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國,善世院中。
馮保將手中的名冊扔在了惠啟、六懷四人面前,輕聲道:
“陛下派雜家前來問問,諸位大師,如何看待?”
惠啟眉頭緊皺,神情嚴肅,拿起名冊掃視一眼,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起來。
“公公可保證,其上罪證千真萬確?”惠啟咬牙道。
看到心境修為高深的惠啟這般神色,剩下三人不由一愣,連忙湊了過來,看起了這份名冊的內容。
名冊之上,赫然寫著數十名各寺僧眾,密謀刺殺夏國使團,阻撓兩國和談的事情。除此之外,還有這些人平日里豢養亡命徒,私蓄奴仆,欺男霸女,強占田地等惡事。
這三個和尚,平時論心境修為,那自然是拍馬都趕不上惠啟。但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倒是比惠啟還要平靜一些。
六懷和尚心中不由感慨,這些城里和尚玩得是真夠花的!而慧力、智迷兩個和尚,則見怪不怪,嗤之以鼻。
不過三人這個時候,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
六懷和尚旋即眉頭微蹙,一臉悲憫之色,搖頭道:
“這幾位大師,已然墮入了魔道,忘記了修行戒律了!”
“如此行為,實在是令人心痛!師叔師伯們雖每日依舊參禪念經,但確實一點沒有修到我佛的慈悲世人之心,當真是愧為出家之人!”智迷和尚大義凜然道。
慧力微微一滯,實在想不到該說什么,只得連連點頭,道:
“他們說的對!”
馮保注意到三人的做作演技,以及惠啟不敢置信、失望沮喪的表情。神色對比之下,他不由得微微搖頭,扭頭對著惠啟,鄭重道:
“惠啟正印不信雜家手下的東廠?”
惠啟臉色陰沉,道:
“不,恰是因為相信東廠的厲害,才有此一問的…”
東廠的名號,雖然不如粘桿處讓人心驚。但如今已然有不少人知道,東廠那遍布整個云國朝野,無孔不入的情報網的厲害。
要是沒有東廠搜集情報,整合罪證,那令孩童止啼的粘桿處,也不過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柄普通的利刃罷了,根本不足畏懼。
也正是因為知道東廠的厲害,惠啟才會這么說。因為對于東廠來說,有能力調查到這些罪證,就代表著也有能力偽造這些罪證。
聽到惠啟的詢問,馮保不咸不淡地道:
“僧錄司主管云國境內僧眾一切事務,按照陛下的意思,這些人全都將由四位大師處置!”
一旁抱著劍的劇孟,神色清冷,適時開口道:
“我尚虞備用處到來,也只是幫助幾位大師抓人,防止有人畏罪潛逃而已!”
惠啟和尚聞言,沉吟片刻,咬牙道:
“好,老衲接旨,愿意徹查他們的罪行!若是罪證屬實,不需陛下動手。但若是罪證不實,老衲也必須要找陛下要個說法!”
馮保微微低頭,道:
“圣僧還請記住今日之言,莫要讓陛下失望!”
說罷,馮保鄭重地將讓惠啟主持,徹查一眾大寺方丈、佛門弟子的圣旨遞了過去,急著道:
“尚虞備用處這邊,已然將善世院中的這些人團團圍住。之后該如何施為,便請惠啟正印決定了!”
惠啟聞言,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圣旨,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若是佛門當真如此污穢,那便由他惠啟,重新整頓,還佛門清凈!
惠啟強打精神,朗聲道:
“慧力師弟,便請你前往各院,將涉事諸位請來…若有不從,便請這粘、尚虞備用處的諸位高手,協助拿下。為避免打草驚蛇,今日絕對不可放走一人!”
慧力聞言,遲疑一陣,又看了看惠啟手中的圣旨,方才點頭應是。
“謹遵惠啟正印之命!”
惠啟再次看向馮保,道:
“請公公回去,讓陛下提前準備兵馬、精干人手。若是罪證屬實,需盡快前往各地大寺,以免有弟子察覺不對,提前離去!”
馮保看著極為配合,甚至飛快進入狀態的惠啟,不由地有些愣神。
乖乖,瞧您這現在的架勢,說您不是蓄莫已久的,我都不信!
片刻之后,粘桿處高手在光天化日之下,興沖沖地沖入善世院中,將剛收到派去人馬全軍覆沒的消息一眾大寺方丈,盡數捉拿。
便是有人欲要反抗,但在惠啟這個九階頂峰,如今世間絕頂高手的出手之下,整個行動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行進之中的夏國使團,此時已然和前來迎接的三千禁軍會和。使團安危,此時依然盡數由云國禁軍接管。
三千禁軍護衛,拱衛著規模浩大的夏國使團車隊。半幅皇后儀仗,此時已然打起,聲勢浩蕩地朝中慶城而去。
車隊之中,岐王的親兵統領周全,輕輕一夾馬腹,驅使馬兒小跑著趕上前方岐王,湊到他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
“殿下,公主那邊又來催促了!”
岐王聞言,眉頭緊皺,扭頭看了一眼身后不遠處,那領兵守衛著華麗車架,寸步不離的南霽云,臉色不由有些陰沉,道:
“這南霽云寸步不離的,實在沒有機會!”
周全聞言,亦是心中一沉,擔憂道:
“南霽云身為九階高手,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怕是不用想了!這距離夏國都城中慶城不過剩下三日的路程,若是之前還沒有辦法動手,只怕事情就真的鬧大了…”
聽到周全的話,岐王神色更加凝重起來。
“真到了那個時候,那就更加難以挽回了!”
說到這里,岐王腦中突然有靈光閃過,話鋒一轉,對著周全開口道:
“周全,之前拿下的那些刺客,可曾問出什么?”
周全搖了搖頭,道:
“末將無能,之前只查出了這些刺客分屬三方勢力。除了咱們的人之外,剩下兩方勢力之中的一方,乃是云國佛門派來的高手,為了阻攔我大夏與云國和談。”
說到這里,周全頓了頓,接著道:
“這件事,還是云國那邊傳來的消息。南霽云也是因為此事,之前方才拋棄大軍,便衣快馬趕來的。”
如此一來,倒是可以解釋南霽云之前為何會及時趕來救駕。
岐王聞言,不由氣極反笑,道:
“云國佛門?他們有毛病啊,無冤無仇地去動本王皇妹?”
“根據末將拷問出來的消息,云國皇帝手段厲害,逼迫太緊,讓云國佛門有些走投無路,只得鋌而走險,想挑動我大夏與云國在邊境維持大軍對峙,從而使云國皇帝無心顧忌他們。”
岐王聞言,不由得嗤笑一聲,道:
“看來云國皇帝,當真是把佛門給逼急了。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的招數都用出來…”
岐王頓了頓,接著問道:
“那最后那一伙兒人呢?”
“這支人馬,訓練最為得力,只看起那些人的廝殺路數,當然也是軍中出身的高手。而且在他們失手之后,立即自殺,都不帶半絲猶豫,這必然是精銳死士。末將無能,沒有查到他們的身份。”
聽到周全的話,岐王眉頭一緊,旋即又很快松開眉宇,冷哼道:
“繼續查!能夠調動軍中高手作為死士的,一共也就那么幾方勢力。誰想要阻止兩國和談,那便是幕后指使之人!”
周全聞言,沉吟道:
“若是這么說,也就是黎朝的可能性極大了…”
岐王忽然眉頭一動,打斷了周全的話,徑直道:
“這件事不重要了…似乎現在,想殺本王皇妹的勢力,似乎不少啊!”
周全聽到岐王的話,猶豫片刻,點頭道:
“確是如此!”
岐王點了點頭,朝周全招了招手。
周全連忙附耳過去,等岐王耳語一番之后,周全雙眼猛地一震,面帶驚駭地看著岐王,結結巴巴道:
“殿、殿下,只怕不好吧!公主那邊,又該如何交代啊?”
岐王輕嘆一聲,道:
“如果本王原本謀劃的成功,一切本不會為外人所知曉。對兩國之間的和談,亦無影響,父皇那邊,也能夠交代過去。可既然失敗了,本王除了這個辦法,再也無能無力了!”
說到這里,岐王眼神堅定起來,咬牙道:
“已經到了如今這個局面,本王也只能護住皇妹了,別人也便再也顧不得了!”
周全見岐王神色堅定,又想起自家王爺的性格,便知道自己此時已然勸說不動了。
他微微一嘆,低頭道:
“謹遵殿下之命!”
“失敗了?”
陳立言聽到手下的稟報,眉頭一皺,接著問道:
“這次不是故意去打草驚蛇的嗎。為何會失敗?損失如何了?”
他父親陳豐交給他的人手,統共就這么多,這次直接派出去了大半。若是折損嚴重,那也別指望趁著三國和談之際,搞點事情了!
手下聽到陳立言詢問,低頭澀聲道:
“全軍覆沒,無一幸免!”
陳立言聞言,猛地站起身來,震驚道:
“為何會這樣?”
這些死士,可是陳豐手下最為得力的人馬,人數雖少,但絕對精銳。這樣的一支隊伍,去執行一個佯攻,故意打草驚蛇的計劃,本該是手到擒來之事才對,怎么可能會落到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呢!
“據傳回的情報,本來一切順利,等到了夏國使團疏忽大意到底機會。但行動期間,狀況頻發,接連撞到了前來刺殺的另外兩撥人馬。僵持片刻之后,又有云國精銳騎兵及時趕到。領頭之人,又是九階高手…”
剩下的話,手下沒有繼續說了。
但一個九階高手,還是帶領著云國兵馬的九階高手,他派去的死士精銳,也注定難逃一劫啊!
陳立言聞言,重新坐了回去,咬牙道:
“兩撥前來刺殺的人馬?倒是熱鬧…九階高手,是楊大眼?”
楊大眼這個名字,對于黎朝軍人來說,是很熟悉的。
自從他帶著幾百苗兵,在黎朝大軍戰敗撤退之時銜尾追殺。借助山林之地利,神出鬼沒,生生將萬余的黎朝士卒,留在了大山之中。
自那之后,懼他者,甚至聽到他的名字便渾身顫顫,不能自已。恨他者,恨不得生食其肉。
而如今,楊大眼亦領兵駐守秀山郡,并且時不時地發揮自己的特長,組織小股精銳兵馬,襲擾黎朝的萊州各縣鎮城池。讓黎朝朝野上下對他的印象,更是刻骨銘心!
手下聞言,搖頭道:
“不是楊大眼,探子回報,乃是一名用弓的高手。具體身份尚未清楚,還在詳查。”
“用弓的九階高手?”陳立言眉頭一緊。
“這云國,哪里來的這么多高手?”
要知道,整個黎朝,國中朝野上下,民間武林,所有的九階高手也就兩人!就這兩人,還都不曾入朝中效力。
云國皇帝,是從何處拐來的這些高手的?
手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陳立言眉頭緊皺,想起這無緣無故便折損的人馬,心中只覺堵得慌。
他派去的人,根本沒想殺人,就是故意想著打草驚蛇一番,為后面的謀劃做打算的。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先是遇上兩撥真的刺客,然后云國的九階高手,便帶領精銳騎兵趕來,一股腦將他們全部拿下。
這還沒真正動手呢,人手便折算了大半,之前的布局又該怎么辦?
而就在陳立言頭疼之際,突然就聽到另一名手下匆匆走來,沉聲道:
“少將軍,外面來了一群人求見,還帶著太尉的書信!”
陳立言連忙起身,一把接過陳豐的書信,打開飛快掃過。
片刻之后,陳立言合起書信,不由長松一口氣。
“去將外面那人帶來!”
那名手下聞言,遲疑片刻,方才道:
“少將軍,恕屬下多嘴,外面那群人,是什么來頭?”
陳立言一愣,問道:
“怎么了?”
手下搖了搖頭,不確定地道:
“說不出來,但屬下的直覺,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外邊的那群人,是父親臨時調來幫我的人手,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聽到是陳豐派來的人手,這名手下當即放心下來,收起心中疑慮,低頭沉聲道:
“可能是屬下多慮了…”
陳立言點了點頭,道:
“無妨,去將這些人帶進來吧!“”
手下聞言,連忙抱拳退下。
陳立言看著手下離去的身影,沉吟片刻,然后再次打開手中書信,仔細確認了幾遍。
只看書信字跡,確實是自己父親的沒有錯。雖然不知道父親又是從哪里湊齊的人手,但應該沒有問題。
嗯,為保無疑,再去信確認一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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