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之間,一身形急促的禁軍,快步跑進了大雄寶殿之中,噗通一聲便直接跪倒在蕭承面前,顫聲道:
“啟稟陛下,法師、法師找到了!”
此話一出,殿中僧眾,頓時一驚,齊齊看向這報信的禁軍。
蕭承聞言,倒是笑著道:
“哦?這是好事啊!正好慧行大師沒心思講經,也免得朕和諸位卿家,白來這一趟啊。”
前來報信的禁軍,臉上依舊有驚慌的表情,急聲道:
“陛下,我等禁軍巡視之時,發現了法師的遺體…”
這個時候,先不說其余僧眾滿臉驚駭之色。便是自認養氣功夫已經到家了的慧行和尚,此時也下意識地情緒流露,看向蕭承,眼中是藏不住的驚怒之色。
雖說感業寺僧眾,對慧開的下場,已然心知肚明。但當真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有些壓不住情緒。
可是還不等感業寺的這些僧眾有什么反應,一旁的蕭承卻是突然勃然大怒,怒喝道:
“到底怎么回事,法師不是閉關修煉的嗎!為什么會這樣?”
一旁的禁軍早有準備,連忙接話道:
“陛下,法師乃是被人一劍穿胸,刺過要害而死的,一看便是有惡徒陷害,絕非什么閉關修煉。”
“不可能!慧開法師雖然年紀不輕,但修為極高深,不可能這般悄無聲息地死在他人之手!”
“正如陛下所言,法師身上多處有傷,似是與別人纏斗一番,方才被刺死。如此看來,不可能沒被發覺啊。可是,為什么寺中僧人,卻都不知道呢…”
蕭承點了點頭,也是面露狐疑之色,皺眉道:
“是啊,為什么沒人發現呢?”
慧行和尚看著面前,這看似一問一答,但實際上卻在不斷將嫌疑,扯到寺中僧眾頭上的二人,心中只覺透骨寒意侵襲而來。
完了,果真被慧癡說中了。皇帝這是要將殺害大法師的嫌疑,直接栽贓到他們的頭上。
慧開做了這么多年的佛門領袖,不論是各地寺廟僧侶,還是云國信徒之中,威望都是極高的。便是蕭承,都不敢明著殺他。
只要被坐視了這個名頭,殿中的這些佛門高手,就都得死于冤屈之下。
更不要說,若是真被坐視了感業寺僧眾聯手殺害慧開法師這件事,那感業寺這塊牌子,日后在佛門之中的名頭,可就徹底臭了,再無號召佛門的影響力。散落在外的寺中僧眾,就此會分崩離析,感業寺就此消亡,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慧行此時心中猛地一跳,連忙站起身來,搶聲道:
“你是在何處發現法師的尸體的?”
這名禁軍聞言,連忙回道:
“自然是在寺中密室里發現的。”
慧行聞言,頓時便好似抓住了他的把柄,急聲道:
“我寺中密室隱蔽,你禁軍如何知道法師身在其中?又如何找到密室之地的?”
說完,他不待這名禁軍回話,便又立即扭頭看向蕭承,行禮道:
“陛下,這名禁軍,言辭之間頗有蹊蹺之處。如此看來,倒像是有人栽贓誣陷我等。個中緣由,還請陛下明查!”
蕭承看著有些焦躁著急的慧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
“慧行大師,你有些不對啊!為何此時你不去關心殺死法師的兇手是誰。反倒是第一時間,搶聲為自己辯解,說自己不是兇手呢?這番舉動,只怕有些不妥!”
慧行聞言,頓時話語一停,死死壓住牙齒,緊緊盯著蕭承,臉上更是被氣得通紅。
為什么不關注兇手是誰?
不是你還有誰!一劍穿胸而死,那這的殺人兇器,還在你腰間掛著呢!
慧行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中翻涌的怒意,咬牙道:
“陛下,貧僧修為不夠,做不到八風吹不動。聽聞法師死訊,一時亂了分寸,請陛下恕罪…只是我寺中密室,為何禁軍能夠發現?其中必定有蹊蹺!”
慧行此時為了不背上殺死慧開法師的鍋,只能咬著這一點,死命不放。
能不能洗刷嫌疑,根本不重要。因為到了如今這個局面,自己這些人絕對難逃一死。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殿中佇立的朝堂百官面前,拼命證明此事還有疑點。
只要有疑點,那云國各地的佛門寺廟,便會一直追究下去,不至于使自己這些人背負殺害大法師之名。散落在外的感業寺僧眾,也便不會因感業寺被毀,而分崩離析。
蕭承聽到慧行所言,倒是沒有反駁,扭頭看向報信的禁軍。
這名禁軍,也早就被吩咐交代過,是以此時根本不慌,直接開口道:
“是慧癡方丈偷偷找到禁軍,帶著我等前去的。”
慧行聞言,卻是猛地一震,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殿中。
此時的大殿之中,竟然沒有找到慧癡的身影!似乎是從之前的那場騷亂之后,便再沒有見過慧癡的身影了。
事情發展到了如今這個局面,慧癡那個云國宗室的身份,已然沒有了用處,慧行自然懶得去注意他了。
此時再次聽到慧癡的行蹤,慧行腦中一個念頭猛地閃過。
對他們來說,慧癡自然是沒用了。可他畢竟是感業寺方丈,對于皇帝那邊,只怕還有做文章的機會。
想到這里,慧行忍不住閉上雙眼,滿臉懊悔之色。
失算了!
此時的蕭承,裝出了一臉困惑懷疑之色,皺眉問道:
“慧癡方丈也參與其中?那他,可曾對你們說明緣由?”
“不曾,方丈一言不發,直言要面見陛下,方肯說明實情。”
蕭承迫不及待地點了點頭,道:
“請方丈上來,和朕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時,數名禁軍高手護著慧癡,快步走上殿中。
慧癡一見蕭承,臉上不由得浮現出激動難抑之色,急忙俯身一拜,語帶哭腔,道:
“陛下,您可算來了!”
蕭承看著面前演的有些太過用力的慧癡,不由得嘴角抽動,輕咳一聲,道:
“快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慧癡盡情地揮灑著演技,眼含熱淚,一指慧行和尚,悲憤道:
“慧行與逆黨勾結,圖謀不軌。為防法師阻止他們去獲取榮華富貴,竟然暗中串聯,趁著法師閉關之際暗下毒手!慧癡年紀太小,手段不足,無法為法師報仇,更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給陛下報信,只得忍辱負重…嗚嗚嗚,幸好,幸好陛下總算是來了!”
慧行看著一通胡言的慧癡,不由得怒道:
“慧癡,你在說什么胡話?”
慧癡微微一瞥怒視自己的慧行,脖子下意識地一縮。
但旋即之間,他又想到自己被東廠帶走之后,所經歷的種種酷刑,心中一凜,眼色頓時變得堅定起來,大著膽子直視慧行,咬牙道:
“陛下明鑒,慧癡一言一行,絕無半點虛假!要不然,我為何能夠領著禁軍找到法師的尸首?慧行名為出家之人,實際上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此前在寺中,便到處安插自己的人手,我雖為感業寺方丈,但手下卻無一人聽命。如今,他為了野心欲望,更是殺害了大法師,如此罪過,實在是不容赦免!”
慧行和尚怒不可遏,再也無法忍耐,當即抬手上前一步,九階高手那恐怖的氣勢隨之而動,氣機緊緊鎖定慧癡,有當場要將他弄死的樣子。
嚇得慧癡,顧不得其他,連忙朝蕭承身后躲去。
“大膽!”
“想死不成!”
兩聲暴喝之下,狄青、楊大眼齊齊上前一步,散發著各自威勢的九階氣息,氣機緊緊鎖住慧行和尚,隱隱之間,便似乎有動手的意思。
殿中的數十名佛門高手,此時猛地跳起,擺出動手的架勢。一眾禁軍,也立即結成軍陣,抽刀相對。
百官嚇得面無血色,忙不迭朝后退卻。殿外兵將,又要擠進來護駕。
一時之間,整個大雄寶殿之中一片混亂。
蕭承扶著腰間怒龍劍,看著慧行和尚,冷笑道:
“慧行,你這是不打自招了?”
慧行被兩股九階氣勢死死壓住,原本還有些遲疑。但聽到蕭承這般說后,心中更是覺得悲憤莫名,再也克制不住,憤然道:
“陛下,各種是非曲直,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蕭承所幸也不裝了,冷笑著道:
“是啊,朕最是清楚了!但你現在做出這一副委屈悲憤,飽受冤屈的模樣,是不是有些倒打一耙的意思啊?”
明明是你們先謀劃不軌的,怎么還給我擺出這么一副忠良蒙冤屈的表情?
惡心!
慧行嘴唇微微顫抖,咬牙道:
“陛下如此行事,難道…”
蕭承有些不耐煩地打斷道:
“你們還在等什么?慧行勾結逆黨,暗害慧開法師,罪行滔天,證據確鑿,還不拿下!”
做給世人看的戲,也算是結束了,蕭承迫不及待地想要清點到手的小錢錢,哪里還有心思和這些人啰嗦。
蕭承話音一落,楊大眼反應最快,一柄長槍猛地朝慧行刺出。這一槍,快若奔雷,迅疾無比,在旁人視線之中,甚至快的出現了幻影。
慧行此時,再也不抱任何希望,心中滿是憤慨之意,臉色猙獰,雙手合十,身軀之上,一口金色大鐘虛影,頓時浮現出來。
這大鐘虛影,發出了一聲轟鳴,然后直接擋住了楊大眼奔襲而來的長槍。
可下一刻,狄青手中的長刀,卷起藍色光芒,刀氣宛若江水涌出,傾瀉而來。
一時之間,刀來槍往,金鐘轟鳴。三人交手產生的勁氣,不斷四溢而出。
殿中禁軍,也反應迅速,軍陣圍殺,將數十名佛門高手,盡數圍堵其中。
整個殿中,到處都是亂戰一團。內力激蕩,所化鋒芒,肆虐在大殿之中。
也就是感業寺這大雄寶殿高大寬闊,這才經得起這般的折騰,要不然這么多高手、兵將動武,估計沒撐多久就得塌了!
散溢的勁風吹得蕭承頭頂垂旒不斷晃動,令人有些頭暈目眩。蕭承有些不耐地搖了搖頭,轉身便朝寶殿之外走去。
幾名佛門高手,此時知道自己等人再無生機,弒殺之心一起,直接朝蕭承殺來。
可還沒等到蕭承近前,便是兩道劍光齊齊閃過。郭解、劇孟一直護在蕭承身邊,見有人近前,便是一劍橫掃。
劍光縱橫,當即有兩名沖來的僧人,血濺當場,傾倒在地。
蕭承腳步一頓,看著殿中,因為地形限制難以施展開來,面對佛門高手節節敗退的禁軍們,微微抬手,道:
“你們也去幫忙!”
郭解劇孟,當即領命上前。二人配合默契,劍光交錯之下,宛若羅網,覆蓋住朝蕭承襲殺而來的一眾佛門高手。
慘叫、哀嚎之聲,刀劍劃過血肉之聲,尸體跌倒在地的聲響,盡數響起在蕭承身后。
蕭承毫不回頭,便在這凄厲無比,令人心中發寒的交響之聲中,緩緩踏出大殿。
此時的朝中百官,已然被禁軍攔在了殿外。
聽著殿中的動靜,百官再次回想起了對當今陛下的恐懼之意,顫顫著不敢抬頭。
蕭承看著百官,沉聲道:
“這慧行和尚,當真是膽大包天!事到如今,竟然還要做魚死網破之舉。諸卿,可都沒有事吧?”
在場百官,心中驚懼異常,呆愣在原地,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只有尚書丞曲誠反應最為迅速,及時地搭話,道:
“謝陛下關心,臣等皆是無恙!”
蕭承點了點頭,微微搖頭,面帶惋惜道:
“只怕今日,是聽不成經了。也罷,諸卿早日回去就是了!”
百官聽聞蕭承還在說聽經一事,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吐槽,面面相覷,最后只得齊齊拱手,行禮道:
“臣等遵旨!”
蕭承隨意地點了點頭,領著馮保等一眾人,徑直便走。
片刻之后,大雄寶殿之中,喊殺之聲逐漸平息下來。殿外留守的禁軍,隨之涌入其中,開始清掃戰場,救治受傷未死的袍澤。
還杵在原地的一眾朝廷官員,看著殿中不斷被抬出的佛門高手的尸體,心中都已經明白。
自今日之后,佛門或許還能夠存留下來,但這昔日佛門之首,傳承數百年的皇寺感業寺,便就此覆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