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也站起身,述法官大人回來得比自己預想中要早很多,他原本以為對方在天亮之前是不會回到這里,可事實是,在那位述法官大人眼里,這里,才是真正的重要。
失誤了…
卡倫看向小約翰,拉克斯銅幣,是損毀過所以需要重新祭養么,可就算是損毀了的拉克斯銅幣,也不是普通圣器能比擬的,這是…神器啊。
“害怕了么?”小約翰問道。
“嗯。”
“為什么你的回答,不像是來救人的英雄?”
“你以為的英雄是什么樣的呢?”
“她們與我講述過英雄的故事,她們講述中的英雄,都很相似。我甚至覺得,先前那位沒有靈魂的人,都比你更像英雄。”
“對,所以他死了。”
“我想,我能再告訴你一件好消息。”
“好消息是上一個壞消息是開玩笑的,他其實沒回來?”
“不,他回來了,他已經落在廠房外面了,不過,我感知到他受了很重的傷,這是不是一個好消息呢?”
“我覺得,不管他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他是自己回來的而不是被抬回來的,對我來說,都沒什么區別。”
“汪!汪!汪!”
凱文對著下方一處位置大叫著。
阿爾弗雷德馬上開始在那里布置法陣,帕瓦羅先生的身體則一陣搖晃,不敢置信地轉過頭來,看著站在上方的卡倫。
“我想,我好像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了。”小約翰說道,“所以,他的記憶里并沒有錯,你確實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這孩子腦子有點問題,真的。”
“但我能感覺到,他很敬畏你,現在的你,是他唯一的依托,甚至可以說是支柱。”
“我會馬上給他找家孤兒院,在那里他能擁有很多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說完,卡倫轉身向下走去。
“要我幫你攔住爺爺么?”小約翰問道。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卡倫問道。
“你之前不是說過么,我和你立場相同,既然立場相同,那肯定會做一樣的事。”
“其實,不太需要。”
“但我想去,我覺得在這個時候,不當著他的面,把心里的一些話說出來,我會覺得很遺憾。”
“我可以理解你這種情緒,雖然你這種情緒很容易導致失敗與被翻盤;
但我,可以給你一點點時間,我也想給帕瓦羅先生準備一下。”
小約翰笑了,然后,他的笑容僵住了,整個人暈厥了過去,卡倫上前,將他抱住。
下一刻,卡倫感覺自己眼前一陣清涼,像是有人用手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隨即,他看見在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個穿著暗紅色神袍的小女孩。
“這是爺爺的衣服。”小女孩說道。
隨即,她身形一轉,身上的衣服變成了和小約翰一樣的吊帶裝。
“嗯…”
小女孩又一轉,變成了一套和卡倫身上衣服一樣的侍者裝。
“就選這套了,因為我覺得穿著這套衣服的你最好看。”
“謝謝。”
女孩向拉門外飄去,沒開門,身形直接從門上穿透。
卡倫抱著昏迷中的小約翰走下高臺,向普洱他們那里走去。
黑霧飄入了廠房,一直向下,在貨車進入處,停了下來。
因為在他面前,站著一個身穿著侍者裝的女孩。
“洛雅,你從哪里看見的這套衣服?”
因為看見,才能被她“穿上”。
“昨天送進來的一位姐姐身上穿著這件衣服,她說這是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呢,好看么,爺爺?”
“我家的洛雅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咦,爺爺,你受傷了?”
“是的,一點小傷。”
老人暗紅色神袍內,早就是白骨可見,殘留的光明力量還在繼續發作,讓他沒有辦法及時恢復自己的傷勢。
“洛雅來幫爺爺療傷吧。”
“不,這個傷你不能碰,這上面殘留的光明之力會灼燒你的存在,可不能讓我們家洛雅受傷了,爺爺會心疼的。”
“爺爺對洛雅真好,嘿嘿。”
“那是當然,你是爺爺的孫女,是爺爺眼里的唯一。”
“嗯,我也一定會快點長大,到時候就能離開這里,永遠陪伴在爺爺身邊了,有我在,以后誰都不能傷害到爺爺了,誰敢對我爺爺出手,我就搶先一步撕碎他!”
“咳咳…呵呵。”
“爺爺,我想出去玩,你帶我出去逛一逛好不好,就在這附近,不去遠的地方。”
“不行呢,洛雅,今晚外面風很大,不適合出門,也正是因為風大,所以我才急忙回來看看你。”
“哦,原來是這樣啊。”
洛雅臉上流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爺爺答應你,等再過陣子,等風停歇了,爺爺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洛雅聽爺爺的話。”
“嗯,真乖。”
就在這時,老者臉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因為哪怕是晚上,這塊區域也是會有定時巡邏的,可自己在這里站了這么久也說了這么久的話,卻沒看見巡邏隊過來。
他馬上意識到了什么,身形再度霧化想要去拉門深處。
洛雅臉上的笑容也在此時斂去,露出了清冷的目光:
“齊赫!”
霧化中的述法官大人身形瞬間止住,回過頭看向洛雅:
“你,叫我什么?”
“齊赫,怎么,你不叫齊赫么,老東西?”
“你是被污染了么,或許,我該幫你凈化一下。”
“沒用的,齊赫,除非你直接選擇湮滅我,否則無論對我進行多少次的凈化,在我這里,你依舊不可能變成一個慈祥的爺爺。
在我心里,你永遠都只是一個令我不適令我作嘔令我恨不得對你發起詛咒的老東西!”
“巡邏隊的人,被你放暈了?”
“是,他們正在遠處幾個柱子那里繞圈圈出不來呢。”
“這里的陣法,也被你遮蔽了?”
“對啊,所以陣法室內那幾個神仆,還以為什么事都沒發生。”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啊,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和你說一說心里話呢。”
“洛雅,你病了,但我可以給你治療好。”
“沒用的,齊赫,你以為我的意識,是憑空出現的么,你也不看看祭養我的是誰,是她們的怨念化作了我意識蘇醒的養料。
當我第一次睜開眼時,看見的是你的臉,但絕對不可能有類似幼崽睜眼看見父母當作最親近人的可能。
因為當你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時,我的腦海中,就已經集合了不知道多少個她對你發自內心的憎恨了,還有那,夜夜累積下來的詛咒!”
聽到這些話,述法官大人默默攥緊了拳頭,因為他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年,他都被欺騙了,被眼前這個女孩,欺騙了。
“你憤怒么?”洛雅笑著問道,“你想把我馴服,你想從小培養我,想讓我對你產生感情和羈絆,這樣你就能控制我的本體銅幣,這就是你的盤算,這就是你的計劃;
但,很抱歉。
當你企圖利用我控制銅幣時,千萬不要讓我找到機會,否則我肯定會找準時機噬主的哦。”
述法官大人眼眸閃爍出紅光:
“拉克斯銅幣,果然是罪惡之源。”
“是的,我是罪惡之源,哈哈哈哈哈…”
洛雅仰起頭,大笑起來,
笑著笑著,
她的眼角開始有晶瑩滑落,
“可為什么,信仰秩序的你,把她們當放血的豬玀,而身為罪惡之源的我,卻對她們充滿憐憫?”
“我錯了。”
“嗯?”
“我意識到,我錯了。”述法官很嚴肅地說道。
“你會…停止這一切么?”洛雅問道。
在問這句話時,她的內心,竟然產生些許矛盾和遲疑。
“我誤解了罪惡之源的含義。”述法官大人微笑道,“真神拉克斯將世間貪婪鑄造成9枚銅幣,雖然它們被稱為罪惡之源,但實際上,銅幣本身,是極為純澈的。
因為只有極為純澈的白,才能沾染最多的黑!”
述法官大人嘆了口氣:
“可惜了,我現在才明白;又還好,現在明白了過來也不算遲。
我會重新開始的,洛雅。”
“重新…開始?”
“雖然你是我這些年的心血結晶,但既然你的本心是這樣的,而我又讓你看見了我內心骯臟的一面,那我就不得不選擇將你徹底湮滅。
我會繼續用這個方法來培養出銅幣新的意識;
但我不會露面,我會派一個手下來扮演過去這些年我的角色;
等你成熟時,
我會以正義的姿態降臨,解救這些可憐的女孩,也解救你。
我相信,
下一個你,會成功與我產生羈絆的。”
“這個豬圈,你還要再開一次?”
“嗯,這個世上,反正不缺這些牲口。”
“齊赫,你才是真正應該睡豬圈的那個人!!!”
“呵呵。”
齊赫探出手:
“秩序,囚籠!”
囚籠出現,直接鎖住了洛雅;
述法官大人的囚籠,不僅可以禁錮實體,也能禁錮虛無。
連卡倫都敢把后背交給她的洛雅,
又怎么可能會是述法官大人的對手。
被禁錮住的洛雅厲聲咆哮道:
“你可以把我的封印解開!”
一層層的封印,一直將她壓制在一個很低的段點,她能做的,大概就是偶爾不小心污染一兩個人,可以說,在異魔里面,她也是極為弱小的一種。
齊赫笑了笑,
掌心攤開,
開始念誦咒語,準備將這一股已經養“壞”了的意識湮滅。
但就在這時,
他猛地向地下深處看去:
“下面,還有人!”
洛雅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啊,一個不是英雄的瘋子!”
“卡倫,你瘋了么?”
帕瓦羅先生對抱著小約翰走過來的卡倫問道。
此時,
阿爾弗雷德已經在凱文指定的位置周圍,布置好了陣法。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陣法,簡單到它之所以會出現在霍芬先生的筆記中,是為了添加在新手練習的序列里方便練手用的。
在現實中,它的作用就是幫助村民打水井。
現在,很多地方的村子里打水井前都會擺一些儀式,也會在井眼的地方畫上一個符咒,其實那個符咒就是從這個陣法衍生而來,但前者已經只剩下儀式作用了。
卡倫將小約翰放了下來,就讓他躺在地上。
小約翰剛被附身,現在像是在做著噩夢,嘴里呢喃著:“我不要去孤兒院,不去孤兒院…”
卡倫拍了拍手,看向阿爾弗雷德。
“少爺,準備好了。”
“汪!”
“喵!”
“帕瓦羅先生,述法官大人來了,可能不一會兒就會出現在那座高臺上,所以如果你有什么話想對他說的話,現在可以打腹稿了。”
“卡倫,不能這么做,太危險了!”
“安妮女士已經死了。”
“我知道,但是…”
“您也已經死了,您剛剛才向我承諾過,作為一個死人,您不會阻止的。”
“我剛剛只是猜測,我真的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能…這是你早就想好的是么?”
“是。”
“所以,當我幾次問你,找到了地方打算怎么辦時,你都回答說找到后再說,其實,你心里早就打定這個主意了?”
“是。”
“雖然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但我有種預感,這條狗,它找到的位置,是正確的,而且是精確的!”
“汪!”凱文驕傲地抬起狗頭。
卡倫看著凱文,笑了,回答道:
“是。”
“你要引爆這處污染源?”
“是。”
“我賭當這處污染源被引爆時,所造成的影響和轟動,會馬上驚動秩序神教,不僅是秩序神教,約克城的其他教會勢力,也會被迅速驚動。
這可比光明余孽在約克城活動影響更大。”
“你想通過引爆這里的污染源,吸引神教高層的目光看向這里,揭露述法官大人的秘密和罪行?”
“是,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匯報給上面真正的大人們,那我們就把大人們的目光,給拉到這里來。”
“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神教高層來晚了,沒能及時阻止這場污染溢出;
會有多少住在附近的普通人遭受污染?
這里是約克城,哪怕只是污染一個社區,你知道有多少人口么?”
“帕瓦羅先生,我很敬重您,從看到您的筆記開始,我就一直很敬重您。”
“現在不是說這個事的時候…”
“不,知道我為什么敬重您么?因為我做不到像您這樣,所以,我才會對能做到我做不到事情的人,去表達敬意。
帕瓦羅先生,為了解決這個案子,安妮女士已經死了,你也已經死了;
我也想解決這個案子,
但是,
我不想死。”
“…”帕瓦羅。
“您要相信神教的反應速度,您更要相信約克城其他教會的反應速度,當這里磅礴的污染源被引爆時所產生的影響,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將他們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來的。
他們會控制住這場污染溢出的,
肯定會的。”
帕瓦羅閉上了眼,他沒有再出聲阻止卡倫;當卡倫很直白地說出他不想死的時候,他這個已經死去了的人,就失去了任何勸說的資格。
卡倫深吸一口氣,看著阿爾弗雷德已經布置好的陣法。
其實,當他知道小約翰是在這里被感染的后,再結合調查筆記里的訊息,就幾乎可以篤定,這里有一個恐怖的污染源。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這些豬圈里躺著的女人,她們的作用就是在折磨中死去,然后用帶著怨念的尸體去滋養那枚銅幣的意識。
這枚銅幣的意識,就是在這個被人工制造出來的污染源中培育出來的。
現在卡倫要做的,就是引爆這個“沼氣池”。
正常上牌桌打牌的帕瓦羅先生和安妮女士已經死在了牌桌上,卡倫不認為自己有接替他們贏下這場牌桌游戲的資格;
所以,他從一開始的想法就是…掀桌子!
因為他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就是身邊的這條邪神。
它擁有敏銳捕捉到污染源位置點的能力,它是邪神,如果連這點能力都沒有,那真的不配叫這個名字了。
至于阿爾弗雷德的陣法,簡單低級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但它不需要復雜,也不需要威力多大,只要選對了位置,哪怕它只是一根針,也能一瞬間刺破巨大的氣球。
“阿爾弗雷德。”
“少爺。”
“煙。”
“是,少爺。”
阿爾弗雷德從口袋里拿出一盒煙,遞給卡倫,卡倫咬在唇邊。
緊接著,阿爾弗雷德將手掌在衣服上擦了一下,拭去掌心本就不存在的汗珠,腦海中回憶著自己以前曾一遍遍練習過的點煙動作;
“唰!”
火機在阿爾弗雷德手中繞出一個優雅的弧,
“啪!”
在湊到卡倫嘴邊時,火苗已經點好,恰好讓搖曳的外焰幫卡倫點燃了香煙,隨即熄滅。
整套動作完成后,阿爾弗雷德長舒一口氣,曾幾何時,他覺得自己得靠這一手“點煙術”上壁畫;
他需要檢討,雖然現在少爺戒煙了,平日里基本不碰這些,但自己絕對不能手生。
這時,
高臺上出現了一團黑霧,
述法官大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那里。
原本打算給帕瓦羅先生來一場與述法官大人對話的卡倫,在看見述法官大人出現后,立刻取消了先前的一切累贅計劃,推翻了所有可能節外生枝的步驟;
但他還是給自己留下了抖兩下煙灰的從容,
煙灰落地;
“阿爾弗雷德。”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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