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曲線救國
李云龍到現在還有點兒沒回過神來。
眼前這伙兒偽軍和他以往遇見的都有些不同，不說剛才殺鬼子時的反轉和兇狠。
這會兒投降的速度，那更叫一個干脆利落。
齊刷刷地把手中的步槍扔掉，關鍵是還把步槍全部丟在一起，丟成一堆，生怕人家八路軍那邊不方便繳獲。
身上配了手槍、子彈盒也連忙掏出來放好，拍拍衣服兜，表示什么槍械都沒有了，這才連忙把手舉過頭頂投降。
偽軍營長曹旺德舉著手，一路小跑過來，還一面朝著自己的隊伍吆喝著：“都站好了，排好隊伍，沒點兒眼力勁兒？不站好嘍，八路軍長官一會兒怎么檢閱？”
就這樣，在不少八路軍戰士們目瞪口呆下，曹旺德踹著偽軍士兵們的屁股，將所有投降的偽軍列成了方隊。
“報數！”
“一，二，三…三百八十一！”
曹旺德點了點頭，他是個有眼色的，之前拿著哈話筒喊話的那個威猛漢子絕對是個軍官，可是他在旁邊那個大腦袋軍官面前，依舊是恭恭敬敬的，那個大腦袋絕對是眼前這些八路軍的軍事指揮官。
聽先前的喊話，說什么來著，八路軍獨立團副團長李云龍？
腦袋里想著這些問題，曹旺德跑到李云龍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報告八路軍長官，原國軍排長曹旺德，向您報到！”
李云龍在沉默中打量著曹旺德，他發現這曹旺德雖然恭敬，神色之中倒是沒什么懼色。
至于這曹旺德對自己身份的匯報，更是有意思，完全不提自己是偽軍的情況，就拿國軍說事兒。
李云龍樂了，這小子打感情牌呢！意思是，咱是國軍的隊伍，你八路軍長官可不能為難我。
“少扯淡，報上你偽軍的身份。”李云龍道。
“是，報告八路軍長官，卑職現在在陽泉擔任皇協軍一團一營營長一職。”
李云龍點了點頭，臉色突然板了起來，語氣加重了幾分：“像你這樣的漢奸頭子，老子一向是見到幾個殺幾個的！”
曹旺德似乎被唬了一跳，連忙解釋道：“長官，您先前可是說了的，只要反正，把槍口對準鬼子，戴罪立功，您給我們一條活路的，咱們中國人可不能打中國人呀！”
一旁的張大彪忍不住罵道：“你還知道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這些年你們這些漢奸都干了多少缺德事！”
“冤枉啊！長官，別的偽軍部隊我不清楚，可兄弟的偽軍部隊，那可絕對沒有干過長官您說的這些喪盡天良的事。”
“卑職也是沒辦法，當年會戰戰敗被俘，原本咱也是想舍生取義，當一回寧死不屈的大英雄的，可接著，我上面的連長，營長，包括團長都投降了，他們甚至還跑過來幫著鬼子勸降我們，您說，我還堅持這些有個屁用？”
“所以我回頭也讓排里的弟兄們跟著投降了，做了偽軍。”
“可是，長官，我們是中國人，還是中國軍人，這顆心它沒有黑透。”
“長官你們有所不知，兄弟我也是心在曹營身在漢，走的是曲線救國的道路。”
李云龍笑了，“他娘的，你小子還真會扯，感情你在小鬼子那兒當漢奸，給小鬼子做事兒，還成了曲線救國了？
你給我好好說說，怎么個曲線救國法，你要是說好了，我還真饒了你，可你要是說的不對，可別怪老子的子彈不長眼！”
曹旺德忙道：“長官，您想想，當年會戰我們戰敗，如果堅持不投降，死了也是白死。”
“而眼前給鬼子做偽軍，兄弟們的心其實還是向著咱們中國的，我們是吃他小鬼子，喝他小鬼子的，用他小鬼子的，只拿工錢，不干實事，磨洋工，遲早把鬼子的資源給他消耗的是一干二凈。
平時鬼子讓我們負責治安，或者是到村莊里征糧，我們其實也都替百姓打著掩護呢！要不小鬼子早直接放搶了。
再比如今天這樣的戰斗，我們是出工不出力，關鍵時候還能到倒打一耙，殺小鬼子一個措手不及，隨時暗中策應八路軍的抗日好漢們，長官，您說說，這不是曲線救國是什么？”
李云龍扭過頭來望著張大彪：“這是曲線救國？”
張大彪傻笑道：“團長，我覺著倒真有點兒像。”
李云龍點了點頭，又望著曹旺德，問道：“算你小子回答的還不錯，這次的表現老子也看在眼里，倒是還有點兒中國人的骨氣。”
曹旺德道：“長官說的哪里話，只要我們骨子里還流的是炎黃的血，就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一名中國人！”
說的是大義凜然。
李云龍收了配槍，又問道：“那你小子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曹旺德陪笑道：“長官，從這次據點的戰斗開始，我可是下令讓營里的弟兄們一直都放空槍的，絕對沒有傷到長官的任何一名士兵。”
“另外，這鬼子據點里的物資主要囤積在什么地方，都囤積了哪些物資和裝備，我一會兒派人給長官交代清楚，幫著長官們找到。”
“只是我們這些人，長官，您還是把我們當個屁給放了吧，我們還要回去繼續曲線救國呢！”
李云龍又不傻，罵道：“你小子說得好聽，眼前鬼子也被我們消滅了，你們為啥不愿意留在我們八路軍，跟著一起打鬼子？”
曹旺德嘆了口氣，指著站在身后的偽軍隊伍說道：“長官，您有所不知，不是弟兄們不愿意投降八路軍打鬼子，只是我們好多弟兄的家眷，都還在縣城的小鬼子手里頭呢！小鬼子壓根兒就沒有完全相信過我們。”
“當然了，弟兄們里邊有些是沒有家眷，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們要是愿意投誠八路軍打鬼子的，卑職自然無話可說。”
李云龍點了點頭，這個理由解釋得通。
果然，張大彪那邊勸降之后，的確有五十多個偽軍表示沒有家眷，愿意留下，跟著八路軍打鬼子。
李云龍又道：“你們就這么當了逃兵，空著手回去，就不怕小鬼子斃了你們？”
曹旺德笑道：“嘿，長官，這您放心，小鬼子想要我們給他們賣命，有些事情他們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戰敗之后，偽軍空著手逃回去的情況，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在小鬼子手底下做事，沒別的，好糊弄呀！”
“行行行，愿意的留下，其他的趕緊滾！”李云龍罵道。
“是，多謝八路軍長官，八路軍長官再見！”
“等等，曹旺德，從今天起，你小子算是我李云龍的人了，后面我會派人去和你聯絡，以后你該干點兒什么，你心里該明白，不是曲線救國嘛，既然咱倆撞上，就該好好合作合作，一同抗日。”
“是！”
“可你小子要是有別的小心思，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李云龍是什么樣的人。”
果然是李云龍，曹旺德心里咯噔了一聲，連忙回答道：“請李長官放心，卑職一定全力配合。”
“去吧！”
“是！”
曹旺德應了一聲，松了口氣，連忙帶著剩余的隊伍撤了。
望著逐漸遠去的曹旺德一行，李云龍樂道：“大彪，這個二鬼子倒是真有點兒意思，曲線救國？他娘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不過話說回來，借助這個曹旺德，咱們拉起新二團之后，敵工部也該拉建起來了，老孔那小子靠著獨立團敵工部帶回來的情報，那可是沒少撈油水。”
“哎，團長，這個事兒我會操辦起來的。”張大彪應道。
…“營長，咱們好多弟兄也沒有家眷呀！您怎么沒有同意那八路軍，留在他們那里打鬼子呢？”
直到遠離了李云龍一行，一連長這才來得及問道。
曹旺德道：“你懂什么？八路軍那邊兒沒什么油水，過得是苦哈哈的日子，聽說連軍餉都沒有，咱們在小鬼子這里磨洋工，混著日子，拿著軍餉，不比在八路軍那兒東躲xz的舒服？”
“那您怎么還暗中示意留了一部分弟兄在八路軍那兒？”
“這你又不懂了吧，亂世之中要多抓救命稻草，鬼子只是其中一根，八路軍這邊，國軍那邊，甚至是晉綏軍那邊，咱們都得牽上線，這才好在危機爆發的時候活下來。”
“活著就是真理嘛！嘿嘿，這可是營長您的至理名言，兄弟們都記著呢！”一連長道。
“這就對了！告訴弟兄們，這次臨陣倒戈殺鬼子的事情，所有人可都參與了，哪個要是泄露出去，腦袋一準兒得落地。”
“想活命的就把嘴巴給我管緊點兒。”
一連長道：“放心吧營長，這事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兄弟們早有經驗了。”
“要不兄弟們為什么愿意死心塌地的跟著營長您呢？亂世存活，曲線救國，還得您呀！”
哈哈哈哈哈——
曹旺德一怔，大笑聲隨即回蕩在山谷中。
一連長這記馬屁，那可真是拍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