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暗烽
…緩坡的兩側翼，特工隊在山本一木的命令下發起明面上的進攻。
曹正和火花安排在兩側翼的隱蔽機槍火力驟然間爆發，兩挺輕機槍的火力壓制下，再加上中線陣地又各提供了兩門擲彈筒進行火力支援。
山本帶著特工隊進攻的步伐受阻，被突擊隊這邊以機槍和擲彈筒外加上沖鋒槍火力，強行壓退了回去。
僅僅是一次嘗試性沖鋒而已，山本親自率領的右翼特工隊的鬼子死亡三人，受傷五人。
被火力壓制無奈后撤的過程中，甚至還有特工隊的鬼子不小心又絆發了曹正設置在樹根下的詭雷，爆炸聲過后，再次死亡一人。
到了此刻，山本也顧不得什么面子了，他分散在左右翼的特工隊，兵力上并不算多，在這樣明顯已經暴露的情況下，接下來的進攻與常規作戰部隊沒有什么太大不同。
可山本承受不起這樣的傷亡，這每一位特工隊隊員可都是他千挑萬選之后，又嘔心瀝血才訓練出來的精英。
絕不應該折損在如此憋屈的戰斗之中。
“后撤！”
山本無奈地下達命令，并下令讓通訊兵用短波電臺通知了左翼的進攻隊伍。
就這樣，山本特工隊企圖通過緩坡兩側偷襲孔捷一行的計劃，草草收尾。
等到山本帶著有些灰頭土臉的特工隊，鬼子抬著死亡的特工隊鬼子的尸體返回時，那日軍大尉中隊長還在指揮著隊伍嘗試沖鋒，以掩護兩側翼特工隊的進攻。
回頭就望見了臉色陰沉的山本。
“大佐閣下！”鬼子大尉忙道。
“立刻通知你的部隊，暫停進攻。”山本下令。
“嗨！”
鬼子大尉連忙終止了部隊的進攻，他早就不想進攻了，眼前的緩坡實在是太過狹窄，只能一排一排進行沖擊，再加上敵方的火力封鎖嚴密，純粹是添油戰術，上去多少死多少。
外加上對手似乎長了一雙可以穿透眼前緩坡的眼睛，緩坡這邊的一舉一動似乎都被對方察覺。
鬼子大尉幾次想以擲彈筒反擊，結果擲彈筒還沒有后退到位置，敵方的炮彈就跟著砸過來了。
要不是為了掩護特工隊從側翼的進攻，他才不會這么盲目地選擇沖鋒。
至于他報以希望的山本特工隊，照眼前看來，似乎也失敗了。
“大作閣下，敵人實在狡猾，炮火封鎖嚴密，以我們現有的兵力，強行沖鋒只會造成更大的傷亡，接下來咱們該怎么辦？”
山本的目光在四處游走，他注意到了緩坡后方的彈坑，也注意到了中隊這邊擲彈筒兵的傷亡。
沉默了片刻，山本開口道：“你說的不錯，這支八路的確難纏，緩坡的兩側翼他們也提前安排了埋伏，以我們現有的兵力，想要強行沖上緩坡，未必能夠取勝。”
“但緩坡之后的地勢方才我探查過。”
“過了緩坡近處的稀疏林地之后，后方是一片開闊地，甚至連一棵樹的掩體都找不到。”
“我想，這就是這支八路為何守在緩坡的原因，他們不敢繼續后撤，把后背留給我們任由屠殺。”
“至于現在嘛，我們的確暫時攻不上去，但他們也無法進攻到我們藏身的死角，不僅如此，他們甚至不敢后撤，只能在這里和我方僵持。”
想到這里，山本打定了主意，道：“立刻電臺通訊各方搜索部隊，迅速向緩坡增兵。”
“嗨！”鬼子大尉也明白山本的應對之策了，連忙應道。
緩坡后方，孔捷的目光才從樹冠觀察哨的方向返回，觀察哨兵打來手勢。
鬼子特工隊在緩坡兩翼遭到埋伏，退回去之后，和緩坡下的鬼子一同躲在了死角區域。
雙方這時都停了火，沉默之中感受著彼此的存在，相互對峙。
片刻之后，緩坡死角區域忽然有聲音傳來：“請問對面的兄弟，可是八路軍獨立團的部隊？我是皇協軍的翻譯官，替皇軍和對面的八路兄弟說幾句話。”
緩坡后，隊員們都愣了下，把目光投向孔捷。
孔捷的聲音緊接著從緩坡上方傳來：“有屁快放，你這樣的狗漢奸，平日里見了老子都懶得聽你開口，抬手就是一槍。”
緩坡下的翻譯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縮了縮脖子，開始翻譯山本的原話：“之前一路追蹤，有幸得知獨立團的名號，請問對面的可是獨立團的團長，孔捷，孔先生？”
“嘿嘿，團長，你這名氣可真大，連小鬼子都知道你呢！”一旁的和尚樂道。
孔捷沒好氣道：“你小子，那能一樣嗎？別人聽說了我的名號，那都是心里佩服，這些鬼子漢奸聽說了我的名號，哪個不是做夢都想著砍了我的腦袋，去領賞領功的？”
“這倒是！”
緩坡底下，翻譯官見孔捷這邊沒有回答，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對面的可是孔捷，孔團長？”
“是老子。”孔捷喊道。
“久仰孔先生大名，蒼云嶺一戰，孔先生率部從正面殺出，甚至摧毀了我帝國精銳坂田聯隊的指揮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孔捷喝道：“狗漢奸不配和老子說話，山本，我知道你小子應該懂點兒中國話，想聊的話，直接和老子聊吧！”
緩坡底下，山本一木愣住了。
是的，即便是偷襲楊村，被獨立團伏擊的那天晚上，他都沒有如此的驚訝過。
這個獨立團團長孔捷竟然掌握了他的名字。
這怎么可能？
要知道特工隊在日軍駐山西第一軍里，是屬于保密性的部隊，指揮官山本一木的名諱更是極少有人知道。
在日軍的常規作戰部隊里，只知道這是一位很受司令官筱冢義男器重的大佐。
只是孔捷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山本倒是也很快平穩了心境，用帶著些陰沉的口吻回復道：“孔先生可真是令人驚訝，竟然知曉我的姓名。”
孔捷嘲諷道：“你山本都能知曉我們八路軍總部的所在，還巴巴的去楊村給我獨立團送了一批裝備，我知道你的名字，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名字，代號而已，比如你們日軍在我們這里就是小鬼子，我想喊你阿貓和阿狗，只要你愿意承認，我也完全可以用阿貓阿狗來稱呼你山本。”
“孔先生的話語妙趣橫生，那還是就用名字吧！”山本道。
“這狗日的老鬼子，中國話說的還挺流暢。”榴彈炮忍不住罵了一句。
一旁的郝班長疑惑道：“孔團長，這山本是什么人？”
孔捷道：“就是那晚偷襲楊村的那支特殊鬼子部隊的指揮官。”
“原來是他，這小鬼子到底想做什么？忽然不發起進攻了，還在這兒和咱們閑聊了起來！”
“很明顯，拖延時間而已。”
“鬼子想拖延時間？”
孔捷笑道：“咱們在緩坡上守得嚴密，正向有火力壓制，側向也有埋伏，鬼子側翼突襲與正面的進攻都被咱們打了下去，他們的人手又不算太多，強行拿下緩坡的可能性不大，除了繼續等待后續援軍抵達，還能有什么別的法子？所以眼下只能拖延時間。”
說到這里，孔捷壓低了聲音詢問道：“曹正，兩側翼防守的隊員撤過來沒有？”
“團長放心，鬼子在側翼遭到咱們埋伏，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愚蠢的送上門來，兩側翼我留了警戒哨，其他人都過來了。”曹正匯報道。
孔捷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將鬼子遮掩在死角區域的緩坡，忽然計上心頭，扭頭對曹正說道：“鬼子在拖延時間等待援軍，咱們又何嘗不是如此，如果能趁著談話吸引鬼子的注意力，偷襲一波，豈不是更好？”
曹正立馬心領神會道：“團長，咱們還有不少手雷和手榴彈，我這就安排一支戰斗小組，悄悄地貼近地面摸過去，到了足夠的距離之后，直接將手雷和手榴彈順著地面滾過去，落到緩坡底下，嘿嘿，夠小鬼子喝一壺的。”
“你小子，還真夠機靈的，去吧，就這么干！”
“嘿嘿，是！”
曹正轉身去安排，孔捷又對葉民說道：“投彈小組暗中摸近，葉民，你這邊招呼老趙，文杰，喜子，把緩坡區域鎖死，防止鬼子探頭偵查情況。”
“是！”
接著，孔捷又向樹冠觀察哨兵打了手勢，讓他密切監視鬼子、偽軍的一舉一動。
“哈哈，山本先生也是個妙人呀！對了，我在那牛頭山的戰俘營里邊，好像消滅了一支和山本先生的特工隊類似的隊伍，不知道那是一支什么隊伍？”
吱——
山本的牙齒緊咬著，臉色陰郁的可怕，他一字一頓地開口，“孔先生好手段，那是我特工隊的預備兵員。”
孔捷大笑道：“哈哈，讓山本先生見笑了，我這個人呢，就喜歡把雛鷹掐死在搖籃里，否則，雛鷹長大，成了像山本先生這樣狡猾、兇狠、殘暴的雄鷹，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緩坡底下，山本緊攥起的拳頭青筋暴起，他扭頭，低聲沖著身旁的鬼子大尉吩咐道：“趁著對方談話，立刻構筑擲彈筒陣地，按照說話的聲音傳來的方位，把這個孔捷給我消滅掉！”
“嗨！”
鬼子大尉連忙應道，眼下雙方對峙，各自停火，他認為自己悄無聲息地構筑擲彈筒陣地，對方或許還真沒有辦法察覺。
山本又揮手示意之后，有一名鬼子士兵悄悄地從緩坡比較邊緣的位置露頭，企圖偵察對方的情況。
結果剛剛露出個頭頂，視線還沒有來得及掃過去。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葉民出手了，子彈直接打穿了那鬼子的頭盔。
鬼子士兵被掀飛出去，重重地倒在地上，鮮血從頭盔里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
“混蛋！”山本暗罵，那是九七式狙擊步槍的聲響。
對面的孔捷反倒是不太高興了，“山本，你小子不厚道呀！你既然懂得中國話，該明白我們中國有句老話，叫非禮勿視，咱倆談話呢，你派個鬼子兵偷看什么？他娘的，還害得老子浪費了一顆子彈。”
山本：“…”
孔捷的諷刺讓他一時無言以對。
論起話鋒的犀利，十個山本綁在一塊兒也比不上孔捷。
而對方的狙擊手的強悍也讓山本有些心驚，他連忙下令周圍的偵察兵不要再輕易露頭。
兩人繼續聊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鬼子大尉那邊指揮著幾個擲彈筒兵，悄無生息地后撤，逐漸遠離緩坡死角，企圖抵達合適的開炮地點，偷襲孔捷。
消息很快通過樹冠觀察哨，傳到孔捷眼中。
孔捷樂了，原來山本這老鬼子打得這主意呢！
“榴彈炮。”
“得嘞！”榴彈炮應了一聲，立馬按照樹冠觀察哨傳來的一些逐漸詳細的信息，調整擲彈筒的射擊諸元。
“發射！”
轟隆——
四發迫擊炮炮彈幾乎同時升空，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然后優雅地砸落在鬼子大尉這邊，剛剛構筑起來的擲彈筒陣地上。
爆炸聲過后，硝煙也逐漸被風吹散。
鬼子這邊最后的幾門擲彈筒徹底在爆炸中報銷，連同死亡的還有湊起來的五六個炮兵。
原本的興奮和期待的神色盡數凝固在臉上。
鬼子大尉徹底絕望了。
孔捷那邊開始傷口上撒鹽，“山本先生，你說咱倆就是說會兒話的交情，這怎么好意思呢？老給我送人頭，我真怕對面懷疑你是我派過去的間諜呦！”
隊員們聽得直樂，團長這張嘴還真是夠損的。
緩坡下的山本臉色越發陰沉，他現在可以確定，對方絕對掌握了緩坡下的情況。
可是這孔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山本稍稍往后退了退，視線在左右游走，緩坡后面倒是有一些樹木，或許能夠藏人，視線居高臨下，看得更遠，或許可以偵察到緩坡后方一些的情況。
可眼前的樹木不少，又枝繁葉茂，真要是有人躲在其中，也很難察覺出來，山本有些頭疼。
看來在援兵沒有抵達之前，自己要處處受這孔捷的壓制了。
可他絕沒有想到，這也只是開胃菜而已。
雙方說話的工夫，曹正帶著十人投彈小組。借助周邊的掩體，迅速摸進到緩坡頂三十米左右的距離，這個距離足夠隊員們將手雷和手榴彈順著地面輕易地滾落到緩坡底下。
隊員們用目光彼此交流過后，曹正點了點頭，示意投彈開始。
更接近圓形的鬼子四十八瓣手雷，方便于在地上的滾動，十個隊員先后取出一顆手雷，握在右手之中，在曹正的指揮下，大家拔下插銷，然后在另一只手握著的沒有拔下插銷的手雷上撞擊一下，然后順著地面就朝著緩坡的方向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