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請講。”崔恒輕輕頜首。
“縣尊可還記得,先前我們提過的我派內景絕頂?”許白鹿詢問道。
“自然記得。”崔恒點頭笑道,“不過,在擊潰王順的賊兵之后,道長就沒再提過這件事情了。”
“此番請求,正是為了我派的這位絕頂。”許白鹿面露苦色,有些慚愧地道,“不瞞縣尊,這位絕頂正是我的父親。
“自上次縣尊大勝之后,我便嘗試過派人聯系家父,讓他不必再去襲擾燕賊后方,以免被被蓮花寺和大盛寺的絕頂埋伏。
“可數日過去,依舊沒有任何音訊,我擔心家父安危,想請縣尊施展神仙手段,探查家父的下落。”
說著,她又從袖袍中取出一卷書籍,雙手奉上,“聽聞縣尊喜歡收集武功,我前些時候偶得一部前朝秘笈,名叫飛火神槍,是一部能修煉到先天的頂尖兵器武學。
“還請縣尊笑納。”
玉華劍閣是魯郡最大的武林門派,放眼整個豐州都稱得上是頂尖。
這樣的大派日常開銷是極其巨大的。
因此,其下是有許多產業的,主要經營玉石、酒樓、客棧行業,遍布州郡各地,消息來源也是極廣。
通常來說,只要人還在魯郡,一天之內就能找到,哪怕是范圍放寬到整個豐州,也頂多需要兩三天的時間。
就算找不到,也多少能查到一些信息。
可如今已經有四五天過去,卻依舊是音訊全無,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這讓許白鹿十分擔心,只好在向崔恒求助。
“神仙手段找人?”崔恒聽了也有些意外。
不過,他并沒有掌握這方面的手段,便搖了搖頭將秘笈推了回去,“我并不通曉此法,令尊既是絕頂之人,想必是不會有事的,這本秘笈道長便收回吧。”
武道內景已經是相當于煉氣六層的境界了,就算是被千軍萬馬追擊,只要一心想要逃跑也能跑掉,頂多是受一些重傷,不至于喪命。
因此,他說不會有事也并非只是純粹安慰。
“多謝縣尊吉言。”許白鹿有些失落,但并沒有接回秘笈,輕輕搖頭道,“這秘笈縣尊還請收下吧,也算是感謝您這段對我還有這兩名弟子的照料。”
“不過是尋個住處罷了,算什么照料。”崔恒聞言笑了起來。
但他也沒再推辭,收下秘笈后道:“常言無功不受祿。這樣吧,最近我派出去不少人充當哨騎,打探燕賊的情況,便讓他們也多留意一下你父親的下落。”
“多謝縣尊!”許白鹿急忙起身道謝,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只要能多一份尋找父親消息的渠道都是好的。
“舉手之勞罷了。”崔恒微笑道,“還要請道長把令尊的信息給我。”
午飯后。
崔恒又和許白鹿聊了一下當今天下局勢,以及武林的情況。
這讓他了解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信息。
收獲頗豐。
由于談完這些已經是傍晚黃昏時分,許白鹿便又邀請崔恒吃了一頓晚飯。
晚飯之后,崔恒就回去了。
畢竟,那一座宅院里三個女子,他總不好留宿。
回到縣衙內堂后,崔恒左右無事,就把那本飛火神槍拿出來看了看。
雖然名字不怎么樣,但這門武功倒也算奇特。
講以先天真氣點燃特質的槍頭,揮動大槍的時候就有烈火相隨,驚擾敵人,甚至還能牽動天地間的火元之氣,讓大槍的威力大增。
其中用真氣點燃外物的手段,給了崔恒一些啟發,同時也讓他關聯到了之前看佛怒燃心掌時的收獲。
于是,他拿起旁邊的蠟燭,輕輕晃了晃,里面的蠟油頓時就被灑了出來。
下一瞬,這十幾滴蠟油豁然間變成了被法力火焰包裹著的恐怖火球。
無與倫比的極致高溫擴散開來,幾乎要在一瞬間把周圍的所有事物化作灰燼。
“呼!”
崔恒吹了口氣,把這十幾滴蠟油所化的火球吹滅,讓它們恢復成了尋常蠟油的樣子落地。
隨即,他笑了起來,點頭道:“這武功還不錯。”
這卻苦了已經打開玄關的許白鹿,以及天生靈覺敏銳的周采薇。
她們都在睡夢中被驚醒,臉色煞白。
兩人都夢見了十幾顆火球從天而降,把整座巨河縣城焚燒殆盡,化為一片焦土的場景。
直到后半夜,她們都是驚魂未定,幾乎徹夜未眠。
崔恒卻并不知曉這回事,在試驗過這個“新術法”之后,他便來到了房間外,抬頭看了看天空。
只見月光黯淡,群星稀疏。
“月黑風高的好時候啊!正好用來做一次真正的試驗。”
念及此處,他直接邁步離開了縣衙,縮地成寸一般,瞬間就出現在了縣城之外。
第二步邁出去,就已離開巨河縣城二十余里。
五百里的距離,確實只是飯后散步的水準。
不過,在走了十幾步之后,不遠處亮起的強烈灰色光芒,讓他停下了腳步。
許豐安躺在路邊的雜草叢里,低頭看了看自己殘缺的身體,滿臉苦澀。
內心絕望而悲哀。
作為名滿天下的江湖絕頂,他現在的處境不可謂不凄慘。
上半身的右邊幾乎都沒了。
是真正意義上的沒了。
不只是右臂沒了蹤影,他的半邊右胸口,以及里面的肺臟,肋骨,腰子等內臟全都沒了。
只剩下一個巨大的血洞,模糊一片。
這樣的傷勢,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玄關大宗師肯定也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即便是煉就先天真氣,也頂多能茍延殘喘一小會兒。
唯有許豐安這樣煉就內景,可以完美控制自己身體每一分血肉的絕頂人物,才能勉強維持住生機。
甚至還能拖著這樣的身體狂奔數百里逃走。
可縱然是內景絕頂也還是人,是凡夫俗子,是肉體凡胎,最終他還是沒能堅持住,倒在了路邊的草堆里。
這一倒便泄了體內僅存的真氣,再也爬不起來了。
所謂先天真氣生生不息的特征,在這樣的重傷之下已經沒有了半點恢復作用。
許豐安仰頭望向了漆黑夜空,雙眼漸漸變得空洞。
他現在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流逝,最多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要身死魂消,葬身在這荒郊野外。
恍惚間,這一生中經歷過的種種,開始在他的眼前浮現。
年少輕狂時任俠天下,青年時所經歷的愛恨情仇,功成先天后的春風得意,煉就內景后的絕頂寂寞,眼睜睜看著愛侶逝去的絕望無奈…
最終這一切定格在那個姿容靚麗的身影上。
這是他的女兒。
也是他在這人世間唯一的親人,唯一的牽掛。
“小鹿啊…”許豐安喃喃低語。
可只是這樣卻幾乎耗盡了所剩不多的氣息。
生命即將消亡。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道金光劃破漆黑的夜幕。
映入了他已經黯淡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