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中,百官齊齊聚集在此,叩首行禮,山呼萬歲。
蕭承未曾換去鎧甲,手扶腰間怒龍劍,龍行虎步地走入殿中。一甩披風,大刀闊馬地坐到龍椅之上,昂首道:
“眾卿免禮,平身吧!”
“謝陛下!”百官齊聲喝道,方才站起身來。
蕭承掃視殿中低頭俯首的一眾官員,開口道:
“此次朝中諸卿、軍中將士,一應功勞,需盡快核定封賞。馬卿這邊,需得盡快拿出一個章程來!”
馬敏文聞言,雙眼微微一動,連忙出列拱手,小心翼翼地道:
“請陛下恕罪!臣年老體弱,處置手頭政務,已是精疲力竭,實在無力擔此重任,請陛下另選人才,主持此事!”
馬敏文為人謹小慎微,頗為識趣,要不然當初,也不能以非汪曉親信的身份,在他手下擔任多年的治栗內史。
馬家、曲家還有陶家,因為楊玄琰的幾個女兒,已然成了姻親,在朝中影響力遍布文武兩班,勢力大得驚人。
當今陛下,繼位之初,可是裝傻充愣,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癡傻傀儡皇帝的。如此經歷,對權勢極大的臣子,心中難免有疙瘩。
此前蕭承威望不夠,大勢未成,能夠信任的也就他們幾家,自然也就睜只眼閉只眼。
但如今,蕭承威望已然今非昔比,足以壓服此前朝中搖擺不定的臣子,若是他馬敏文此時還不識趣一般,將來恐有大患啊。
蕭承多看了一眼馬敏文,見他如此識趣,心中大為滿意,點頭道:
“倒是朕疏忽了!既然如此,馬卿可有合適人選?”
“代尚書臺左丞張昭,忠于國事,這段時間助臣維系朝中運轉,功勛卓著,可遣其核定文武眾臣之功勞。”馬敏文恭敬道。
張昭是此前說過,要蕭承立下儲君這般膽大包天的話。
結果他不光沒有收到責罰,反而還被調到尚書臺聽用,蕭承此前還特意交代過馬敏文,這張昭是可以信任之人。
在馬敏文眼中,張昭便是蕭承看重的人才。這段時間接觸下來,更是知道了其能力突出,性子剛直。
核定文武百官功勞,這樣一個既容易得罪人,也容易施恩于人的差事,交給他這樣一個人,那是相當合適的。
蕭承眼睛一動,金手指面板隨之打開。
張昭…忠心:86…
嗯,比起之前好像降了兩點,應該是此前帝卡的負面效果。
不過忠心值這東西,以蕭承如今的皇帝身份,只要不是做出什么天怒人怨,威望盡失的舉動,刷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可!”蕭承點頭道。
“代尚書臺左丞,張昭何在!”蕭承沉聲道。
百官隊列之中的張昭眼睛一動,深吸一口氣,當即站出身來,俯身一拜,朗聲道:
“臣張昭,拜見陛下!”
“你這段時間,辦事用心,功勞不小。如今,便正式命你為尚書臺左丞,負責此事!”
張昭心中激動,聲音微微發顫,高聲道:
“臣,必不負陛下重托!”
蕭承點了點頭,示意張昭退下。
他再次掃視殿中百官,眼神微微發沉,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慢悠悠地道:
“有功之人,朕自是不吝恩賞。但這朝中百官,也有權欲熏心,心懷鬼胎之人。縱使國難當頭,卻還是暗中動作不斷。此等之人,諸卿以為,該當如何處置啊?”
殿中百官聞言,心中頓時一跳。
百官都不是瞎子聾子,對于京中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蕭承此時說出這話,他們便知這是要秋后算賬的意思了。
站在蕭承身邊的馮保見狀,朝旁邊的小太監微微一招手。
小太監當即領命,一溜小跑地跑出宣政殿。
不一會兒,便有一隊禁軍,押送著廉興業,簡侯,走入殿中。一同走進的,還有身穿玄色官袍,滿身煞氣的郭解。
郭解二話不說,雙膝跪地,叩首道:
“郭解,拜見陛下!臣辦事不力,致使京兆尹洪安怡,死于亂箭之下,請陛下責罰。”
這洪安怡,此前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大事不妙。但又心存僥幸,想著萬一事成,自己若是直接逃跑,那是虧大發了,這才親自前往尚書臺確認一番。
不曾想,就是因為這個決定,讓他直接死在了禁軍的亂箭之下。
“無事,此等大逆不道,心懷鬼胎之人,死便死了!難道朕還要為了他,治功臣的罪過嗎?”蕭承擺了擺手,道。
他本就不在意這些人的死活,畢竟哪怕參與之人全部死光了,就是編,也要編出證據,將感業寺拉下水。
郭解心中微送一口氣,叩首道:
“臣,謝陛下!”
蕭承指著殿中跪著的二人,冷聲道:
“諸卿,也看看這二位吧!這二人,還有已經死去的京兆尹洪安怡,勾結死士暗入京師,打著控制尚書臺,再將朕騙離軍中,以作挾持的主意。其中用心,何其歹毒!”
殿中官員,聽聞此事,倒是一愣。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只知道在這段時間,郭解領著尚虞備用處,也就是粘桿處,對有異心的百官,實施了殘忍無比的手段。
蕭承此前所言,他們還以為是要追究這些事呢。他們卻是怎么都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膽子大到這個地步,想出了這樣的謀算。
下一刻,當即有反應快的官員,走出隊列,朗聲道:
“陛下,此等膽大包天的逆賊,絕不能就此放過。還請陛下,徹查此事!”
剩余百官,也急忙出聲,道:
“請陛下,嚴查此事!”
“此等逆賊,無君無父,無家無國,當真可恨。臣等陛下仁德,但此事,必要以雷霆手段嚴懲,以儆效尤!”
“臣,愿替陛下,徹查此事!”
蕭承掃視一眼殿中拼了命表現,好似這般便能夠洗刷自己嫌疑一般的百官,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冷笑。
“溫體仁!”蕭承冷聲道。
一直隱藏在百官隊列之中的溫體仁,心頭猛地一跳,不敢怠慢,急忙走了出來,拱手道:
“臣在!”
“你位居廷尉之職,此事交由你,也算是合乎法度。你可有信心,接下此事?”
蕭承說完,還不等溫體仁答應,便再次開口,道:
“朕會給你放權。牽涉此案之中的人,不論身居何職,只要情況緊急,便可不需上稟匯報,可先行拿下審問。若有阻礙之人,一并論處!”
為官者都知,官位和職權,職權才是最重要的。
而蕭承給出的承諾,便好似賜予他溫體仁一柄尚方寶劍,可以使溫體仁在京師之中橫行無忌,一躍成為權威最盛之人。
對于他這般追求權勢之人,本應該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此時的溫體仁,卻是心中一寒,額間不斷地冒出冷汗。
溫體仁是聰明人,很多事情他一眼便能看透其中關鍵。
這場荒唐的鬧劇,從謀劃到實施,從始至終都被當今陛下看在眼中,還要查什么?
而蕭承要查這件案,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只是個借口,一個光明正大,清理朝堂的借口!
一個不會影響蕭承此前不追究百官罪責的承諾,而將當初勸其退位的總舵官員,徹底清除的借口!
溫體仁清楚,這個差事,是一個注定得罪上下,敗壞自己全部名聲的差事。若是有的選,他溫體仁絕不會接下此事。
可蕭承雖問了溫體仁是否愿意接下此事,但話里話外,顯然沒有給溫體仁選擇的余地。
這件事,根本容不得他拒絕!
不過這件事,對他溫體仁來說,也未必全是壞事。
若是辦好了,自己以后便是當今陛下的一條狗,一條專門負責咬人的狗。而作為一條狗,便意味著自己不會失去如今的權勢,甚至還有可能更進一步!
這對他來說,是根本難以抗拒的誘惑。
溫體仁嘴唇顫了顫,心中一狠,當即俯身在地,高聲道:
“臣,愿為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蕭承朗笑一聲,道:
“好,還望溫卿,不要辜負朕之期望!”
此時,只有蕭承能夠看到的視線之中,兩行小字隨之浮現。
溫體仁,忠心值上升50(忠心:91)
提示:近臣事件已觸發,親密度未滿80,無法成為近臣。
蕭承眉頭一動,忍不住看向殿中的溫體仁。
本來是打算廢物利用,讓溫體仁清理朝堂之后,再找個借口殺了呢。
可是倒是沒想到,這貨認清形式之后,這忠誠度一下子就上來了,還直接觸發了近臣事件。
還真是,太過識相啊!
近臣的作用,相當于孤臣、帝黨,是皇帝鷹犬,專門在朝堂之上充作皇帝手中的利刃,做那些一般大臣不敢,也舍不下臉面去做的事情。
只要蕭承有心,這些近臣,隨時可以成為雍正手下的田文鏡,為制度改革沖鋒陷陣。也可以是完顏構手下的秦檜,替皇帝頂著朝野上下的壓力,擔負罵名。又或是乾隆手下的和珅,上下其手,想盡了辦法為皇帝享樂撈銀子。
這樣的人,不一定是好的,但對蕭承來說,一定是好用的!
蕭承眼皮一動,開口道:
“好,朕等著看溫卿的手段!”
溫體仁站起身來,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道:
“請陛下放心!”
此時宣政殿中的百官,雖然不一定有溫體仁看的清楚,但也在這君臣對話之間,隱隱感受到了一絲說不出來的忐忑。
蕭承見殿中大部分的官員,此時都是一副心不在焉,干脆起身道:
“既然如此,朕也累了,退朝吧!”
一眾心神不寧的百官,連忙俯身一禮,齊聲喝道:
“恭送陛下!”
蕭承在一眾宮中侍者的簇擁之下,抬腿剛走出宣政殿,就又想起,剛剛溫體仁因為親密度不夠,而無法成為近臣的事情。
心念一動,金手指面板隨之打開。
溫體仁,廷尉,武力9,文學74,智慧80,道德20,年齡58,統御31,政治81,魅力53,忠誠91,親密度1,野心87
蕭承身形一頓,扭頭對著溫體仁,朗聲道:
“溫卿,隨朕來一趟!”
溫體仁聞言,不由得一愣,旋即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之色。
他極擅揣摩上意,蕭承這突然喊住了他,他便頓時想明白過來,自己賭對了!
大喜過望的溫體仁,再也不顧儀態,小跑著跟了過去,小心翼翼地等候著蕭承問話。
蕭承領著一眾內侍,徑直走在皇宮之中。
不知是因為已近初夏,還是蕭承心境不同了,皇宮之中,入眼之處,到處鶯鶯翠翠,一派生機昂然。
蕭承走到御花園中的一處亭臺,停住腳步,揮退了身后跟著的一眾小太監,道:
“你們先下去吧,朕就在這里歇歇腳。”
一眾小太監聞言,當即躬身行禮,轉身離去,只留下馮保和溫體仁二人。
蕭承看向馮保,開口問道:
“朕不在的這段時間,宮中可有異常?”
馮保聞言,當即心領神會,躬身道:
“回稟陛下,奴婢的人一直盯著呢,并無什么事情。”
蕭承說清楚,但馮保很清楚,蕭承問的是南榮姝那邊,可有什么異動。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南榮姝身邊伺候的人,除了一個貼身宮女,其他全都是東廠派去的,便是半點異常,也絕逃不過馮保的眼睛。
既然馮保說沒事,那南榮姝那邊,看來是真老實了。
蕭承點了點頭,又扭頭看向畢恭畢敬地站著的溫體仁,開口道:
“可知朕,為何找你?”
溫體仁聞言,低著頭,恭敬道:
“陛下自有陛下的用意,哪里是微臣能夠猜到的呢…”
蕭承嗤笑一聲,道:
“別在朕面前玩這一套,朕要你裝傻的時候,你再裝傻。現在朕問話,你老實說就是了!”
溫體仁聞言,心中一凜,腰桿彎地更低了,連忙道:
“陛下恕罪…陛下喚臣來,可是為了追查叛賊同伴一事,面授機宜?”
蕭承笑著點了點頭,道:
“不錯。”
“還請陛下明示!”
“此案涉及滿朝文武,一開始必定是毫無頭緒。馮保的東廠,消息靈通,說不定有你要尋的線索。”蕭承漫不經心道。
溫體仁心中一轉,頓時明白了。
這是要他找馮保要被清洗官員的名單,自己或是查找證據,或是誣陷,將這些人送進去。
“是,陛下放心,微臣明白了!”
說罷,溫體仁又對著馮保躬身一禮,道:
“日后,還請馮公公,多多照顧!”
馮保微微欠身,輕笑道:
“都是為陛下做事,什么照顧不照顧的!”
旁人無法看到的視線之中,又是一行小字浮現出來。
溫體仁,親密度1(親密度:2)
蕭承眉宇一動,沉聲道:
“此案進度,每日你需親自進宮,稟報于朕!”
溫體仁心頭一跳,狂喜之意不斷從心頭涌出,讓他情難自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高聲道:
“微臣,謝陛下信重。”
此前只是猜測,而現在溫體仁已然確定,自己對皇帝還有作用。
蕭承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轉身告退。
感業寺的一間靜室之中,慧行和尚等候許久,最終等來了城中有逆臣勾結匪徒反叛,很快就被平息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慧行和尚呆愣了許久,終究是無奈地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口宣佛號,嘆息道:
“阿彌陀佛,萬萬沒想到,籌劃如此之久,最后卻還是功虧一簣啊!”
靜室之中,感業寺殘存的佛門精銳,面露哀嘆之色,亦是低頭一行佛禮,低吟道:
“阿彌陀佛!”
依舊坐在上首的慧癡有些坐立不安,終于是忍不住打破了靜室之中的沉寂,急切道:
“感業寺不能留了,再不走,蕭承一定會找借口,將我等剿滅于此的。”
其中一名和尚看著一臉焦躁不安的慧癡,微微皺眉,頗為不屑道:
“方丈多慮了!我感業寺乃是佛門領袖,民間威望奇高,歷代皇帝縱使再行打壓,也沒有敢派兵圍剿的。否則必會民心不穩,社稷動蕩。小皇帝只要不傻,就絕對不敢動我們!”
慧癡聞言,看著一眾和尚頗為認可的表情,忍不住辯駁道:
“不對!你們沒注意他臨走之前留下的話?三日之后,若是法師不出現,他轉手就會說我等是霸占寺廟的匪徒,暗害了大法師,派兵圍剿的!”
“笑話,這傳出去誰信啊!我感業寺,是山間匪徒能夠冒犯的?這小皇帝,不過故意嚇唬我等,出出心中惡氣罷了!”
“就是,方正莫要被小皇帝嚇破了膽!”
慧行和尚聞言,卻是微微抬手,阻止了眾僧對慧癡的冷嘲熱諷。
他微微皺眉,沉聲道:
“小皇帝年輕氣盛,或許當真有這個念頭。我等,不可不防!”
眾僧見慧行和尚開口,沉默片刻,又紛紛開口道:
“師兄打算如何?”
“先送寺中一部分弟子離開,以防萬一!”慧行和尚開口道。
“只怕沒那么容易,那個叫狄青的將領,氣勢深不可測,起碼是八階以上的高手,又有數百騎兵在側,不得不防!”
慧行和尚聞言,臉色有些難看,沉默片刻,也只是輕嘆一聲,道:
“見機行事吧,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我感業寺也不懼這區區數百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