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林口中學。
首先要乘飛機到滇省的省會城市。
之后再乘坐十二個小時的汽車。
正雄鎮所在區域,在滇黔蜀三省交界之地,群山環繞,至今為止,也沒通火車,所以當一輛汽車把高凡送到林口中學時,已經是三天之后。
現在。
高凡站在滇省照通市正雄鎮大灣縣尖山坡鄉。
尖山坡曾經是個山寨的名字。
生活在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少數族裔,雖然大部分生活習慣已經漢化,但高凡在此刻,走在夕陽落下的山村水泥道上時,依然能夠看到晚霞照耀下,幾個穿著黑色繡彩民族服飾的老人家,坐在老舊的吊腳樓前小小竹椅上。
“您知道吳好學家在哪么?”高凡問一位老人。
老人笑著搖頭,說出一句高凡聽不懂的話。
在這個三省交界之處,高山阻斷了各個村寨的往來,幾乎每隔一座山,就有一種語言,高凡聽不懂老人的話也正常。
高凡想了想,拿出背后包中裝著的畫筒,從其中取出吳好學的畫作,問這位老人:“那您認識這個人么?”
一幅好的素描,完全可以取代照片的作用,所以高凡認為眼前老人瞧著這張畫,應該能夠指點他吳好學家在哪,畢竟畫中人物,應該就是吳好學的奶奶。
沒想到,瞧見這幅畫,那位老人家忽得叫了一聲,“牙都!”
在叫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老人家表情異常驚恐,似乎望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啥?”高凡不明白。
而這時這位穿著民族服飾的老人家,已經站起并離開了那把小竹椅,后退著離開,動作表情都是惶恐中帶著嫌棄,似乎高凡手中的畫,帶著驚人的邪惡。
但…沒有啊。
高凡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幅素描。
他33點的神秘學,63點的調查技巧值,只能看出這是一幅普普通通的畫,技巧水平相當于美院學生,很優秀,但在此刻高凡眼中,也就是普通水平,所以,哪里出了問題?
高凡望著夕陽下的尖山坡村。
沿著水泥道一路往上走。
陽光沉沒在山背后的時候。
大片陰影仿佛倒塌一樣砸在高凡身上。
這個村子很冷清但并不窮困。
吊腳樓與一些中式樓房間隔而立,代表著現代與傳承相互融合。
接著,高凡先是聽到了‘鐺鐺’的下課鈴聲,又是遇到了十來個小孩子,他們從山坡上沖下來,像是一群熱鬧的浪花,沖散了村子里的沉寂和冷清,看來現在是放學時間,高凡攔住了其中一個,問他林口中學在哪,小孩子回手指著山坡上方的方向。
“你們不是小學生么?中學也在那?”高凡問他。
“中學和小學是一ki的!”那個小孩子回答。
“不能說‘一ki’,要說‘一起’!”另外一個小女孩糾正他。
“那你們認識吳好學么?”高凡再問。
“那個鬼!他是鬼!”小男孩和小女孩一起叫了起來。
鬼?高凡追問了幾句,結果發現他們或許不知道‘鬼’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什么叫可怕,只是以訛傳訛的說著從大人那聽來的話。
吳好學是鬼。
高凡站在一個路口。
小學生們的浪花已經呼嘯著遠去了。
他現在面臨一個選擇。
往上是林口中學,往斜下則是吳好學的家。
在小學生們口中聽不到太多的信息,只是聽到‘吳好學是鬼’,或者‘吳好學把人變成鬼’這樣的話。
聽著挺嚇人的。
高凡想了想,還是先往林口中學邁步而去。
先做個調查吧。
林口中學。
校長接待了高凡。
因為高凡拿著天美開出的證明,證明他是為了獎學金來林口中學找吳好學核實一些情況的,所以校長對待高凡非常熱情。
“牙都…是什么意思?”高凡問。
“是‘惡鬼’的意思。”校長說,然后他意識到了什么,又說,“你可能聽到村里人在說什么,但那都不是真的。”
校長普通話很標準,據他自己介紹是從滇省省會回家鄉支援教育事業的。
“別相信他們,吳好學的確有一段時間行為怪異,但那是早熟,不是什么‘鬼上身’,吳好學的奶奶,也不是因為做了他的模特才死的。
他每天晚上在家里鼓搗的,也不是什么巫術,而是繪畫,他的美術特長真的十分出色,后來得了一場大病,就不會畫了,最近又會畫了,是有點古怪,但這個孩子還是很聰明的…”
校長熱情介紹,不止沒有打消高凡的疑慮,反而讓高凡更加疑惑。
他在校長的介紹中,聽到一個非常怪異的孩子,從出生到十三歲,都很普通,十四歲時,忽然像是智商天啟一樣,變得神秘而淵博,懂外文,會繪畫,并且還有預言的能力,甚至有外國人來找他算命,等到了十四歲,又忽然變成了個白癡,什么都不會了。
到了最近一個月,才又變得正常起來,但已經不見那種神秘的預言能力。
這聽著…就不是個正常人啊。
一個貧困地區的中學生,竟然可以擁有這樣出色的美術天賦和…預言能力?預言是指跳大神、鬼上身之類的封建迷信么?還是像是崩卡村的大長老一樣,被神秘污染,獲得了惡魔的視野?
在校長的介紹中,吳好學家里,只有他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因病離世后,他現在吃飯都成問題,更別提繼續求學了,如果天美不給他獎學金,他就得靠著政府的一點補助過日子,維持生計尚且可以,但美術之路必將斷絕。
校長似乎看出了高凡的疑惑。
他忙說:“吳好學的畫,我覺得已經很不錯,但在你們這些專業人士眼中,可能還差一點,但這并不是他最好的作品,我帶你去看看,他的畫都在家里,特別震撼。”
說著,校長拿著自己的公文包,就帶著高凡去了吳好學的家。
就是從林口小(中)學下坡,往斜下方向走去,再過兩公里左右,過一道石橋,已經漸到尖坡口鄉的偏僻之地,這里看到了一幢破舊低矮的土草房,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高凡絕對難以想像,二十一世紀仍然會有人住在這樣的地方。
校長推開虛掩的門。
吳好學并沒有在家。
“他去打豬草了。”校長介紹,并指向屋子里的一頭豬,“這頭豬如果養大了賣掉,能養活他一年。”
豬和人生活在一起,住在有灶臺的堂屋里。
瞧見高凡和校長來到,它哼哼了幾聲。
“畫在里面。”校長又說。
接著,校長推開了門,最內間的屋子非常黑,連個窗戶都沒有,校長摸索著找到了燈繩,往下一拉,黃色燈炮的光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于是高凡看到了…一張令人驚嘆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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