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書房中燈火通明,周潤澤拿著一本醫書認真研讀。
這些天,他每每有了空閑,都會讀一讀醫書。
那天謝玲兒念給他聽的那段經文,是一部高深的武功功法。
上面涉及到了很多的道教術語和以陰陽五行作為理論基礎的人體五臟六腑、經絡關節、氣血津液的變化。
周潤澤之所以認為這部功法高深,是因為這段經文實在太晦澀難懂了。
他也是抱著有棗沒棗打幾桿子的想法,看看這功法到底是個什么成色。
這部功法沒有名字,周潤澤則將經文的頭兩個字剔了除來,取名:混元。
混元功是一門氣功,是以呼吸的調整、身體活動的調整和意識的調整為手段,開發和刺激身體潛能的一種練功方法。
練功過程中,要凝神靜氣,講究天人合一,人和自然合一、形神合一,以極限腹式呼吸方式鍛煉五臟六腑,由內而外,從而達到洗髓易經,脫胎換骨目的。
說起來,周潤澤看過不少種類的書籍,卻唯獨很少看道教典籍和中醫巨著,所以這會兒初學,進展極慢。
其實道教的許多理論和中醫的理論是相通的,然而兩者都博大精深,沒有老師指引入門,就這么空看泛讀談何容易學有所成?
但周潤澤卻不著急,反正他現在已經考上了進士,不用再繼續研究八股文了,正好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消耗。
夜已深,燭火搖曳,一旁的夏蓮輕輕放下手中的書,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周潤澤,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自從跟了周潤澤后,夏蓮越發長得標致了,現在的她不缺衣短食,沒人打罵她,吃的好,穿的好,又有書可讀,整個人都精神煥發,越發的迷人了。
不過這會兒,她卻要做惡人了。
她緩緩起身,來到周潤澤身前,輕輕將他手中的書籍抽了出來,溫柔笑道:“老爺,該歇息了,明兒個你還要去參加釋菜禮呢!”
周潤澤伸了個懶腰,笑呵呵道:“還好有你在邊兒上提醒,要不然我可真要看到天亮了。”
看了一眼嬌憨天真、純潔溫和的夏蓮,周潤澤將她拉到雙腿上坐下,問道:“夏蓮,你可有想過自己的親人?”
夏蓮神色一愣,沉默片刻,輕輕點頭說:“想是想的,卻記不起我是哪兒的人了。”
見周潤澤疑惑,她說:“在遇到老爺之前,我的所有記憶都只有挨打、挨餓,哪會兒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飽飯,不挨打,整天都怕怕的,心里惶恐不安。”
“我原應是記得一些自己的來歷身份的,可越長大,那些記憶越模糊,到了后來,就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周潤澤將她拉到自己懷里,摸著她的臉頰,柔聲道:“不怕了,咱們再也不怕了,今后你就好好的跟我過日子,至于你的親人,等我尋了機會,也會著人慢慢幫你找來的。”
“夏蓮一點兒也不著急,自是相信老爺的。”夏蓮用手在周潤澤懷里畫圈,笑著回道。
次日,周潤澤同新科進士一道來到國子監參加釋菜禮。
這個禮儀,是新科進士告別科舉,擁有官身的重要禮儀。
釋菜禮后,周潤澤他們就可以換上吏部備下的官服,從此之后便正式脫離平民身份,進入官場,擁有官身。
釋菜禮的場所在國子監和孔廟。
釋菜就代表尊師重道,釋菜禮也就變成了祭孔的兩大禮節制度之一,釋菜也就是用瓜果蔬菜孝敬師尊,釋菜禮是“拜師禮”。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新科進士也要行釋菜禮,拜謝先師孔子,然后脫去粗布衣服和草鞋,表示步入仕途。
周潤澤他們到了國子監后,先沐浴更衣換上了早就備好的粗布衣衫和布鞋。
在孔廟除了國子監的官員外還有禮部的官員,分別擔任釋菜禮的通贊、引贊及有司等行禮人員。
時辰到后,在一陣鼓樂聲中,通贊官誦讀祭文,誦讀完畢,新科進士們就把水芹、韭菜花、紅棗和栗子一起放入一個盤碟里。
水芹代表學子,韭菜花代表才華,紅棗代表早立志,栗子代表對孔子的敬畏之心。
接著,由狀元帶頭,來到大成殿孔子像下,跪拜獻上釋菜。
整個儀式下來,基本到中午了。
行完釋菜禮,周潤澤等人脫下粗布衣衫布鞋,換上了禮部和吏部給眾人按照各自分配的官位備好的官服。
從此以后,眾人就擁有官身了。
同時,周潤澤他們的名字還會被刻在國子監專門立碑的進士題名碑上。
周潤澤去看過,發現那塊刻有他名字的進士題名石碑嶄新,字體剛勁有力,笑了笑,就和同年們離開了。
剛出國子監,一個面無寸須作仆人打扮的太監將周潤澤攔住,小聲道:“周老爺請跟小的來,戴公公有請。”
周潤澤點了點頭,跟同門告辭一番后,跟著那太監來到不遠處的一間茶樓里。
茶樓人不多,裝修典雅別致,古色古香。
太監將周潤澤引到雅間,打開門,周潤澤就看到了作員外打扮的戴權。
兩人相互見禮后坐下,戴權也不廢話,直接說明來意:“上次咱家說等公子有了官身后,就送公子一份重禮,咱家從不失言,剛得了空,就給公子送來了。”
說著,他就將桌上的一個木箱子推了過來。
周潤澤一頭霧水,將箱子取了過來,打開一看,里面全是賬簿。
“這是?”周潤澤抬著看向戴權。
戴權笑呵呵道:“這是近幾年,薛家各省商路的詳細記載,相信公子一定會有興趣的。”
周潤澤點了點頭,戴權名為大明宮掌宮內相,實則也幫著皇帝監視錦衣衛,手上肯定有一批得力的人馬,想要查清薛家那點破事,還真不要太容易。
“戴公公送的果然是份重禮,學生以后定有所報。”周潤澤拱手說道。
戴權揮了揮手,說:“咱家倒沒有什么地方需要你回報的,以后到了六科,多為萬歲爺辦些實事兒就成了。”
說完,也不等周潤澤回話,就起身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周潤澤起身相送,等他出去后,回來坐下,看著一箱子賬簿,琢磨剛才戴權說的話。
聽他的意思,這次他被授予給事中,果然是皇帝插手了。
可是讓周潤澤想不通的是,皇帝為什么要重用他,他可不相信就憑那篇滿是空話套話的殿試文章,就能讓皇帝重用一個剛踏入官場的新科進士。
“看來…師父那邊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兒。”周潤澤沉吟想到。
說起錢文俊,周潤澤到現在看他還是一團迷霧。
他自來京城后,也曾到處打聽過錢文俊往年在京城的事跡,讓人奇怪的是,錢文俊年輕時在京城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
除了讀書、考進士,后來又到國子監教了幾年書外,就沒別的豐功偉績了,似乎有許多的事兒都被人為的抹掉了一般。
這時,周潤澤又想起上次錢文俊帶他和錢有用去見戴權時,先去見了什么人,出來時眼睛通紅,一看就是流過眼淚。
想到這里,周潤澤就不往下想了,他心里有些猜測,但直覺讓他還是裝迷糊比較好。
站起身來,周潤澤按著賬簿箱子,暗道:“師父他們這些人做的事兒,似乎件件都是大事兒,卻又潤物細無聲,今后我該怎么自處呢?”
這種感覺很不好,錢文俊似乎什么都沒向他隱瞞,卻又什么都沒跟他說。
如今他已經有了官身,而且一出道就是六科工部給事中,他所要面對的首要問題,不是學習怎么做官和怎么做事兒,而是站隊的問題。
他雖然聽錢大舉等人說了一些官場情況,卻任然云里霧里,眼花繚亂,并不清楚敵我。
周潤澤心道:“師父讓我自己悟,怎么悟呢?”
他想了一會兒,毫無頭緒,便不再多想,反正到時候見機行事得了。
站起身來,周潤澤將整個箱子抱了起來,還別說,挺沉的。
出了茶樓,李大富將箱子接了過去,放在馬車上。
周潤澤剛要上車回家,普空頂著個光光的腦袋過來了。
“這是前幾天門主吩咐要的薛家商路詳細情況。”普空身后跟了一個人,也抱了個箱子。
周潤澤讓那人將箱子交給李大富,然后問普空道:“先前吩咐你調查的事兒進展怎么樣了?”
普空豎手回道:“已經有了些進展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周潤澤看了他一眼,說:“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就上了車,讓大富駕車離開了。
普空看著馬車,豎手道:“阿彌陀佛!”
他身旁那人沉吟道:“香主,咱們這么一直拖著,會不會讓門主不滿啊?”
“他已經不滿了!”普空面無表情道。
“那怎么辦?要是門主對我們不滿,以后尋了機會整我們咋辦?”
普空嘆息道:“阿彌陀佛,本座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嗨,你說咱們遇到的是什么破事兒啊!”
馬車上,周潤澤看了一眼躺在角落里的竹箱子,心中暗嘆一聲。
他就知道撿來的這破門主沒那么好當,但他并不沮喪,此時他已經明白雪蓮門是想要利用他,可他何嘗又不是想利用雪蓮門呢?
“還是要著手建立自己的勢力了!”周潤澤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