢問,封字術法,是什么?”
席簾道:“封字,正如字義,有密閉、緘合、禁止等義。
具體能發揮出何等能力,還要看你自身體悟。
若是引氣境掌握,施展神符,或可將敵人短暫封禁,令其力量頓失,無法行動。
若是你修為更高,施展此符,封禁江河,令其靜止也并非難事。”
齊平聽得咋舌不已。
席簾見狀笑吟吟道:
“這還不算什么,此字乃一代院長所創,傳說中,昔年曾一字封天,令一州之地,日月輪轉停滯,光陰禁錮。”
把一州的時空封禁了?齊平倒吸一口涼氣,有點驚悚。
這個世界的頂級戰力,竟這般恐怖么?
吹的吧,肯定是吹的吧…不過,我這個弱雞都能逆流時空,頂級大佬為啥不能。
想到這,齊平突然有些脊背發涼。
媽耶,這世界好危險,我要回家。
“你既記下此符,歸去后,于修煉時嘗試觀想,感悟,等神符烙印消散后,再來,我親自教你畫符。”席簾手持折扇,露出姨母笑。
頓了頓,矜持道:
“另外,常作詩詞于感悟神符大有幫助,你再來時,若能帶上幾首詩詞,再好不過。”
呵呵…你就是想薅我羊毛…齊平鄙夷之。
表面恭敬:“學生遵命。”
繼而,不再多留,給王教習送著,朝山下走去。
也就在他離開不久,講堂方向,一道清風卷來,大先生的身影浮現,掃視兩人:
“方才發生何事?”
兩人說明原委,大先生吃了一驚:“竟有此事。”
接過大冊,感應片刻,吐氣道:
“許是空置太久,無妨,溫養幾日便可修復。”
二先生拱手:“如此甚好,對了,開典被迫中斷,便有勞大先生續上。”
大先生:…
兩人大眼瞪小眼,沉默片刻,大先生嘆了口氣,沒說什么,轉而道:
“咦,你們說的那學子不在?”
“畢竟是鎮撫校尉,只能偶爾來此,現已離開了。”席簾嘆道:
“他于神符一道頗有天賦,短短時間,便能記下封字符,可惜,修為資質平平,能走到神通便已是極限。”
二先生也點頭。
兩人都很惋惜,多好的苗子,可惜,修行資質太差,這個年紀,才一重圓滿。
雖說,神通境已是天下修士仰望的存在。
可對他們而言,神通…也就那樣。
離開的齊平并不知曉,幾人議論。
他的心情很不錯。
這一趟,有驚無險,成功入學,最重要的是,賺了一枚強大神符。
當然,這不意味著,他就能施展術法,還要大量的練習,才能掌握。
是個好的開始啊。
“呵呵,齊校尉竟有如此資質,又得六先生賞識,前途不可限量。”山道上,王教習吹捧道。
沒有沒有…齊平忙擺手,笑容咧到耳根子。
可下一秒,當他看向山腳牌樓,笑容消失:“王教習。”
“恩?”
“我馬呢?”
齊平很憤怒。
租來的馬雖是劣馬,但押金也不少錢,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帝國書院,竟然丟了。
王教習更是尷尬的無以復加,猜測可能是沒拴牢,自己跑了,但也沒處說理。
無奈,只好從書院馬廄里牽來一匹油光水滑的黃驃馬,作為賠償。
齊平板著臉:“還有押金呢。”
…王教習拱拱手,遞過去二兩銀子,齊平眉開眼笑。
比得到神符還開心。
“終于成了有‘車’一族,這回上下班不用走了。”官道上,齊平騎著黃驃馬,一邊走,一邊摸,一副喜提新車的架勢。
頭上有一簇白毛的黃驃馬打了個響鼻,有些不情愿,好像在說:
別摸了,別摸了…
就在這時候,馬兒突然看向前方。
齊平也看去,發現迎面走來一隊儀仗,披堅執銳的甲士簇擁著一輛華貴異常的馬車駛來。
五馬拉乘,車廂為珍木打造,嵌著金銀玉石,雕龍飾鳳,車窗有明黃綢緞垂下,輪轂滾滾,迎面駛來。
“唏律律。”齊平忙勒韁繩,將馬兒拉到一旁閃避,下馬避讓。
等儀仗隊走遠,方重新上馬,表情疑惑:
“這又是哪路神仙?去書院的么。”
大涼規制:凡車不得雕飾龍鳳文。
說明,車隊主人很可能是高級勛貴,至于具體什么級別,齊平對禮制知識一知半解,看不出來。
告別這個小插曲,齊平一路疾馳,沒有回家,而是朝內城衙門趕去。
馬有了,但并非這就行了。
古代養馬是個技術活,單是草料,就不便宜,不是說割點野草喂了就行的,容易拉肚子,尤其這種供騎乘的良駒,得喂精飼料。
這還不算打理衛生什么的。
其實現代也差不多啊,豪車都是定期保養的,便宜的汽油都不喝,咳嗽。
白毛黃驃作為他人生第一匹馬,齊平舍不得它受委屈,但又囊中羞澀。
思來想去,決定去衙門蹭公款吃喝。
“鎮撫司有專人照顧馬匹,還有免費的飼料,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齊平打定主意,心情愉悅。
噠噠噠到了衙門,在門口侍衛驚訝的目光中進了大院。
正尋思找裴少卿顯擺下,結果,剛到值房門口,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齊平心中一沉,有了不好的預感。
“邢捕頭?你這是…”
值房內,等的心焦的邢明起身,大步迎來。
那如鷹隼般深陷的眼窩里,是夙夜未眠的疲倦:
“齊校尉,你可回來了,案情有了新的進展,我來請你幫忙。”
啊…原來不是來抓我的,嚇我一跳…齊平松了口氣,笑道:
“哦,有何發現?”
邢明道:“子爵王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