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變通的智慧
萬家鎮。
暮色還沒有退去，整個萬家鎮依舊一片死寂，習慣了懶惰的偽軍們依舊在通鋪里睡得香甜，戰馬在馬槽中休憩。
借著黎明前最后的昏暗的遮掩，李云龍帶著四營隊伍迅速趕到萬家鎮周圍，并安排了部署，就躲藏在萬家鎮周圍的小山坡后。
將四營長張大彪和幾個連排長們聚攏之后，李云龍說道，“這次的作戰情況，在咱們出發之前我就已經跟你們說過了，再重復一遍，咱們全營主要火力，集中在沖鋒隊手上，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就是咱們發動沖鋒的時刻，開戰就是決戰，誰也不許給老子留手。”
“打偽軍，老子有的是經驗，這些二鬼子最弱的就是氣勢，意志力很不堅定。”
“什么意思呢？舉個簡單的例子，你要是有三個人，想打偽軍的一個班，只是打阻擊戰，未必能打得過。”
“可你要是直接集中火力，毫無畏懼地向著偽軍發動沖鋒，氣勢一到，二鬼子一準兒嚇得撒腿就跑，為啥？他還以為你背后站著八路軍主力呢！”
戰士們都跟著笑了起來。
李云龍繼續道：“有點兒開玩笑了，但就是這個道理，這次咱們把火力和主要的精銳全部集中在沖鋒隊，天色一亮直接發起進攻，后面的隊伍也緊跟著發起沖鋒。”
“二鬼子這個時候還沒睡醒，估計人都是懵的，突然看見火力兇猛，戰斗力彪悍的沖鋒隊殺來，再往后看，還有幾百號的隊伍，哪能分得清到底是新兵還是沖鋒隊？”
“那還了得？再不跑命都沒了。”
“就這么一眨眼，嘿嘿，告訴你們，萬家鎮的騎兵營就是老子的了。”
戰士們齊聲稱是，無不在心底佩服李云龍的戰術之精妙。
時間悄然間流逝。
天邊很快泛起了一抹魚肚白，整個時空開始逐漸放明。
李云龍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天色，目光最后落在萬家鎮外圍幾個昏昏欲睡的偽軍哨兵身上。
“張大彪，給我帶人摸掉那兩個哨兵，槍聲一響，進攻直接按照原計劃開始。”
“是！”
張大彪應了一聲，親自帶著隊伍里的幾個好手，借助山林的掩護，迅速靠近萬家鎮外圍。
砰——
張大彪幾人在瞄準過后，悄然間扣動了扳機，猝然響起的槍聲，直接打破了整個萬家鎮的平靜。
李云龍同時掏出腰上的兩把駁殼槍，舉在半空，怒吼道：“兄弟們，殺——”
一時喊殺聲震天，沖鋒隊沖殺在最前方，幾挺輕機槍在隊伍前列瘋狂咆哮。
用李云龍的話說，這個時候氣勢比殺敵更重要。
反正是打的氣勢，也不講準頭，就算是歪靶子，也能挺在肚子上亂射。
密集的槍聲很快便把整個萬家鎮包圍。
萬家鎮外圍的兩個偽軍哨兵，被張大彪幾人提前干掉。
李云龍一馬當先，直接帶著沖鋒隊踹開萬家鎮駐地的大門，沖殺了進去。
槍聲的咆哮聲中，萬家鎮的偽軍們從睡夢中驚醒，緊接著是油然而生的惶恐。
那偽軍的騎兵營營長反應倒是不慢，萬家鎮突然遭受襲擊，戰馬還都在馬廄里拴著，自然派不上用場，只能徒步迎敵。
這營長一個個踹開通鋪的房門，大吼著，在倉促中聚集了兩個排的隊伍。
結果剛迎到駐地門口，就被李云龍率領著沖鋒隊打死了三分之一。
李云龍粗狂的吼聲在駐地口回蕩：“老子是八路軍獨立團副團長李云龍，敢反抗的統統宰了，繳槍的不殺！”
聽見八路軍三個字，那偽軍營長的心里已經是一顫，緊接著又聽到了八路軍獨立團的名號，這偽軍連長只覺得是晴天霹靂，轟在了自己的胸口，一時之間方寸大亂。
那可是敢硬剛坂田聯隊的八路軍主力啊！
再向不遠處望去，沖鋒隊的后面還有幾百號人馬。
這仗還怎么打？
看眼前率先沖過來的這支隊伍的火力和戰斗力的兇猛，就知道敗局已定。
這些念頭在偽軍營長的心頭一一閃過，他原本突然從睡夢中被驚醒，正慌亂著的那顆心，徹底沒了戰斗的意志。
還打個屁呀！
干死坂田聯隊的八路軍都打過來了，趕緊逃命吧！
“撤，撤退！”
偽軍營長說完，竟是率先掉頭就跑，接著連長、排長們跑得比士兵們更快，士兵們扭頭一看，長官都不在了，那還打個球？
很快，原本還組織了防御的偽軍隊伍，直接散了隊形，跟著那偽軍營長從萬家鎮的后門倉促撤離。
由于戰斗爆發的突然，這些偽軍又是慌不擇路的逃跑，許多武器都還在通鋪里，來不及帶走，正好便宜了李云龍。
李云龍帶著沖鋒隊沖殺進來之后，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來不及逃跑的偽軍，但凡沒有丟下槍舉著手投降的，通通打死。
前后不到十分鐘時間，萬家鎮的戰斗徹底宣告結束。
獨立團駐地。
上午十時。
駐地外突然響起了大量的馬蹄聲，就連駐地口的地面似乎都跟著抖動起來，一些石子在地面上輕微的跳動著。
通信兵匆忙跑到團部，向孔捷匯報道：“報告團長，副團長他們回來了。”
“這么快？”
孔捷有些詫異，盡管他猜到李云龍可以拿下萬家鎮，卻沒有想到李云龍回來的這么迅速。
叫了趙剛之后，孔捷和趙剛一道趕到駐地口，就看到一個大腦袋的漢子騎著一匹馬快速的朝著兩人奔來。
等到差不多三五米的時候，那漢子猛地勒住馬韁繩，戰馬嘶鳴，停下腳步。
李云龍以熟練的馬術動作跳下馬，樂道：“老孔，老趙，老子回來了。”
孔捷詫異道：“怎么這么快？”
李云龍得意道：“前后不過十分鐘，戰斗結束，回來的時候，戰士們大多都是騎著馬的，要不是一些戰士不懂馬術，路上還得教他們怎么騎馬，坐穩，不從馬背上摔下來，老子早就帶著隊伍回來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李云龍的臉上涌現著得意之色。
孔捷拉著張大彪到一旁，問了幾句，這才知道李云龍將精銳放在沖鋒隊，一舉擊潰萬家鎮騎兵營的戰術。
聽完的孔捷不得不感慨，這老李的確是塊兒打仗的料子。
眼前的趙剛臉色卻變得有些難看，他瞪著孔捷還有李云龍道：“老孔，老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什么時候調動了一個營的人馬，有了軍事行動？我為何對此事半點也不知情？還有，這次的軍事行動有沒有提前向上級匯報過情況？”
原來孔捷和李云龍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趙剛，剛才孔捷拉著趙剛前往駐地，也并沒有告訴趙剛到底是什么事。
所以有了眼前的矛盾。
面對趙剛的責問，原本堆在臉上的笑容消失，李云龍有些不大開心了，只是級別上畢竟被政委趙剛壓著，李云龍只得回答道：“就是帶著四營出去了一趟，拿下了萬家鎮，你瞧瞧，這不是還繳獲回來將近400匹戰馬？老趙，這些可都是寶貝呀！”
趙剛肅然道：“老李，現在我不是問你有沒有繳獲的問題，而是你此次的軍事行動并沒有向上級匯報過。”
“這從小了說，是違抗上級命令，私自出兵，這往大了說，那就是無組織無紀律，是要受到軍法懲處的！”
“你…”
李云龍有些火了，氣得想罵娘，只是趙剛畢竟是上級，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眼珠子一轉，李云龍發現一旁的孔捷似乎在偷笑，頓時氣都不打一處來，忽然靈光一閃，他指著孔捷說道：“政委，你說這話可得摸摸良心，我的上級是誰？我的上級那是咱團長呀！攻打萬家鎮這事兒，我可是向他匯報過的，咱團長也是點了頭的，您要是要解釋，那就找咱團長解釋！”
說完，李云龍直接拍屁股走人了。
孔捷：“…”
心里大罵老李，這燙手的山芋就這么丟過來了。
原本孔捷還想看一看經典的情景再現，看看老李這張巧嘴是如何說服趙剛的呢？
“老孔？”趙剛看向孔捷，這段時間的相處，孔捷對趙剛很是尊重，趙剛感懷在心，所以此刻問的也比較和緩。
孔捷有些無奈，嘆了口氣，對趙剛說道：“老趙，你政治覺悟高，又不是那種死板的教條主義，咱們走走吧！我慢慢和你解釋，我想你會理解的。”
“好。”趙剛點了點頭。
路上，孔捷說道：“老趙，在你心里，像我們獨立團這樣的前線團級作戰單位，按照你理想化的情形，應該是個什么樣子的？”
趙剛沉思了片刻，倒是沒有說明自己的觀點，反問道：“老孔，你怎么想？”
孔捷道：“作為政委，其中一點職責正是要規范部隊，確保部隊可以服從上級的指揮命令，不犯一些紀律性的錯誤和過失，然后將自己所在的部隊帶成一支模范作戰部隊。老趙，我想你心里所想的最終的情形，和這個也差不多吧？”
趙剛捫心自問，點了點頭，“是的。”
“所以老李和我私自出兵，沒有匯報旅部，這和你的設想是完全不相符的，你剛才表現得很生氣。”
趙剛沉默。
孔捷語重心長道：“可是，老趙啊！你知道嗎？我們獨立團現在加上新擴編的四營，全團將近一千五百號人馬，無論是吃的、穿的、用的，還是打鬼子的裝備、彈藥這些，可以說基本上都是在沒有向上級匯報的情況下，私底下出兵搞副業，打下來的，如果沒有這些副業支撐著，獨立團這點兒爛攤子早就撐不下去了。”
“你以為旅長就不清楚這個狀況？老總就不清楚這個狀況？旅里和師里的政委們，就不清楚這個狀況？”
“不，首長們心里也都一清二楚。”
“難道首長們就愿意這樣嗎？當然不是，如果咱們的隊伍吃穿不愁，槍支彈藥管夠，我想沒有哪個團長愿意冒著抗命，私自出兵的風險去搞什么副業，就連李云龍他也不會。”
“可眼前咱們前線抗戰的情形太艱苦了，這個時候，咱們這些指揮部隊的干部絕對不能死板，要學會審時度勢，符合當下實情的進行戰術上的調整。”
“現在各團的物資本來就緊缺，咱們既然有辦法能多弄到一點，為什么不去做呢？這點兒小事都要處處向上級匯報的話，一來二去的，不說是貽誤戰機，旅長的腦袋估計都得煩大了。”
“其實旅長也好，老總也罷，包括我和老李，我們其實都想的很明白，首長們不要別的，要的是我們這些做團長的，能把團里的裝備搞起來，戰斗力提升起來，把戰士們的生活照料好了，這就足夠了。”
“所以在這個前提下，有些事情是應該變通的，我們可以適量的搞一些副業來補貼團里的裝備和生活物資，這就像是人餓了就該吃飯一樣，難道還得向爹媽匯報一聲？當然，動靜也不能太大，不能影響到咱們上級的整體規劃作戰，有這個原則，那就絕對不會出什么亂子。”
“當年要不是我帶著獨立團，也經常搞搞副業，把隊伍的裝備和戰斗力都提升起來了，蒼云嶺戰役上，我哪敢和坂田聯隊硬碰硬？”
“老趙，說了這么多，你怎么想？”
趙剛又沉默了好半晌，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快到團部的時候，趙剛忽然朝著孔捷敬了個軍禮，道：“老孔，抱歉，先前是我的態度有些急躁了，你說的對，前線抗戰必須要靈活變通，決不能因循守舊。”
“只是…以后團里有了軍事行動，是不是也能給我這個做政委的說一聲？”
孔捷大笑道：“那是肯定的呀，老趙，這話可是你說的，你放心，以后團里再搞副業，哪怕是只出動一個班的軍事行動，我都會提前和你商量，有咱們兩個配合搭檔，這事情就更順利了。”
趙剛：“…”
這話沒法拒絕，可怎么覺得有點兒像是上了賊船了？
回到團部的時候又碰上了李云龍，趙剛說道：“老李，先前是我錯怪你了，咱們團里搞副業的情況，我是理解的，只是希望以后再有這樣的軍事行動，你也可以知會我這個做政委的一聲。”
望著趙剛走向內屋的身影，李云龍有些傻眼，“老孔，這到底啥情況？”
孔捷笑道：“是不是覺得老趙和咱們以往遇見的政委都有些不同？”
“這倒是，脾氣好，還有文化，要說老子現在好像也不怎么討厭這白面秀才了。”
孔捷長嘆道：“你呀！告訴你，老趙這樣性情溫和，還思想開明的政委，你就是打著燈籠，也未必找得到。”
說著，孔捷拍了拍李云龍的肩膀，轉身也進了屋子。
李云龍有些傻眼，他娘的，老孔和我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這老趙的確是個好政委，可是和老子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