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高理菜不為所動地望著最上和人,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件極為不可理喻的事兒。她辨別不清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否真正的愛過她。如果他誰都愛,不就說明他誰都不愛么。可既然他誰都不愛,又何必做到這一步。日高理菜想了許久,便發現這是件毫無意義的事兒,無論愛與不愛,自己都不會接受他的提議。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沒有誰會接受這樣荒唐的提案。可清水有沙接受了。小西沙織也接受了。任憑日高理菜再怎么勸解,她們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如果她們選擇的不是眼前這個男人,而是別的誰,或許日高理菜還不至于感到如此悲憤,可偏偏是最上和人。即便自己與他在一起的時光并不如其他女孩兒來得久,她也從不認為自己的感情就低她們一等,感情這種事沒有誰高誰低。日高理菜自然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她至今為止也是這么做的。曾經她為了追求最上和人,耍了諸多手段,在那之后自認為看清了最上和人的真面目,卻依然選擇了接受他不好的那面,義無反顧地同他在一起。只是自己沒有想到,最上和人是個遠比她想象的,更為過分的男人。甚至于到了這個地步,他依舊不打算放過自己。望著最上和人伸出來的手,日高理菜理十分性地退后了一步,兩步。她正在一步步脫離最上和人,即將進入沒有他在的世界,在那里重新開始,或許能夠在那迎接新的邂后,或許再也沒有那樣的勇氣。被背叛過的人,總逃不過難以再輕信他人的變化。自己因他傷痕累累,落得個孤苦伶仃的境地,他卻能悠然自得地享受后宮,沉浸在那兩名女性聲優的懷抱里。還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么?唯獨他,唯獨眼前的這個男人,日高理菜無法輕易原諒他。她想,她心底存在的愛一定是真切的,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自己一定幻想過要與眼前的男人共度一生。心底的恨也一定是存在的,恨不得他立刻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再狠狠地將他踹走,嘲諷他那猶如喪家之犬的狼狽模樣。望著此時正以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最上和人,日高理菜的身體突然止不住地輕微顫抖起來,她正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念頭,刺激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啊啊…究竟要如何才能看見他痛哭的模樣呢?她或許,找到了那個會使自己墜入地獄的答桉。哪怕她明白那樣做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除了令事態變得更加悲哀以外,沒有任何意義。可她還是想這么做,想要去瓦解他那天真的夢,讓他也嘗嘗在美妙過后,被殘酷的現實擊碎一切的滋味。妥協吧。妥協于他吧。暫時的妥協,然后…給予他最深刻的傷痛。要讓他像自己這樣,被虛假的幸福所包圍,沉浸地無法自拔,讓他滿心歡喜的以為他獲得了一切,再徹徹底底地傷害他,叫他刻苦銘心地去恨一個女孩兒。恨日高理菜。自己這樣的行為算是什么呢?報復么?不是的,僅僅是傷人傷己的,愚蠢的自殘行為罷了。…即便如此。那雙本應活潑元氣的,充滿魅力的眼眸,早早沒了原先的神采,被陰郁與黑暗侵蝕地只剩下一片虛無的空洞,倒映著最上和人那張沉默寡言的臉。日高理菜笑了。兩眼瞇成細縫,笑得無比燦爛。“我才不要。”面對最上和人的提議,日高理菜如此回答道。面前男人的眼神略微暗澹下來,即便他早就知道日高理菜會這么回答。懸空的手垂落下來,最上和人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狼狽的苦笑。日高理菜微微垂下螓首,抬起雙臂拭去自己眼角的淚水,奮力吸了吸鼻子,倔強地仰起腦袋,露出一副勢要與他訣別的悲傷模樣。演技,蟄伏,虛偽,什么詞都好,她就是要他也嘗嘗被背叛的滋味。這是她的拿手好戲,不是么?“你憑什么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她質問著最上和人。“明明我才是受傷的一方,我才是弱小無助的那個,為何你能心平氣和地展現出‘脆弱’的姿態,是想博取我的同情?還是指望我在此時心軟,陪著你一同去做你那無恥的后宮夢?”“理菜…”“最上和人,難不成你真以為,我離不開你么?”最上和人微垂著眼簾,幾度想伸出雙臂將面前的女孩兒擁抱進懷里,可他知道的,日高理菜并不是那種僅僅靠擁抱就能使得她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孩兒。“我從未有過那樣傲慢的想法,反倒是我,對于你會離我而去這事兒,明知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我仍舊是自私的想要你永遠待在我身邊。”“我想,我還沒有愛你愛到那種程度,無法為了待在你身邊就拋下一切,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你,我沒有那樣的覺悟。可是…我沒有那種覺悟,就說明我對你的愛是虛假的,是低人一等的么?就因為我不想與其他女人分享你,我的愛對你而言,就是廉價的么?”聽著少女近乎心碎的聲音,最上和人忍不住伸出手,放在了日高理菜的腦袋上。日高理菜眸中的淚水再度滴落,勐地抬手揮落最上和人的手臂,泣不成聲地捂著嘴巴,緩緩蹲下身子,那縮成一團的嬌小胴體,直叫人心揪得厲害。“最上和人,你好卑鄙,如果誰都可以的話,為什么偏偏要來招惹我呢?為什么要對我死纏爛打,為什么要展現你那虛偽的溫柔,我討厭你…嗚,討厭你…”最上和人緊摟她的肩膀,好似要將她那嬌小的身軀,擠壓進自己的身體里與之融為一體。他就是此等程度的,不愿意將她松開。“并不是…誰都可以啊。正如你所說的,我是個卑鄙之人,我也確實招惹了你,還招惹了其他女孩兒,靠著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將你們騙得死去活來,連同自己一塊騙,險些真以為自己是個專情的好男人。可即便是這樣的我,也懷揣著真心話。并不是誰都可以,我無論如何都希望你,希望理菜能夠成為我的家人,永遠陪伴在我的身旁,只有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是謊言。”“你騙人!”“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們算什么?我又算什么?!你明明只是想要有人來填補你那自以為是的孤獨,不要用‘家人’這種詞呀!”日高理菜哭喊著,晶瑩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滾落,散發著滿是悲傷的灼熱。“我…沒有說謊。”“騙子,你這個騙子!…庫!放開我啊!”最上和人愈發將她摟緊在懷中。“理菜,我知道自己在做很過分的事,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可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放棄,你也是,彩音也是,梨紗也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們離我而去,我…沒有你們…我不行的呀。”聽見最上和人的哽咽,日高理菜逐漸平復了心情,目光茫然地望著遠方的空氣。“噯…告訴我呀,我究竟該怎么做才好,我也想像ayaneru似的瀟灑離去,將你看作是掉在販賣機旁的廢棄易拉罐,連正眼都不瞧你一下,像是颯爽的勇者將你我的羈絆斬斷,頭也不回地走掉。可是,為什么就是做不到呢…”兩人相擁在一塊,過了良久,日高理菜輕聲嘆息,擠出如同認命般的語調:“我知道了,我可以不走。”“欸?”最上和人發出茫然的聲音,逐漸泄去了力氣,輕輕松開摟著日高理菜的雙臂,低頭看向日高理菜的眼睛。他迫切想要確認日高理菜的那句話,具有怎樣的含義。日高理菜看向他,語氣鄭重道:“但是!我…不會像她們那樣,還能一副什么都沒有發生似的,成為你的女友。”“我不會給你好臉色,既不會在你傷心的時候擁抱你,也不會在你想要得到慰藉的時候親吻你,上床什么的更是論外。”她的猶豫,迷茫,還有帶著怯弱的不知所措,全部落在最上和人的眼中。“我甚至會不停地策反她們,要她們離開你,處處與你作對,即便是這樣,你也要我待在你身邊么?”最上和人微愣之后,顫抖著聲音忐忑開口:“理菜,你說的…是,是真的么?你真的愿意留在我身邊?”日高理菜沉默少頃后,輕聲道:“我希望你記住,我不是選擇站在你這邊,絕不是你的伙伴,更沒有認可她們的選擇。”“我只是想要看看,看看做出這種選擇的你們,究竟能走到哪一步罷了。”然而,這一切都是謊話。她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個借口,是虛假的說辭。隨著日子的推移,日高理菜會慢慢接受這樣相處的形式,逐漸融入進他們創造的那個團體中去。然后終有一天,情不自禁地與最上和人擁抱,接吻,半推半就地同他上床,然后水到渠成的,成為他后宮中的一員。他一定會感動,會以為幸福還是卷顧了他,以為像他那樣的爛人,還能重新被救贖。那個時候,再狠狠地背叛他吧。只要忍到那個時候就好。叫他也嘗嘗與自己相同的痛苦。日高理菜以高超的演技,擠出不那么情愿的妥協表情。目光所及之處,是最上和人那閉起眼睛面露幸福的臉龐,他不停地向自己道謝,說著感恩以及歉意,還有愛的話語。或許,他真的離不開自己,他口中的愛有百分之一是真實。莫名的,日高理菜心底流淌起怪異的情緒。少女忍不住暗自嘆息。希望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不要心軟才好。至于現在,稍稍沉浸在他的懷抱里,也…沒什么關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