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磐臉上帶著興奮之色,快步走出皇宮。
在宮門之前等候的三名弟子見到他人,連忙迎了上去,對著桑磐躬身一禮,這才開口問道:
“先生,如何了?”
桑磐臉上興奮高興之色不變,拉著三人,道:
“走,回去說!”
三名弟子連忙簇擁著他,朝三人臨時找的落腳點而去。
看著桑磐臉上毫不掩蓋的興奮之色,三名弟子是心癢難耐。但哪怕是三人之中最受桑磐看重的時成文開口詢問,也是被桑磐敷衍過去。
直到四人回到臨時租住的房中,徹底關上了大門,桑磐神情突然一邊,變得有些凝重。
他掃視三名弟子,旋即緩緩開口道:
“云國皇帝,欲要開辦‘稷下學宮’,使天下諸子百家學子,可以不論身份、官職、國別、年齡,盡情闡述心中理念,以布衣之身,議論國事。若其言論于國家有利,則不吝官職賞賜。”
三名弟子聞言,眼中俱是一亮,紛紛驚喜地開口道:
“先生,此事當真?若是這般,可真是我等學子大展身手之時啊!”
“這云國皇帝,當真如此賢明?”
說話的兩名弟子,可沒有因為什么百家爭鳴,大爭之世即將到來而心中激動。在他們看來,這稷下學宮的作用,就是讓他們能夠以布衣之身,褒貶時政。
一言既出而天下震動,朝野矚目。一國帝王,賜下高官侯爵,以禮相待。自此入主朝堂,匡扶社稷,一展胸中抱負。
這種美夢,讀書人做了成百上千年了!
一旁的時成文原本也是難以抑制心中喜悅,這個時候卻又注意到桑磐微微有些凝重的神色,心中一沉,不解道:
“先生,既是這般好事,你為何神色這么怪異?”
這一路上還是一臉興奮的,為何這時候關上門就變得如此凝重?
被時成文一提醒,另外兩名弟子也忽然反應過來他情緒似乎有些奇怪,有些不解地看著桑磐。
桑磐聞言,苦笑一聲,道:
“你們師叔汪曉之前在云國弄出的事情,你們也是知道的。我拿不準這云國皇帝的脾氣,萬一他對外表現得胸襟極大,實際上卻是個小心眼呢!所以啊,在他面前,我只能一臉配合,他說是什么是什么嘍!”
他桑磐是陰陽家中,少有的經常在外行走的內門弟子,閱歷豐厚無比。
縱使他也確實被蕭承描繪的景象,說的心潮澎湃,但也不至于如同毛頭小子一樣,興奮激動到不能自已。
之所以一副激動模樣,就是為了演出蕭承所期盼的那般模樣,以此盡量保全自己罷了。
時成文微微一愣,腦中浮現出當初蕭承于戰場之上縱橫無敵,睥睨無雙的豪情模樣,心中不由得有些不信,忍不住小聲辯駁道:
“先生何必將云國皇帝想得如此不堪啊…”
桑磐擺了擺手,輕咳一聲,道:
“我行走江湖,什么事情沒見過?小心為妙!”
好吧,其實桑磐之所以這般小心,也是因為此前故意賣弄,結果被雜家金圣源拆穿,心中難免惴惴,這才如此小心的。
陰陽家子弟常斯年沉默了片刻,這才忍不住開口道:
“先生,便是如此,這稷下學宮對我等百家學子大有裨益。可是先生,又為何如此神情?”
桑磐面色微微一沉,輕嘆道:
“稷下!稷下!社稷之下。云國皇帝,其權謀手段,心機智謀,武功軍略,皆是天縱英才。再從這學宮之名上,更可看出其化諸子百家之力為自用,志在天下的野心壯志。”
社稷這一詞經過演變,如今早就成為了君王別稱。
稷下,在桑磐看來,可不就是蕭承欲要凌駕諸子百家之上的意思嗎。
當然了,這其實是一個誤會。
稷下學宮這個名字,是因為齊國有個城門,名叫稷門。叫這個名字,指的就是學宮設立在稷門旁,僅此而已,并無深意。
幾名弟子聞言,更是不解。
在他們看來,他們拜入百家學習,可不就是為了出山效忠明主,一展才華嘛。本來就要為君王所用,又為什么要因為學宮的一個名字而發愁擔憂呢?
桑磐見三人不解,方才解釋道:
“如此雄才大略的君王,絕對不允許國中一家勢力獨大。門中派我等前來,是為了在云國境內提前布局,能夠比其余百家先行一步。可如今看來,若是我陰陽家勢力強于其他學派太多,必定受云國皇帝打壓,這是要做無用之功了…”
說到這里,桑磐頓了頓,面露苦澀,道:
“還有,我乃夏國人士,出身還行,母親是夏國宗室!”
三人聞言,先是面露恍然之色,又立刻反應過來,收斂臉上神情,微微低下頭去。
云國雖在天南之地,但也是依照中原制度建國稱制,皇室亦是中原血脈。
當年夏國太祖南征兵敗,為了邊境安穩,亦是和云國約定盟約,相互承認對方的皇帝尊位。是天下之中,唯二君王能夠光明正大稱帝的國家之一。
是以對于投效云國,不少人倒是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但架不住桑磐母親乃是夏國宗室出身,他不可能如同普通夏國人一般,毫無負擔地投效云國。
桑磐站起身來,長長一嘆,憂心重重道:
“如今夏國朝堂,夏皇只求權利平衡,暗中挑撥各家出身的官員相互攻訐。而這些官員,又各有出身,或是江南士族,又或是四境將門。相互之間關系盤根錯節,致使朝堂之上紛亂異常。兩國君王這么一比較,豈能不讓我為母國憂心?唉…”
三名弟子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寬慰。
養心殿中,馮保躬著身子,小心翼翼道:
“陛下,恕奴婢多嘴。奴婢總覺得這個桑磐,似乎有些不對…”
蕭承手中一頓,抬頭看向馮保,問道:
“哪里不對?”
馮保連忙道:
“東廠得來的情報之中,此人行走江湖多年,閱歷豐富,少有吃虧的時候。但今日他的表現,似乎有些…嗯,有些像個毛頭小子。”
蕭承回想起桑磐今日的神情舉止,確實是有些太過于喜形于色了。
他沉吟片刻,不由得點了點頭,道:
“有理!難怪此前朕就有種,有力還沒使出他就倒下的感覺。本以為稷下學宮一事,他起碼要猶豫片刻的,不曾想直接便點頭答應了。”
馮保連忙道:
“奴婢這就派人去查一查!”
蕭承眼睛一動,從案桌之上抽出東廠遞上來的,關于桑磐的情報,重新翻閱了一遍,方才道:
“可以派人去查查,但也不用太急!此人小心謹慎,性子圓滑,應該是因為汪曉的事情,對朕心中有些發憷,這才故意做出這幅模樣罷了。”
說到這里,蕭承不由得嗤笑一聲,搖頭道:
“這人是在江湖上行走慣了,總喜歡用些小聰明。這陰陽家派人來和朕接觸,怎么選了個這么個人前來?也不怕弄巧成拙?”
馮保聞言,見縫插針地送上馬屁,恭維道:
“許是陰陽家也不曾料到,陛下有如此慧眼,能夠洞悉一切,讓桑磐的小心思無所遁形。”
蕭承聞言,舉起手指連點馮保,開口笑了兩聲,方才搖頭道:
“好了,朕此前讓你注意的三件事,可有消息了?”
馮保連忙身子一躬,開口道:
“佛門那邊已經定下了決議,挑選各寺高手,共一百三十七名六階修為以上的和尚,在塔寧寺方丈惠啟的帶領之下,前來京中調查感業寺謀逆一事。”
馮保不待蕭承發問,連忙道:
“塔寧寺位于威楚府,乃是國中僅此感業寺的大寺,寺中僧人逾三千眾,高手不少。方丈惠啟在佛門之中的威望不低,三年前為突破九階閉了死關,月余前剛剛出關。”
蕭承眉頭一皺,道:
“這個時候出關,就是突破了意思唄?怎么這么巧!”
馮保亦是苦笑一聲,道:
“東廠的人手,探得的消息。這惠啟本來突破無望,生機逐漸斷絕的。但數月之前,卻是莫名心有所感,直接就突破了!這佛門子弟都在傳,說是佛祖不忍見信眾重創,這才出手點化。”
合著這和尚,也知道用輿論提起佛門弟子的心氣啊!
蕭承搖了搖頭,不滿道:
“惠啟?真夠晦氣的!”
他倒是不懼一個剛突破的九階高手,他頭疼的,是佛門因為惠啟,再次有了凝成一條繩的樣子。
馮保此時,連忙道:
“倒是也有一件好事,東廠在我云國西部邊境瑞谷郡,找到了一處小廟,名為釋源寺。此地僧眾,恪守清規,不受投獻,以苦修己身為主張。”
“釋源寺?”
“是,據說此地僧眾,乃是當年佛教第一批入我云國的僧眾創建。是以主張,更偏向最初的佛門戒律。”
蕭承點了點頭,道:
“以后便不是釋源寺了,應為釋源宗。派人將他們接來,朕要在佛門內部,做些文章了!”
“是!”
“還有讓你尋的人,如何了?”蕭承再次問道。
“已經找到了,那名叫秦和的醫者,此時已經在京中了!只是那姬緩,卻以手中患者尚未痊愈,不易動身為由,拒絕了奴婢的人。”
姬緩,也就是后世著名的醫者扁鵲。
蕭承視線轉移到金手指面板之上,看著他并未發生什么變動的忠心值,心中微微一松。
這位要是起了什么異樣的心思,蕭承都不知道該不該下狠手了。
“加派人手看護,不能讓他出現一點意外。什么時候他愿意來見朕了,再讓他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