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君,我體內的勇氣與決心,似乎正在向外流淌,順著我的身體的縫隙,一點點向外擴散,我擔心等這些東西流淌沒了,緊接著從我體內消失的,會是我對你的愛。
你能明白我在說些什么?”
最上和人嘆息著將她擁入懷中。
“明明白白。”
“我想要保持憤怒,像曾經的咲良彩音那樣。
可是我變了,不論多大火氣,只要稍稍過上一段時間,原來的情緒大多都會逐漸減輕,就不再是怒氣,基本降到了“悲哀”或“遺憾”的水平,歸于平靜。
你還喜歡這樣的我?”
“沒有變與不變的,是你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了,而無論你站在哪兒看,我都一如既往的喜歡你。”
咲良彩音用額頭抵著他寬厚的肩膀,輕輕閉上眼:“抱歉…我并不是想退縮,也不是不愛你,只是忍不住的去想,為什么總是我呢?”
“總是我要遇上這類不幸的事兒,愛情就是這般令人難受的東西么?”
最上和人嘆了口氣:“令人難受的不是愛情,是人生。”
“可我總在吃愛情的苦,咲良家的大小姐,從未受過這般委屈,你曉得他們在網絡上是怎么詆毀我的?
其實我一點都不在意,單單是覺得好笑,可是心中這么想著,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流淌下來。
說我倔強也好,嘴硬也罷,我仍是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地方,我最是討厭他人來干涉我的選擇,讓他們相互爭斗著死去好了。”
“怪我。”
她點點頭,愈發將最上和人摟緊:“怪你。”
最上和人抬頭望天,恍忽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要被卷上天空似的,不知不覺就沉浸在這岑寂之中。
“彩音,我…還是決定要公開。”
咲良彩音詫異地抬起頭,眸光復雜:“那樣我說不定還會被說不三不四的話。”
“我知道。”
“你就這么想看我傷心流淚的模樣?”
“我不說,你會更傷心。”
咲良彩音微微抿嘴:“你下個月還有演唱會,會賣不出去票的。”
“無妨。”
“唱片公司也不會同意。”
“我同你一樣,最是討厭他人干涉我的選擇。”
“你選擇什么?”
“選擇讓你流淚流得少一些。”
如此,咲良彩音不再說什么。
半晌。
“那個人,或許此時也在為我的事情傷心難受。”
“唔唔”她搖了搖頭。
“她應當與我同等難受,比和人君還要傷心的多。”
最上和人知道她說的是誰。
“不管是她還是我,都做過許許多多的錯事,可我心中曉得我們都不是心懷惡意的人,只是這因是我和她種下的,果卻要你來償還,人生人生,妥實叫人心意難平。”
“這就是你說的,令人難受的不是愛情,是人生?”
“不清楚,只是我似乎一直在走一條荊棘密布的路途,漂亮的花花草草鮮有見到,周圍凈是些陰暗潮濕的東西,走得久了,就有粘稠的什么東西拖住我的步伐。直到我遇見你,我極度羨慕你身邊的優美風景,漫天的櫻花花瓣,圍繞在你頭頂的麻雀白鴿,看著幸福美好極了,便不甘的將你拖拽進來,叫你走和我相同的路。”
“興許我是見你一人走得墨跡,看不下去了才意氣風發地跳入進來。”
“來救我?”最上和人問。
“或者是來陪你被淹沒。”
“不會的,不會的。”
“還有,原本發生這樣的事,我本該變得更討厭她才對,可是不可思議地,一想到我還能有你陪伴在我身旁,她卻是獨自品味著一個人的夜晚。
我和她,本該是好朋友的。”
最上和人無言,想了良久。
“請你別去傷害她,我們女孩子已經夠凄慘的了。”
“…嗯。”
咲良彩音還是那個為他人著想的善良女孩兒,在自己流淚的同時,也會記得別人的眼淚。
只有經歷過苦楚的人,才會明白他人的苦楚。
“時至今日,我也還是沒辦法原諒她所作的事情,可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我做的事情沒有人能指責我,而能指責她的,也只有我。”
“性質不同的。”
“我覺得是相同的。”她說。
“我心里明白的,和人君是因為我的原因才變得抵觸她,而我則是因為你的原因,才和她疏遠起來。
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得到什么,就會失去什么,這個道理在祈之助身上我就見到過了。
可就算是這樣,她也僅僅只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兒,連我都覺得她沒必要承受那么多,其他人怎么有資格來對她說教。”
看來今天的事情對她打擊非常大,最上和人只能無聲地摸著她的頭發,沒辦法對她說出在網絡上說教是不需要資格的這種話。
“彩音,有的時候,不是所有人都會對我們善良。”
“可我想對我的朋友善良。”
朋友…
“確實,我已經沒辦法再和她做朋友了,或許十年后,二十年后,那時的咲良彩音能夠將現在的事情看澹,能夠優雅從容的面對過去,可是現在的,只有26歲的咲良彩音做不到。
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就該無視她的痛苦,現在的咲良彩音做不到,以后的咲良彩音也做不到。
倘若那樣的話,我就不再是我了,只是個被愛情殘害過的軀殼,一個畏首畏尾的可憐女孩子。
我不愿變成那樣。”
“和人君,我與你說過吧,別把我變成可憐的女孩兒,這道理在這點上也是通用的。
因為害怕與擔憂,而舍棄生而為人最基本最重要的東西,那樣的我才叫可憐,你喜歡的是那樣的我么?
喜歡失去同理心,用手指著流淚哭泣的女孩兒放肆大笑的咲良彩音?”
這一次,最上和人被她駁倒了。
他知道,咲良彩音這樣的女孩兒,即便因為愛情而改變什么,也不會失去骨子里蘊藏著的赤子之心。
反而是他自己,一直戴著最無情的面具,穿著最孤獨的鎧甲,義正言辭地傷害他人。
“彩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