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 上面有人
兩大神教之間的談判已圓滿結束，圓滿的衡量標準在于一方想要得到的，已經完全得到。
小圓廳的中央，舞女們身著暗月島傳統服飾正翩翩起舞，旁邊的樂隊則吹奏著舒緩的樂曲。
雙方神教人員不日都將離開暗月島，安排這種類似聯誼性質的晚會，也是情理之中。
戰爭已經結束，而生活，則將繼續。
秩序神教樞機主教克雷德翹著腿，將自己身子依靠在柔軟的座椅后背，時而閉目養神，時而微微睜開，欣賞一下舞蹈。
坐在旁邊的輪回神教守門人羅米爾雙手疊于膝上，后背脫離椅背，時不時地與克雷德說幾句話。
克雷德的回應無非是微微頷首，或者笑兩聲。
下方，一眾秩序和輪回的主教們互相敬著酒，聊著天，聊的話題什么都有，文學、風景、奇觀，
甚至是對子孫后輩的培養，唯一默契不聊的，就是教會圈局勢。
失敗者不會自討沒趣去提，只是盡可能地維系住自己的風度；
勝利者更愿意表現出自己的矜持，施舍尊重，本就是一種快樂。
“巴斯汀島的那群人”
羅米爾說出了請求。
克雷德應了一聲，道：“秩序會給予他們一個安全的環境，且確保他們不會和外界交流。。”
巴斯汀島是一處輪回神教圣地的外圍防御陣地，在那里駐守著一支輪回神教的信仰者軍隊，規模并不大，只有三十六個人，這三十六個人控制著一個防御陣法。
秩序騎士團攻破圣地后，派人來向附近這座小島的守軍傳話，要求其投降。
然后，他們投降了。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輪回谷收到的消息是這三十六個信仰者殺死了秩序使者，喊出了寧為輪回戰死也絕不茍活的誓言，結果全部戰死。
輪回神教還將他們當做榜樣和楷模進行宣傳，哪怕是現在，宣傳也在繼續。
老派家族重新執掌輪回神教大權后，急于對前任勢力進行清算和打擊，也利用了這一錯誤消息進行宣傳，目的是告訴輪回神教的信徒們，輪回神教其實很強大，輪回神教的信仰者們也很堅貞，戰敗的原因是前任神教領導者們的領導指揮不力以及秩序神教的偷襲；
總之，不是我們的人不行，不是我們的信仰不行，不是我們的神不行，罪責都在前任。
那三十六名寧死不降的信仰者，就是最好的例證。
但荒謬的是，在戰敗后與秩序神教的接觸中，輪回這邊愕然發現自己已經宣傳的光榮榜樣竟然還活著，他們沒有一個人戰死，全部選擇了投降。
這就尷尬了。
“我的意思是…”
羅米爾的話說了一半。
有些人活著，還不如干脆地死了。
克雷德微微搖頭，道：“秩序不能這樣做，但請你放心，秩序很看重與西莫森家的友誼，也相信輪回神教在西莫森家族的執掌下能夠快速地恢復，同時構筑好兩大神教之間的親密合作關系，不至于讓悲劇重演。”
“那是當然，不愉快的事情已經過去，它存在的意義只是告訴我們，要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
“是這樣沒錯，爭斗永遠都只是暫時的，和平才是我們永遠追求的主題。”
“為了和平，千一杯？”
“好。”
羅米爾雙手舉起酒杯。
克雷德單手拿起酒杯。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飲了一口。
“對了，還有一件事，月之女神教現在的教區擴展，和我教重疊部分正在加大，我擔心會引起兩大神教之間不必要的摩擦，所以希望秩序能夠出面幫忙調停。”
克雷德聞言，笑道：“秩序干預的，只是信仰者對普通人對社會的影響，神教之間的矛盾，不是秩序介入的目標，秩序尊重各大神教的自主權。”
“如此的話，那我輪回和月之女神之間，肯定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那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消息，和平，將被再一次踐踏，讓人心痛，當然，如果大的風波出現，秩序是會以旁觀者的角度出面，重申和平的。”
羅米爾微笑點頭：“輪回支持秩序主持這種局面。”
克雷德反問道：“輪回已經恢復好了么？”
“幾個家族之間，還是有些積攢底蘊的。”羅米爾說道。
“好的。”
輪回神教現在迫切需要一場對外的勝利來穩定人心和局面，他們選擇了月之女神教，并且準備來一場小規模的沖突，只要這場沖突輪回勝利了，那人心就能再度凝聚起來。
羅米爾所請求的，是等到月之女神準備報復時，由秩序出面壓制月之女神教，克雷德同意了。
這時，羅米爾手腕上的一串珠鏈里，有一顆珠子忽然裂開了。
這條手串里的每一顆珠子都代表著一個西莫森家族優秀后代的靈魂，誰靈魂湮滅，其所代表的珠子就會破裂。
這一顆珠子屬于誰來著？
哦，對了，康默。
他好像已經死了，他的靈魂是簽訂契約了么？和誰？
哦，裴德。
唉，真麻煩。
羅米爾將指尖放在另一枚珠子上，對身邊的克雷德歉然道：“抱歉，失陪一下。”
說完，她的眼睛閉起，腳下出現了一道灰色星芒，她人還坐在這里，但人又不在這里了。
克雷德見狀，指尖在茶幾上輕輕敲了敲。
“哆…哆…哆…”
戴著銀色面具的卡倫，身上的氣息開始出現劇烈的紊亂，一縷縷秩序氣息開始從他身上溢出，緊接著，卡倫的身形開始前傾，向前栽倒。
趴在地上的裴德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大伯成功了！
奧菲莉婭見狀，手中暗月之刃出現，準備動手殺人。
然而，
向前栽倒到一半的卡倫身體忽然繃緊，右腿前屈，向前猛地一蹬，左手向下一壓，紫色大劍劍柄落入手中，整個人以一種極快的速度直接奔向了趴在地上的裴德。
裴德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就發現自己視野，正被那把大劍逐漸填充。
卡倫臉上的面具也在此時消失，露出了卡倫森冷的目光。
裴德下意識地去伸手握住胸前吊墜，想要向里面灌輸進靈性力量，但一切，顯然已來不及，卡倫的劍，比他更快！
可就在這時，一道灰色的結界出現，擋住了卡倫的劍，卡倫本想順勢將這道結界劈碎，手中的力道絲毫未減，但屏障看似普通，卻堅韌得幾乎讓人絕望，不管卡倫施加如何大的力量，它都絲毫不動。
一道星芒出現在了裴德身側，里面走出一名身著灰色神袍的老婦人，正是輪回神教守門人羅米爾。
當她將目光落在卡倫身上時，卡倫剎那間就有一種靈魂的脖頸被攥住的室息感。
該死！
卡倫在心里重重罵了一聲，他已經做了鋪墊，突襲也發起得極為突然，但輪回守門人卻在最后時刻出現，讓他的殺人計劃失敗。
就一點，就一點啊！
卡倫其實沒想到的是，并不是裴德通知的羅米爾，而是卡倫先前在自己體內湮滅的康默靈魂，讓羅米爾得到了感應。
契約靈魂被湮滅，她自然會想到裴德。
羅米爾目光微凝，在她和卡倫之間，出現了一道灰色的點，這個小點忽然裂開，恐怖的推力將卡倫整個人完全彈飛出去。
這已經不是一個層級的較量了，不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這是直接來了奶奶輩。
卡倫落地后，將大劍插入地面，抵消著身上的慣性，他清楚，對方并未真的要攻擊他，只是要把他推開。
羅米爾低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裴德，再抬頭，看向對面身穿著秩序神袍的卡倫。
她清楚自己這個侄孫的實力，在這個年齡階段，已經算是優秀，更別提他還和康默簽訂了契約。
可盡管如此，依舊被眼前的年輕人打趴下了，如果不是自己及時趕到，自己這個侄孫已經被殺死了。
羅米爾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不是護短的憤怒，而是馬上認知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在秩序神教的身份地位肯定不尋常。
恰好這時，一道道輕微的指尖敲擊聲傳到了羅米爾的耳中，她清楚敲擊聲來自于哪里。
“怎么回事。”羅米爾開口問道。
“姑奶奶，他…”
裴德剛準備說話，他的嘴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閉合住。
在外人面前，怎么可能拿家里人的稱呼出來用，羅米爾知道，是自己這個侄孫被徹底弄亂了心神。
羅米爾目光看向卡倫，意思是她的詢問對象，是卡倫。
卡倫收起劍，雖然他清楚眼前這位并不是本尊出現在這里，但他更清楚，哪怕是現在，他也絕不是這位的對手。
“他向一個普通女孩的身體灌輸另一個人的意識，違反了《秩序條例》，我正在執行《秩序條例》
對他進行逮捕，但他拘捕。”
卡倫清楚，對方想要殺死自己，簡單得如同碾死一只螞蟻，越是高層次的存在，對低層次的實力優勢就越是強大，他不相信輪回神教的守門人會是一位純粹的文職。
但還好，就算是一只螞蟻，自己也是一只穿著秩序神袍的螞蟻。
羅米爾將目光看向身后，看見了那個躲藏在樹后面的女人。
她知道，眼前這個秩序年輕人說的是真的，因為自己這個侄孫一直有著這方面的癖好。
羅米爾伸出手，那個女人的身體被直接拘了過來，強行跪伏在了羅米爾的面前。
緊接著，女人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一團乳白色的光澤從其頭頂浮現而出，而在女人身體內，則有一團微弱到隨時都可能熄滅的光團殘留。
羅米爾搖了搖頭，沒有將女人的意識全部抽出，而是指尖輕握，像是捏碎了一個面粉塊，女人的意識完全崩散，化作了養分又回去了體內。
而原本殘留的微弱光芒在此時變大了一些，雖然還很虛弱，但比先前隨時可能熄滅要好很多。
羅米爾掌心釋放出柔和的灰色光芒，對她的靈魂和身體進行了一輪滋養。
“她的靈魂還沒有徹底熄滅，我已經幫她完成了鞏固，睡醒后，她將變回原來的自己。”
“嗚嗚嗚！”
裴德見狀，瞪眼開始奮力掙扎，但他被封了口，說不出話。
羅米爾手掌一揮，“啪”的一聲，裴德直接被抽昏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緊接著，兩道光芒出現，削去了裴德的兩只耳朵。
“小孩子不聽話，是我管教得不好，勞你費心了。”
這時，裴德胸口處的那枚吊墜脫離了他的脖子，飛到了卡倫面前，落在了卡倫身前的劍柄上。
“這是輪回的賠償，對秩序神官維持秩序所付出辛苦的賠償，余下的，是對這個女孩的補償，請你幫忙轉交。
受害人，救回來了。
犯罪人，被懲罰了。
執法者的辛苦費給了，受害人補償也給了。
一套流程，全都完成了。
雖然心里還是很可惜沒能殺死對方，但卡倫清楚，對面以如此尊貴的身份把事情善后到這種程度，就算是把官司打到秩序高層上去，也沒有意義了。
畢竟，你還想要人家怎么樣？
卡倫只能將雙手交叉置于胸前，對守門人道：
“感謝您對秩序的尊重。”
“感謝你維持秩序的付出。”羅米爾看著卡倫，“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
“卡倫.席爾瓦。”
“真羨慕秩序神教，每一代都不缺人才。”羅米爾面露微笑，“等你來輪回谷時，可以拿這個來找我，我喜歡有為的年輕人。”
說完，羅米爾的身形直接消失。
卡倫則愣了一下，這就…結束了？
奧菲莉婭這時走了出來，問道：“卡倫，你沒事吧？”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卡倫將那枚吊墜拿在了手里，他還是無法理解，對方竟然把事情處理得這么干脆。
“她不在意這點小事。”奧菲莉婭說道，“她是真正的上位者，她現在不可能為這種小事分神。”
“不在意？”
“嗯，她可能不在乎裴德的死活，哪怕他是自己的后人。”
“那道靈魂呢？”
“那道靈魂？他的契約靈魂么？”
“是的，也是姓西莫森，哦，她也不在乎？”
“那道靈魂還在你體內？”
“沒了，他穿透凈化之力后靈魂已經消散得差不多，所以沒能對我造成太大的影響，嗯，主要是我對秩序之神的信仰足夠堅定。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就能把邪神擠出去做狗。
更別說現在的自己，身體里集合著多種信仰之力，康默，西莫森想要用搶占身體的方式對付自己，真的是自取死路。
“既然沒了，她也不在乎了。”奧菲莉婭說道，“這件事，在她眼里只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如果不是距離太近，她可能都懶得出來。
“看來，你挺能理解她的。”
“我父親也沒為兩個哥哥的死流一滴眼淚，不是么？”
“好吧。”卡倫伸手指了指昏厥在地上的裴德，“他怎么辦？”
“現在，不能殺他了。”
“嗯。”卡倫點了點頭，走到裴德面前，對著裴德臉，就是一靴子踢上去，昏厥中的裴德一動不動，只有鼻血開始流出。
羅米爾已經完成了懲罰，也做出了補償，自己再殺他，就站不住腳了。
主要是，這就是明面上去撕輪回守門人的臉皮，代價太高，對方只需要將這件事通報給秩序神教，秩序的高層都會對自己進行處理。
最值得慶幸的是，裴德沒有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自己一直隱藏得很好，康默的靈魂倒是看見了很多不該看見的，但他已經沒了 “他自己待會兒會醒來的。”卡倫忽然想到了什么，“奧菲莉婭，這片樹林里有狼么？”
“怎么可能有狼。”
“那可惜了。”
卡倫將劍柄上掛著的吊墜拿起來，去輪回谷，我怎么去？哦，那個進入輪回之門的試練名額么？
好像下個月就要開始了。
但問題是，我該怎么報名？隊長能幫我疏通關系么？
不過，好像就算是把隊長給賣了，他也走不動這個關系。
畢竟，一整個教會就12個名額。
而且，自己還害他沒能當上中隊長。
卡倫笑了笑，走過去，想要將昏睡中的萊瑪小姑娘抱起，奧菲莉婭卻先他一步，單手將小姑娘扛在了肩膀上。
“卡倫，其實，你一直是在隱藏實力？”
“真的是最近才突破的。”
“最近？”
“昨晚睡覺的時候。”
“也就是說，先前我和你說那些話的時候，你其實有能力殺我滅口？”
“我沒想過這個。”
“真的？”
“真的。”
“沒有騙我？”
“奧菲莉婭，有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從未主動想騙過你什么。”
你自己腦補的和隊長玩的花活兒不關我的事。
“好吧，我相信你，現在，送她回去吧，正好，再吃點夜宵。”
“還吃？”
小圓廳。
羅米爾腳下的法陣斂去，她也睜開了眼。
她看向坐在旁邊的樞機主教克雷德，歉然道：
“剛剛我的小輩犯了錯，被一位叫做卡倫的秩序神官懲戒了，他做得很好。”
“是么。”
“真羨慕秩序神教，每一代似乎都不缺人才。”
“呵呵，所以，我們秩序才會愿意選拔你們輪回的年輕人過來培養。”
“那真的是太感謝了，我輪回一定全力配合和支持這件事。”
克雷德笑道：“這是應該的。”
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羅米爾沒有很在意，克雷德也沒有很在意。
兩個人繼續商談著兩個神教接下來的一些合作方針。
最終，晚宴在友好氛圍下結束，雙方領導人各自起身離開，克雷德身后跟著一大群主教，下樓梯時，克雷德忽然停下腳步，他身后的一大群主教大人們也全部停下了腳步。
“對了，下個月輪回谷的輪回之門開啟，各個大區的名單抓緊時間整理好匯總上來，有年齡限制，
而且輪回之門內很危險，你們誰想走關系安插人的，別把人折在了里面。”
“大人您說笑了。”
“我們肯定秉公選拔。”
“是的，我們肯定認真選拔優秀的年輕人。”
這時，克雷德想到了先前的小插曲，下意識地問道：
“對了，有個叫卡倫的年輕人，是哪個大區的？”
短暫的沉默后，沃福倫主教開口道：“回您的話，是我約克城大區秩序之鞭成員。”
“哦，是么，很不錯的年輕人，呵呵。”
克雷德說完繼續往下走，主教們跟著他繼續行進，對于克雷德樞機主教而言，懲罰一名輪回神教的人還驚動了守門人，是一件有趣的事，但也僅限于有趣，他甚至沒興趣去親自見一見那個叫卡倫的年輕人。
沃福倫主教跟著其他主教們一起行進著，額頭上則冒著些許虛汗：
“樞機主教大人這是在提醒我，要把卡倫的名字放進名單里去啊…”
今天就一更了，龍要休息調整一下，抱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