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站起來,不許跪】
十六日，冬至。
這是什么時候興起的節日，已經記不得了。但是漂泊的人到了這個時節總要返鄉過節。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家。
而永禁城卻仍舊和平常一樣，冷冷清清，或許從小出生在永禁城的人尚且還有心思慶祝一下這無趣的節日，但那終歸是少數。
黃昏。
天空中飄起了零散的雪花，帶著些許的朦朧細雨籠罩住了永禁城。
風雪掛在墻上，那幾個字倒是分外的刺眼。
“被關住的從不是我們！！”
不知道是誰刻上去的，這個字突然就出現在了這里。
迷茫無措的人們總會路過這片必經之路，停下腳步望上兩眼。然后又裝作沒有看見，朝著遠方走去。
只是今年的冬至似乎要比往常多了一絲人氣兒，好像大家不知為何都有些想家了。
被關注的從不是我們嗎？
風雪中一位內侍披著黑色的兜帽衣佇立在了原地。
他其實從小便出生在這里，并不理解為什么會有人想要離開永禁島。永禁島這兩批人之間有著天然的隔閡。
但現在卻突然有人說，他們不是生下來就要伺候巫難的。
他們有著更崇高的使命，永禁島是為人族留下的最后一絲希望，他們每一個人都要比他們想象的神圣。
使命啊…
他望著這些字出了神。
他還以為自己生下來就是要跪著呢。
“快！跪下！”
熟悉的字眼出現在他耳中，他連忙膝蓋一軟就要跪下。等他反應過來才知道，原來這不是對他喊的跪下。
他轉過頭去，就看到一位皇城侍衛高舉著屠刀，將一個平民釘上了高架。
周遭還跪著許多平民。
“巫皇有令，今日誰敢看那墻上的字，誰就死！”皇城侍衛提著刀向著眾人呵斥道。
他悄悄在一旁看著，突然恍然。
還真是有巫皇的風格。不擦去字跡，因為巫難知道，這些字是擦不完的。擦了還是會有人寫下同樣的字。于是索性就要在這里以強威鎮壓。
他覺得巫難此舉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巫難低估了這些字和今日來的這些傳聞。這些字讓群眾睜開了眼睛。
倘若是以前未睜眼時，以暴制暴確實是件行之有效的方法。可現在大家已經睜開眼了，所有的暴行只會盡收人群眼底，然后這些暴行便會化作憤怒的燃料燒起一把大火。
“噗哧！”
頭顱應聲落地。
人群寂靜無聲。
倘若我們真的是人族的希望的話，那真的不該死的如此冤枉。他低頭嘆息著，只覺得又一個人之子的生命被糟蹋了。他再次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便要離開這里。
“你！站住！跪下！”
侍衛眼尖，立刻看到了他離開的身影。
沒有記錯的話，剛才這個人也看了墻上的字。
侍衛持著刀小心的靠近他身邊，“把兜帽摘下來！”
他乖乖的把帽子摘了下來。
侍衛一看，立刻跪在原地，“原來是內侍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侍衛一邊下著跪一邊還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眼前的內侍大人，這位內侍大人雖說只是負責給巫皇跪著踮腳，但比起自己來，也算的上是巫皇身邊的紅人了。
內侍悲鳴的看著侍衛，內心里說不出的悲哀。
他是工作便是跪著，給巫難跪著。
原來自己下跪時，在別人眼里是這種視角。
“您怎么會來看墻上的字的？”皇城侍衛輕輕的問了一句。
內侍正了正臉色，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起了慌：“巫皇讓我來看看墻上到底寫的什么。”
侍衛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是我多嘴了，您輕慢走。”
內侍點了點頭，便踏著濺出來的血漬向著皇城走去。
腳邊是未閉上眼的頭顱。
人們睜眼便再難閉上。
“字也刻下了，巫家的信息也傳出去了。”醉漢此刻也不醉了，他仔細地盯著皇城的分布圖，想要找出活捉巫難的方法。
雖說大家要是想要離開永禁城，直接犧牲孩子們更輕快，但是他們做不出這種事。
倘若能用巫難來當作鑰匙，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辦？那些人愿意跟我們一起殺進去嗎？”他們緊張的問著李長夜。
“當然不愿意。”
李長夜淡淡的擦著手里的木劍，這是明給他磨出來的，雖然他更喜歡硬一點的武器，但是這個也不錯，就先帶著了。
身上穿著的也是一層木鎧，實在是沒有別的材料了。
“你要是更喜歡石頭刻的鎧甲，那你別穿我做的就是了。”像是想起了明那一副別扭的表情，李長夜笑著搖了搖頭。
可惜了最后，明還是叫明，沒能跟他的姓，不過李明也確實不好聽啊。
“沒有用，沒有用那咱們還費勁這么做！”
他們頓時瞪大了眼。
李長夜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外面被扔在地上的頭顱，噴灑的熱血濺在了雪花上，發出呲呲的聲音。
“現在沒有人愿意幫我們，但也同樣沒有人愿意幫巫難。”
李長夜舉起木劍。
“對我們來說，這就足夠了。”
其余幾人眼前頓時一亮。
“轟！！”
一聲雷光驟然點亮這座城市。
狂風帶著驟雪夾雜著微朦朦的雨光。雷光將戴著斗笠的幾人的身影驟然點亮。
無數人悄悄伸頭出窗外。
這幾個戴著斗笠的人只是在眾人悄悄地注視下，直直的便朝著永禁宮走去。
路上的行人本想借著月光，偷偷的看兩眼那墻上寫的字。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告訴他們，這里的人還有這如此偉大的使命，這讓人覺得看一眼，生活便充滿著動力。讓人忍不住看一遍又一遍。
那是信仰和使命的味道。
“踏踏踏！”
李長夜幾人帶著斗笠踏著風雪。
便朝著永禁宮奔馳而去！
行人連忙躲避起來，找了個路角，趕緊惶恐的朝著那幾人跪了下去。
為什么下跪？
因為這是巫難這三百年的統治教給這座城市的，人們只要下跪就可以。
“站起來，不許跪！！”
李長夜幾人從這些路人身邊飛馳而過，大聲吼著。
路人們微微一愣。
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幾個飛馳而過的人。
他們面面相覷，顫顫巍巍的花了好長時間才站了起來，頓時一股難言的感覺涌上他們的心頭。
原來，他們真的不用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