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軍鼓之聲響起,只讓人熱血沸騰。黎朝玄武戰旗獵獵作響,卻被喊殺之聲所掩蓋。
那黎朝水師的偌大戰艦樓船,此刻逆流而來,在江面之上倒映出一大片陰影。兩岸負責拖延旳云軍將士,皆需仰視方能看清全貌。
岸邊船上,兩方箭雨交錯不停,時有雙方中箭士卒發出的慘叫之聲響起。
江邊隱匿著的,負責引燃戰船的云國小舟此刻立即蜂擁而出,朝黎朝水師戰艦沖去。但尚未靠近黎朝水師戰船,黎軍船上拍桿便狠狠落下。
拍桿落下,“砰”地一聲砸在了云軍小舟之上,頃刻之間小舟便已然碎裂,船上的軍中高手亦是卷入江水之中,不知生死。
江水激蕩,船中火油漂浮江面之上,為火箭引燃,在江面之上燃起一片。但這零星火焰,顯然已經不能點燃黎朝水師的戰船了!
此時的黎朝水師,為了盡快突破南盤江水道進入邕江,封鎖石城郡與四州之地,此時已然不顧云軍的拖延戰策,若有運糧、運兵船只被云軍引燃,當即舍棄撤離,毫不留戀。
黎朝水師既然能夠忍受這般損失,那本就沒有水師與之抗衡的云軍,自然也便沒有了拖延的手段。
眼看著前方數十里之外,就能轉入水流平緩的邕江之中。楊大眼和徐庶,再也顧不得損失,召集手下士卒,不顧傷亡地朝黎朝戰艦襲去,拼命阻攔著。
楊大眼領著一眾親兵徑直來到江邊,對著臉色沉重的徐庶道:
“黎朝水師距離此地不過十里,轉瞬即至,你這邊還需要多久?”
徐庶看著江面之上密密麻麻,相互之間纏繞縱橫,極為繁瑣復雜的幾條鐵索,眉頭緊皺,沉聲道:
“幸得此地幾名墨家弟子相助,倒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打造了八條足以封鎖江面的粗鐵鎖鏈。但黎朝水師有國朝氣運相助,已然凝聚軍中異象,已然不是簡單用鐵鏈橫鎖江面,便能夠阻止的了!我便想以此布下陣法抵擋,但如今卻還差一些布置…”
眼看著黎朝水師即將到來,楊大眼眼睛圓瞪,高聲道:
“還差一些?事發匆忙,本將軍手下大都是附近調來的郡兵士卒,可不比得禁軍、邊軍悍勇,現在估計已經撐不住了。”
也正如楊大眼所言,云軍地方駐軍并非精銳,兵甲、訓練、士氣皆不如邊軍、禁軍,如今能夠咬著牙,頂著傷亡慘重也要死命阻攔黎朝水師,已經是使了全力的!
但就算如此,也未曾阻止多少。黎朝水師眼看著邕江近在眼前,全速前進,此時依然越來越近,陣仗越來越清楚。
楊大眼心急如焚,轉頭看著江面之上有士卒架著小舟,在縱橫交錯的鐵索之間小心翼翼,慢騰騰地穿梭著,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楊大眼二話不說,當即解下身上甲胄披風,開口道:
“這樣太慢了!快說,還差什么布置,本將軍親自動手!”
看著解下衣甲,擼起袖子的楊大眼,原本心中焦急的徐庶,眼睛倒是微微一亮。
倒是忘了,這位平蠻將軍九階修為,顯然是能夠幫上忙的!
徐庶連忙拉著楊大眼,又指了指江邊擺放著的粗大鐵鏈,道:
“將軍九階高手,世間少有,倒是可以試一試。還請將軍,將這鐵鏈送至陣中景門之處…”
楊大眼也不遲疑,徑直走到那邊,一把拎起那沉重的鐵鏈,剛要邁步,便是忽然一愣,打斷道:
“什么景門?哪里有門?”
徐庶聞言,頓時一滯。
他往常與諸葛亮交流慣了,這等陣法方位用語從來不用過多說明。倒是忘記了眼前這位平蠻將軍,大字都不識幾個,更別說知曉奇門遁甲術語了。
徐庶連忙出言解釋道:
“將軍的東南方向,約八十步遠,有空隙水道之處,便是景門!”
楊大眼聞言,深吸一口氣調動體內勁力,渾身用力,臉上漲紅,拎著粗大鐵鏈的手臂青筋暴露,一字一句嘶聲吼道:
“早、說、啊!”
只聽得“赫赫”的破空之聲陡然響起,那特意打造出來封鎖江面的巨大鐵索被楊大眼猛地一擲,便頓時飛出。
鐵鏈騰空而起時,那叮叮當當的碰撞之聲,響徹江面之上。
楊大眼嘶吼一聲,腳下一踏,身形陡然化作虛影,幾乎是微不可查地瞬間,楊大眼的身形出現在數丈之外,右手已然握住了鐵鏈端部。
只見他微微一抖,鐵鏈晃動,便在陣法之中的景門陣眼處死死繞住。
楊大眼握著鐵索,猛地回頭看向徐庶,喝道:
“這樣就行了?”
徐庶連忙道:
“自然不是!請將軍便照著剛剛所做,前往您此刻正東方向,一百三十步處。”
楊大眼聞言,當即暴喝一聲,手中鐵索又立即飛出。
“轉而向北,二百七十步!”
“正西,三百二十步!”
勞得數名墨家弟子傾力助力,征召三百名民役,贖買了附近數個城池的三成鐵器,耗時一月熔鑄而成,巨大到足以封鎖整個南盤江見面的鐵索,重量又何止千斤?
饒是楊大眼武功剛猛,又是九階高手的修為,等到助徐庶布陣完畢之后,亦是氣喘吁吁,難以為繼。
楊大眼顧不得維系將軍的威儀,有些脫力地趴在鐵索,看著下面那滾滾江水,又看了看遠處不足三五里之處,浩浩蕩蕩而來的黎朝水師,他咽了咽口水,高聲道:
“可曾好了?”
站在江邊徐庶看著眼前密布繁瑣的鐵鏈陣法,不由朗笑一聲,道:
“可以了,請將軍速速回來吧!”
楊大眼聞言,等氣息稍稍平復,猛地起身,眨眼之間便已經落到了岸邊之上。
他身形晃了晃,又推開一眾親兵的攙扶,指著已然靠近的浩蕩黎朝水師,忍不住朝徐庶正色道:
“徐參軍,本將軍知道你和諸葛參軍都是有本事的人,親自為你們請來了官身,如今更是相信你們,甚至將全軍上下托付。這次能不能為陛下阻攔住黎朝水師,救邕州危急,便看你們的本事了!”
徐庶身形從容淡定,聽聞此言,鄭重道:
“請將軍拭目以待!”
話音剛落,只見徐庶擺出平日里很少見到的嚴肅之色,身上氣息頓時變得凝實無比。
他心中一動,磅礴精神之力當即勾連起天地之氣,冥冥之中頓時相互呼應。
便有肉眼可見的乳白色光輝,于其頭頂之上浮現出來,朝江面之上涌去。
江面之上那密布的鐵索,頓時生出玄奧變化。
縱橫交錯,繁瑣無比的鐵索之中,一股氣勢轟然而起。
徐庶身上的衣袍,此時無風而動,身形挺直,天地玄奧之氣自其身上不斷散溢而出。
只見他雙手一撫,輕喝道:
“八門金鎖陣,起!”
一聲輕喝,奇門遁甲之術當即而動。
肉眼可見的金色光芒,散溢而出,充斥雙方眾將士視線之中。
那江面之上洶涌江水,此時在陣法的玄奧之力鎮壓下,頓時停歇。縱然江面之下依舊暗流洶涌,其上卻不見任何浪濤。
鐵索構筑的陣法之中,開、休、生、傷、杜、景、死、驚俱是生出回應,顯露異象。
八門相互呼應,磅礴之力渾然一體,橫鎖江面之上。
為金色光輝晃住雙眼的兩軍將士,此時再次睜開雙眼之時,頓時心中震蕩,面露錯愕震驚,惶恐慌張之色。
只見天空之上,一道巨大身影忽然闖入了眾人視線之中。
龜蛇相盤,甲殼之上遍布玄奧花紋的玄武異象浮于黎朝水師大軍頭頂之上,四足揮動之間,玄冥之氣隨之而動,雖身形略有虛幻,但亦是盡顯神獸氣象,讓人心中驚駭。
夏國士卒、黎軍將士在此前,自然是沒有見過這大軍異象顯化的。但云軍之中,除了那么幾支特殊兵種之外,也同樣未曾見過這大軍異象顯化。
夏軍會因為云軍異象顯化而士氣大喪,戰力憑白損失大半,那同樣的事情放在云軍身上,也同樣會如此。
若是放在此前,如今兩岸之上,那些本就久疏戰陣的郡兵將士,此時見到這黎朝水師玄武異象顯化,只怕當即就潰敗而逃了。
但此時這些云國地方郡兵,雖然震撼,卻并沒有太多驚懼之色。
便見那黎朝水師顯化的玄武異象之上,金色光輝凝聚而出,化作八條鎖鏈,緊緊鎖住了這玄武異象。任由異象如何掙扎拜托,卻是都無法動彈一下。
與之同時,原本逆流而上卻行進速度奇快的黎朝水師,此時全軍頓時一頓,停在了江中動彈不得。
楊大眼站在岸邊,眼睛睜得老大,呆愣了許久之后,終究是哈哈大笑兩聲,一把抱住了一旁的徐庶,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好本事,好本事啊!徐參軍,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本將軍,今日實在是太高興了!”
此時的楊大眼,看著眼前被堵在江中的黎朝水師,心中狂喜不已。
只憑著抽調而來的千余精兵,以及周遭郡縣的地方駐軍,便能夠奇跡般地擋住這浩浩蕩蕩,無可睥睨的黎朝水師。
有了這番功勞,陛下如何不賞官晉爵?當今朝中上下,還有誰剛瞧不起他楊大眼不識字,只是靠著陛下信重,和宮中昭儀娘娘的關系,才有如今地位?
徐庶被渾身臭汗淋漓的楊大眼一把抱住,下意識地有些抗拒。
他連忙不動聲色地掙脫出楊大眼的臂膀,強忍著倒退數步的沖動,出言道;
“你高興得太早了!”
楊大眼看著徐庶,微微一愣。
徐庶指了指江面,神情認真道:
“將軍,切莫高興太早。因為我等手中水師實力孱弱,不足以與黎朝水師抗衡。所以這八門金鎖陣,我只能以孔明那用死物布陣的法子替代。”
當初諸葛亮在自家庭院之中以死物布陣,顯然給了徐庶一些啟發。
也就是他深得此陣玄奧,并非只是學得個陣法陣型,這才能夠臨時啟發,以鐵索橫江布下此陣。
徐庶頓了頓,接著道:
“死物布陣,自然不如以將士布陣那般變化繁多。陣中又缺龍臺陣眼,這陣法威力憑白失了七成。若是估計不錯,這陣法也頂多能夠阻攔黎朝水師幾日…”
聽聞此言,楊大眼滿臉的不信,道:
“我看這黎朝水師,不是被壓制地死死得嘛…”
話音剛落,只聽得若有若無之間,一道“咯吱”脆聲陡然響起。
霎時之間,只聽得黎軍歡呼之聲,以及云軍驚慌之聲同時響起。
這番變化,讓楊大眼心頭一跳,連忙朝頭上看去。
便見那天空之上,那玄武虛影掙扎不斷,那纏繞其身上的八條金色鎖鏈之中,已然有一根被其掙脫開來!
江面之上縱橫交錯的一條鐵索,其上應聲而顯出了諸多碎裂的紋路,未曾崩裂,卻也只是勉強維系其上。
楊大眼眼睛又是一瞪,忍不住爆粗口道:
“他娘的,這就斷了一根兒?看著,也不像是能夠撐過幾天的架勢啊!”
徐庶倒是未曾計較,反而露出笑容,解釋道:
“黎軍這次北上而來,一路之上毫無阻擋。軍中上下一心,志得意滿,便已經養成了厚重軍勢。這順勢而來,擋住便是不易,崩壞兩三根鐵索本就是意料之中,只壞了一根,算是好事。黎朝水師于此處被阻,軍勢一滯,繼而衰竭,之后也便好對付些。”
楊大眼聞言,不由繼續問道:
“那數日之后,又該如何?再布一次怎么樣?”
徐庶聞言,輕笑著搖頭,道:
“將軍倒是不必擔心,想來數日之后,孔明那邊也當布置完畢了!”
楊大眼心中略微有些惴惴不安,但又想著二人的本事的確厲害,心中一狠,當即不再遲疑,咬牙道:
“好,這里便交給你們!本將軍抽調了一萬精兵,也即將趕來。到那個時候,大不了沿途修繕水寨,全力阻止!”
徐庶聞言,倒是全然沒有半點擔憂之心,笑道:
“將軍且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