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上古之時,有天神降世,將天下劃分為三十六州。
雍州便是這三十六州的核心中央。
可惜,如今的大晉只占十一州。
因此,這雍州非但不是中央,還成了個西北邊陲之地。
不過,沒有人會忽略雍州,在這里有一座天下最高的山峰,傳說是當年天神降世時拔地而起的高峰“東華山”。
作為世間道門魁首的“道一宮”,就坐落在東華山之上。
這里沒有俗世的喧囂,只有霧氣云海,樓觀亭臺,以及打坐練武的道士們。
在東華山坐忘峰金頂。
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中年道士來到萬丈懸崖邊,望著前方的云海,高聲呼喊道:“掌教師兄,山下弟子送來的新報里有一個頗為奇特的消息。”
“哦?”云海之中響起一聲輕咦。
隨即就見這雪白的云氣猶如海浪一般向上翻涌,竟如神跡般憑空分開了一條道路。
只見一個看起來六十歲左右,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的青衫道長腳踏云霧,行走在這萬丈懸崖之上,緩緩而來。
此人正是道一宮的當代掌教張漱溟。
“掌教師兄的神通又有精進啊,萬丈深淵都是如履平地!”中年道士又是羨慕又是驚嘆地道,“也不知我此生還有沒有機會一窺神境奧秘。”
打開體內寶藏,煉就常人不可思議之威能,武道神藏境,是神境中人。
可謂真人、天師、法師!
“我這哪里稱得上什么神通?”張漱溟搖了搖頭,輕嘆道,“不過是將云氣凝結,踩在上面假裝漫步罷了,低劣小術,不值一提,哪配叫什么神通。”
“掌教師兄說笑了。”中年道士卻笑道,“當今天下,神境中人屈指可數,若你這是小術,天下武者怕是都可以稱作不學無術了。”
“百年之前我曾見過什么叫真正的神通…”張漱溟像是在回憶什么,但又搖了搖頭,“不提那些了,來說說山下又有什么奇特的消息了?”
“百年之前?”中年道士有些好奇,卻也沒繼續追問,回答道,“是關于豐州的那個大反賊燕王的,掌教師兄可還記得那個燕王?”
“近幾年時常聽說,自然記得。”張漱溟點了點頭,撫摸著自己常常的白胡子,笑道:“怎么,難道是這燕王已經占據了豐州,成了氣候,皇帝小兒坐不住了,想要我這老頭子出山?”
“非也。”中年道士搖了搖頭,將一封信件取出,送到張漱溟面前,“師兄請看,數日前,西陵郡城之上突發天譴,燕王數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卻沒有傷到尋常百姓分毫。”
“這怎么可能?!”張漱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直接將自己的胡子抓下來了一把,這老道士齜牙咧嘴地道,“確定不是謠言嗎?”
“有弟子去西陵郡城查過了,每個百姓都看到了當晚的景象,應是無誤。”中年道士似是有些擔憂,低聲詢問道,“掌教師兄,百年之期將至,會不會與…”
“不會。”張漱溟搖頭道,“既然沒傷尋常百姓,只怕不是純粹的自然之力,可什么樣的存在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存在,不可能啊…”
在感到震驚之余,他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甚至有些懷疑人生。
作為已經走到凡間盡頭的武者,張漱溟非常清楚神境的上限在哪里,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么夸張的事情。
就算那些比神境更高的降世人仙們,也不可能做到。
難道真的是天譴,世上真有天譴?
天道也會管人間的紛爭嗎?
這個念頭一出現,張漱溟頓時感覺毛骨悚然。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天若有情,那就太過恐怖了啊。
豫州有一座金光山。
傳說上古之時有佛陀在此講法,金光遍布,故而得名。
后來有高僧在這里鑿山為寺,開宗立派,便是如今的佛門第一圣地“寶林禪院”。
在道一宮得知燕王大軍離奇覆滅的同時,寶林禪院也得到了消息。
為此現任的方丈特地敲開了一座禪房的大門,喚醒了已經閉關二十年的不老神僧渡法禪師。
“師祖,百年之期將至,有此異象是否預兆著什么?”方丈已經是渡法禪師的徒孫輩,態度無比恭敬。
渡法神僧看起來是個七十歲左右的干瘦和尚,留著花白的長須,面容有些蒼老。
他雙目微闔,緩緩開口道:“此為佛陀怒火,懲戒為惡眾生,你可讓派中弟子以此為宣傳,弘揚佛法。”
“可是,師祖…”方丈有些擔憂。
若那“天譴”是人為,這樣做豈不是惹惱了大能?
“你無需擔憂。”渡法禪師張開眼睛,雙手合十,微笑道,“這絕無可能是人為,只會是佛陀怒火降世。由此可見我佛之慈悲,亦可見佛法無邊。阿彌陀佛!”
中州皇城,大晉中樞。
已經四十九歲的建炎帝魏弈慵懶地躺在寢宮里。
此時正隔著一道屏風,聽丞相褚元良匯報政事。
當褚元良說到豐州燕王軍已滅的時候,他猛地直挺挺坐了起來,竟開懷大笑,“哈哈哈,好,好啊,朕不愧是天子,連天也助朕!”
“燕賊多行不義,自斃于天譴,正是天子上應天心的明證!”褚元良高聲附和,又急忙道,“陛下或可借此機會,加強對中州周圍幾州的控制,百年之期將近,或許可以此獲取更多的仙緣。”
“沒錯,正是這個道理,丞相實乃朕之肱骨!”建炎帝的心情非常好,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對了,前幾日你跟朕說過,那個傳說會呼風喚雨,擊潰了燕賊五萬大軍的那個縣令,叫什么來著?”
“回稟陛下,應是巨河縣令崔恒。”褚元良恭敬道。
“沒錯,就是崔恒。”建炎帝點頭笑道,“此乃朕的大功臣,燕賊肆虐數年,豐州無人能制,唯有此人立此奇功。
“或許也是因此感應上天,這才降下天譴,將燕賊徹底覆滅,重賞,需重重賞賜,豐州牧曹權前些天遇刺了,你覺得把這個豐州牧的位置給這崔恒如何?”
“陛下不可啊。”褚元良這下終于不再附和,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貓,急忙道,“崔恒功績雖大,卻也只是縣令,越級敕封為州牧,恐會讓他四面樹敵,絕非好事啊。”
“似乎有些道理。”建炎帝點了點頭,略作思忖道,“這樣,朕封他做個威遠將軍,賜金三百兩,兵符一枚,可募兵十萬。”
“…”褚元良人都傻了。
準募兵十萬,這都他娘的可以原地造反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反正豐州那地方早就已經脫離了朝廷的掌控,多一個和稀泥的威遠將軍似乎也不是什么壞事。
于是,褚元良終于躬身行禮道:“陛下恩德如海!”
燕王全軍覆沒的消息已經瘋傳天下,自然也早就傳到了魯郡城。
孫磐石等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可要說反應…都沒什么反應,根本就沒人把這件事情和崔恒聯系起來。
在這個封建迷信濃厚的時代,天譴這個說法,很容易就被人給接受了。
因此,他們對百姓的壓榨非但沒有半點收斂,還因為燕王覆滅,讓他們沒了后顧之憂,變本加厲了起來。
同時,孫磐石等人還在不斷散播關于新郡守的謠言。
稱這一切的變化都是新郡守導致的。
崔恒一行人剛來到魯郡城門口,就見到了大片大片跪在地上的百姓,卻不是來迎接的。
這些百姓的手里拿這布繡的條幅,上面寫著一行大字。
“求太守大人給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