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世不想跪下。
其實他早就想要離開蓮花寺了,只是之前沒有機會。
在見識到崔恒的強大之后,他就明白這或許是他此生唯一的機會,自己一定要追隨其左右。
可面對德空禪師強大的氣勢壓迫,惠世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
只能跪拜下來。
先天大宗師對未破玄關者有堪稱絕對的壓制。
無需動手,只需站在那里,就能讓對方不由自主地放棄抵抗。
這就是惠世和尚現在所面臨的情況。
不過,身體雖然屈服,但他的心靈卻沒有。
“縣尊大人有何錯?”惠世和尚抬頭看向德空禪師,沉聲道,“勞煩您老人家親自前來取他性命?”
“孽障,現在連一聲師尊都不肯叫了嗎?”德空禪師低喝一聲,金剛怒目,“那崔縣令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竟讓你背棄師門,忘了為師的養育之恩?”
“養育之恩?”惠世聞言頓時滿臉怒火,冷笑道,“禪師莫非真以為我對自己的身世,對自己怎么拜入蓮花寺一無所知嗎?”
“原來你都知道了啊。”德空禪師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微笑道,“阿彌陀佛,既然知道了那你就應感念自己佛緣深厚才是。
“二十八年前,你家滿門被滅,若非老衲見你尚在襁褓之中,又根骨上佳,發慈悲心將你收入寺中養育教導,你早已成了野獸的口中之食。”
“那我家為何被滅?”惠世怒火上漲,竟頂著氣勢壓迫站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我爹是被你所殺,我娘不愿受辱,跳崖身亡,你居然有臉說自己發慈悲心?”
“阿彌陀佛!”德空禪師雙手合十口誦佛號,現慈悲神態,淡淡道,“你那父親陳鵬舉領兵征討北方蠻族日久,動搖國本,天下民不聊生,罪大惡極,合該歸去。”
“大晉初立之時,有天下十三州!”惠世和尚質問道,“可三十年前卻只剩下了十州,北方三州牧馬之地,都落在北方蠻族手中。
“若非我父領兵征討北方蠻族,收回豐州,哪有現在的大晉十一州,哪有能抵御北方蠻族的千峰山,哪有能用來培育騎兵的豐州牧場!
“我父擊退蠻族,光復山河,為大晉北方安寧立下不世之功,讓蠻族不敢南下劫掠,何來罪過,何來惡極?”
“阿彌陀佛,陳鵬舉施主在北方殺死蠻族無數,殺孽滔天。”德空禪師面不改色,微笑道,“如此殺孽,當墮無間地獄。
“二十八年前,為師率眾將他超度,讓他歸去贖罪,免遭無間苦厄,正是慈悲善舉,你應該感謝為師才對。”
“那些蠻族每年都南下劫掠大晉,殺死北方邊境男丁無數,掠奪女子無算,殺他們也是殺孽?”惠世不可置信地看著德空禪師,氣的渾身顫抖。
“我佛講眾生平等,蠻族也是眾生,殺他們自然也有殺孽。”德空禪師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淡淡道,“陳鵬舉施主確實有罪,徒兒,你莫要執著了。”
“好啊,好一個有罪啊!”惠世面色鐵青,厲聲喝道,“當年我父已經打到了云州,馬上就能將其光復,建炎帝居然連發十二道圣旨將他召回京城!
“就在回京的路上,我的父親母親就被你帶人截殺,這難道不是做賊心虛,難道不是蓄意謀害嗎?你捫心自問,我父真的有罪?”
“也許有吧。”德空禪師微笑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八年,徒兒你還這般執著,實在是著相了。”
“你,你,你!”惠世氣的啞口無言,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徒兒,你若恨大晉建炎帝將你父親召回,大可隨為師一起為燕王殿下效力。”德空禪師依舊面帶笑容,“來日攻破中州皇城,為師可讓你親手砍下那皇帝的頭顱。
“現在,你只要趁著那巨河縣令不備,將這包藥粉放入他的茶水中,再將他的頭顱割下,為師便可既往不咎,還可上表燕王殿下,講你立下了大功。”
“呸!”惠世直接吐了口唾沫,冷笑道:“老東西,別做夢了,縣尊乃是神仙中人,也是真正得民心的慈悲圣人,你還有那狗屁燕王都必死無疑!”
“阿彌陀佛,癡兒啊!”德空禪師搖頭嘆了口氣,抬起手掌便向惠世和尚的天靈蓋拍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靜謐的夜空忽然大亮,竟是一道無比明亮的雷光劃破長空。
緊接著——
轟隆!
驚天動地的雷鳴聲炸開。
猶如天怒。
先天大宗師已經內外交匯,對外界感知十分敏銳,立刻就感覺到了周圍的天地氣機出現了變化。
德空禪師那雙花白的眉毛皺了起來,下意識停手,同時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于是,他當機立斷地運轉起了全身的先天真氣。
瞬間,就有一層金色的佛光將他籠罩起來,莊嚴肅穆,仿佛是一尊佛陀降臨到了人間。
“是誰?!”
德空禪師厲聲喝道,心里有些莫名的驚慌。
“拜見縣尊!”
惠世則是面露驚喜之色,連忙向一個方向行禮。
“起來吧。”崔恒在黑暗中緩緩走出,他抬手讓惠世站了起來,又看向德空禪師,輕笑道,“不知這位大和尚要我的頭顱做什么?”
此時,他收斂了金丹之力,只有細微法力外放,但即便如此也讓德空禪師感覺深不可測,內心里的恐懼迅速滋生。
“你是內景絕頂?”德空禪師一臉忌憚的看著崔恒,沉聲道,“施主既然是絕頂就應該知道,燕王背后代表著是哪些意志,何必來趟這渾水?”
“我在問你,要我的頭顱做什么?”崔恒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在夜色中緩緩走近。
“你…”德空禪師忽然感覺心里有些發毛,額頭竟冒出了細密了冷汗,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若閣下不愿說,老衲便也不強求,先告辭了。”
說著,他全身的金色佛光大漲,便要縱身躍起,施展輕功離開這里。
可他才剛剛跳起來,就發現空中好像是橫著一只無形的巨手,居然直接把他凌空捏住了!
與此同時,他身上由先天真氣調動天地元氣凝聚的佛光也被捏碎。
整個人就好像是一個小雞仔似的被提在了空中。
“神境?!”德空禪師驚駭欲絕,難以置信地看著崔恒,“這怎么可能?!”
旁邊的惠世看得目瞪口呆。
他雖然已經見識過崔恒的強大,也見過崔恒施展一些離奇手段,但這種隔空把人提在空中,瞬間捏爆先天佛光的手段,同樣也是聞所未聞,讓他感到十分震驚。
“你還要我的頭顱嗎?”崔恒此時像是化身成了一個復讀機,再次詢問道。
“不,不要了!”德空禪師驚慌地叫喊道,絲毫沒有了之前慈悲高僧的模樣。
“這怎么行,我都準備好了,你可不能不要啊。”崔恒滿面笑容。
忽然,他抬起了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一劃,這顆頭顱居然直接從他脖子上滾下來,正落到了他的左手之中。
不過,無論是脖子還是頭顱,都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
“…”
這一刻,無論是惠世還是被提在空中的德空禪師都懵了,像是活見鬼了一樣看著崔恒,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禪師,我這顆頭,你還要不要?”
就在這個時候,落在崔恒手里的頭顱居然開口說話了,還是那詭異的笑容和語氣,緩緩走近,“你嫌少的話,我這還有很多呢。”
說著,他空空如也的脖子上,居然噗的一下又長出來了一顆腦袋。
完好如初,笑容滿面。
“你,你,我,你?!”德空禪師的精神幾乎崩潰,前所未有的恐懼讓他語無倫次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叫喊。
“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你究竟,究竟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