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上午。
晴空萬里。
官道蜿蜒。
此時,無情和小郡主正在兩千鐵甲禁軍護衛、以及三百離火衛暗中保護下往神靈王朝而來。
對她們而言,這旅途連一小半都沒完成。
無情被下了迷藥,每天昏昏沉沉。
對她而言,這迷藥是來的正好,讓她連假裝生病的活計都省了。
這波,那月桂姑娘是給了一次反向助攻。
而小郡主卻是常常紅臉,和月桂姑娘爭吵,讓她不要再下藥,又說些“六殿下這么弱,若是被你的藥給毒傷了,我一定要去向組織舉報”之類的話,月桂姑娘卻是不置可否。
但無情也能感到,小郡主的爭吵還是有用的,那迷藥的藥劑量變輕了,她已經能夠徹底維持清醒,并用更多的時間去觀察周圍了。
無情是諸葛先生的得意弟子,是太陽塔實驗室造出來的“怪物”,又在正氣閣待了很久很久,對于朝堂的局勢,各種詭異的兇案都清楚的很,對于過去的小師弟也清楚的很。
去年的小師弟通過一次非常牛逼的操作,欺騙了小郡主,讓在得到了父親的求援信、本該立刻運轉關系、去向皇室求援的小郡主硬生生被忽悠地晚了幾天。
而就是這么晚了幾天的功夫,鎮北王差點被死在對抗異域的戰場上。
事實上,不少人都對鎮北王冷眼旁觀。
因為鎮北王是那種典型的“功高震主類”的,
而且鎮北王本人又是那種“不善營黨結私”類的,
再者,他那異姓王是先皇封賜的,并不是當今皇上封賜的,所以他的官方求援信總會慢一段時間到達皇帝手中。
不過,皇都有小郡主,所以鎮北王在求援時又寫了一封私信,讓小郡主去幫忙轉達。
小郡主本來是準備去轉的,結果卻被青梅竹馬一通“四大皆空”的忽悠加“我幫你送信”、“還沒有消息”、“相信我”之類的話給硬生生拖住了。
從而,救援不及時,鎮北王重傷,幾乎就死了。
當時這事兒還藏著掖著,但后來無情卻是通過正氣閣的情報部門知道了。
她當時還感慨這六皇子怕不是敵國奸細...
之后,六皇子又進行了幾番騷操作,其中甚至包括“為了擺脫小郡主的質問,直接下迷藥,然后導致小郡主差點被強間,繼而還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小郡主無理取鬧”之類的事。
但小郡主居然還都忍了下來。
然而,無情也有一點點的疑心,那就是六殿下為什么要這么對小郡主?
六殿下雖然荒唐,雖然對母妃不孝,雖然每天神神叨叨地誦經念佛,但卻還沒對某個女子做出如此之事。
后來她在查其他兇卷時,無意發現六殿下年幼時曾經被卷入過詭異的“白影懸案”。
“白影懸案”,是至今都未曾能破解的案子。
當初為查這案子,許多正氣閣的捕頭都失蹤了,而無相大師兄的摯友小透姑娘也失蹤了。
“白影懸案”之中曾有一副詭異的“地獄血祭圖”,圖中是一個個被開膛破肚,掛在石林柱子上的人。
若真是圖,可能也沒那么可怕。
可怕的是,那幅圖里會傳來慘叫,還會往外流血。
但流出的血卻又不會弄臟血祭圖,而又會被血祭圖吸收進去。
更恐怖的是,有人認出了血祭圖石林里的祭品中,有人和失蹤的捕頭相貌體型一樣。
在無情的查詢中,她推斷六殿下極可能見過那張血祭圖,從而受到了刺激,而變得精神有些古怪。
這是唯一的解釋,否則從小在皇都長大的六殿下為何會那般荒唐?又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事?
但這事只有無情知道,因為這事即便在兇卷中都是保密程度很高的那一類。
所以,無情對去年的六殿下是抱著警惕的。
但今年,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無情發現這六殿下就好像換了個人,不僅和過去不同,而且身上還散發著一種同類的氣息。
她也沒點破,只是默默觀察。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中,她才慢慢地認可了小師弟。
后來,直到六殿下決定跑的時候,她才做出了互相坦白的決定。
一來,她想幫助今年的小師弟,但她并不想幫去年的六殿下。
二來,她想卷入其中,順便探查清楚其中的奧秘,畢竟...她也把小師弟當做了家人。
至于小師弟對她說的“奴仆換皇子”的故事,她抱著強烈的懷疑,當然,她并不是懷疑小師弟。
在無情看來,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在這么簡單的事情前,一定曾經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
而在這許多許多事里,小郡主有可能是個被人狠狠利用了的“傻子”。
至于利用小郡主的這人是誰,無情不敢先入為主地去猜測,也實在無法猜測,因為嫌疑人的動機太不清晰了。
她現在只想幫助師弟破局,也只想幫助長生府查明“金雀山莊案”所牽扯出的龐大案件的真相,后面的事后面再說。
至于此時的無相無念,他們并沒有老林棺材車這種變態移速的工具,所以也還在前往翡翠城的路上。
而,長生樓的大批刺客部隊,幽靈眾甚至墨娘都正在前往懸空坊的路上。
墨娘是知道無名先生會去懸空坊,所以她也選擇了前去。
若從上帝視角俯瞰整個版圖,就能發現在山川河流村鎮等許許多多地方,已經有小范圍的刺客交鋒開始了。
長生樓這么大動靜,懸空坊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也終于做出了反應。
雖然沒有了坊主,雖然新的坊主還未完全選出,但懸空坊卻也并不擔心,因為不少高層都知道他們和神靈王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故而只是派人前去求援而已。
待到神靈王朝的大軍到來,有軍陣協助,那擊退長生樓并不是難事。
白云悠悠,在山坡和溪流間投下淡淡的影子。
光影穿透林葉斜落在地面上,又隨風微微動著。
天空神山外圍。
“鯨心王”古瀚等人在快速恢復。
白淵則是在車中領悟。
期間雖然也遭遇了一些從附近經過的守衛巡查,但卻都以無事告終。
一轉眼,時間就過去了十五個時辰。
白淵收獲了三十點氣運,再加上之前儲存的二十點氣運,一門新的七品功法與他心底浮出,。
乾坤百藏 乾藏:一股虛無縹緲的氣力浮現,籠罩于你周身,該氣力具有“藏”的能力,你可提前選定“藏地”,之后任何攻擊你的力量都會被該氣力轉移到“藏地”去。轉移力量越強,消耗越大,藏地越遠,消耗越大。
坤藏:可以通過“積蓄”力量,而額外進行范圍距離的擴張,最多可以擴張十倍距離,“積蓄”完成后,可將物體轉移到距離之內的任何地方,力量期間不可被打斷,否則會遭受輕微反噬,且無法連續使用。
“不錯的功法...這相當于是魔幻版的乾坤大挪移了吧。”
“如此一來,即便面對修士的攻擊,我也能進行幾次有效防御了,而不至于被秒殺。”
顯然,這力量對即將的盜取兇無忌的眼珠的計劃并沒有決定性的幫助。
但白淵不以為意,因為他本就沒有把這新獲得的力量考慮入“盜竊計劃”中去。
白淵看了看窗外,此時正是早晨,他問:“準備好了么?”
經過一天多的恢復,三人算是恢復了許多。
古瀚起身,矗著近三米的身體,恭敬道:“恩公,一切已準備妥當。”
古青月喊著:“恩公,我們怎么做呢?之前都是古靈在秘洞里利用猴竊盜取,而鯨心王在旁護衛,我則是在邊上跳舞以阻攔可能靠近的守衛...可現在,神廟很可能已經察覺了,他們的守衛和巡視會越發森嚴,我們很難靠近呀。”
古瀚道:“恩公,正是如此...神廟才失竊了一枚圣珠,此時怕是有人時時刻刻盯著圣珠,這又如何盜取?”
白淵稍稍閉目,然后把計劃娓娓道來。
自然神廟,位于天空神山之中。
其外四季如春,其內終年大雪,因此異景而被視為神靈之地。
但是,這并無法改變它本質上是禁地的事實。
禁地.自然神廟,當然存在污染獸,還有駐守的...恨念。
而這個恨念,白淵推測極可能就是兇。
兇和兇無忌一體兩面,前者瘋狂極不穩定,被當做消耗性的“原子彈”使用,后者則是穩定且擁有獨立思考能力,被當做“糟粕”而流放到了禁地.幽靈沙洲。
但這也是好事。
兇被控制,這正是古瀚他們能夠竊取成功的原因。
否則,山上若有個老林在巡視,古瀚他們根本別想靠近自然神廟。
天空神山上孤峰聳立。
自然神廟就在一座山峰的峰頂,周邊盡是深淵,距離最近的一座山峰也相隔了一兩千米,其上以粗壯的綠色蔓藤作為吊橋而鋪落,這就是自然神廟的正常入口——蔓藤長橋。
若無意外,來朝見的自己就會走過這座長橋而進入到神廟內。
廟中,正面是焚香大殿,沉默回廊。
其中,焚香大殿供人燒香祭拜,沉默回廊則是祈求寬恕自身罪惡之處。
右側是望樓和守衛廳,這里占地很大,內里藏著許多神廟守衛。
左側是奇跡花園、枯榮閣、神居所,這里便是真正的蠟教教徒信徒使徒才能進入的地方了。
而奇跡花園則是吸引一些王公貴族加入蠟教的“噱頭”,因為這奇跡花園里,他們能真正的看到植物的奇跡。
根據古靈等人所說,兇無忌的眼珠就在神居所的神龕上。
然而,此時的神龕周邊,卻有一朵遠超嬰噩花大小的噩花在靜靜盯著神龕,若是神龕周邊有任何異動,這噩花就會立刻出擊。
除此之外,還有兩尊壓著斗笠的蠟像,握刀站在神龕旁,無論發生什么意外,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反應。
有噩花,蠟像這種十二個時辰盯死了神龕的東西在,想要盜竊根本是不現實的。
在神居所西北方向的一處秘洞里,古靈重新來到了原地,古青月守在外面...
兩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那位神秘的恩公準備如何去做,又為何單單帶走了古瀚。
但他們則都已全神戒備,準備著出手。
只是在出手前,他們需得等到恩公的通知。
自然神廟正面。
骸骨牛頭馬面靜靜停在了入口蔓藤長橋旁的一棵古樹下。
樹上積雪隨風抖動,紛紛而落,卻穿過“透明”的棺材車,飄零到大地上。
白淵觀察了一會兒,道:“老林,拜托了。”
老林甕聲應了句,然后顯露身形,使得他和棺材車都變得“實體”化,繼而抓起巨斧就從御手席上走下,從正面,一步一步踏向自然神廟,恐怖的氣息如潮狂散。
他竟要正面沖擊自然神廟!?
許多守衛感到動靜,紛紛沖出。
這些守衛雖然強大,但和老林相比卻不是一個量級的。
老林揮斧如剁菜,隨手砍殺。
沒多久,或許是確認了這是一個強大的恨念,所有守衛都停止了前進。
神廟里進行了一些信息傳遞。
緊接著,就在老林即將踏上蔓藤長橋時,一道磅礴強大的氣息從神廟深處,如閃電般折轉電射,轉瞬至了入口。
雪云排散,一道身形從雪中射出,他周身閃爍著重重綠澤,細細看,每一重綠澤都是無數縮小了的綠葉。
這諸多綠澤化作一把長刀,直斬老林。
老林也不慫,抓著巨斧就迎了上去。
一人一鬼交戰于一處,一時間竟是不分上下。
白淵看來人如此強大,心底有了點數,問:“古瀚,這是那位枯榮閣的大司祭嗎?”
車外,古瀚也完成了觀察,他恭聲道:“是,我年輕時候曾經見過他...他就是自然神廟的大司祭,也是我神靈王朝的最強者。”
白淵點點頭,然后看向車內的林小玉,神色凝重道:“小玉,讓你爹靠近這里。”
“是,公子”小女鬼也正緊張著。
老林和他閨女顯然有著特殊的聯系。
未幾,老林就得到白淵的命令,開始往這邊退了。
期間,他又挨了那大司祭幾下,綠澤所至,老林身上的黑煙竟是被強行刮掉了兩層,顯然這大司祭實力是略壓老林的。
古瀚雙拳緊握。
林小玉目光擔憂,畢竟她很少看到老爹吃癟。
白淵深吸一口氣,開始準備。
下面就是這次盜竊的核心了,若是成功,那盜竊便成功了一大半,若是失敗,便是徹底的結束了。
沒多久,老林引著那大司祭來了。
大司祭本著觀察的目的,看了眼骸骨牛頭馬面。
在那昂昂的邪異黑煙里,他對上了一雙夢幻的瞳孔。
那瞳孔仿如藏在濃霧中的兩汪漩渦,深不見底,旋動不息,以一種玄妙的力量牽引著他的心神。
而他的意識,竟是不受控制地順著那漩渦轉動起來。
繼而,大司祭心底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似這棺材車有著他多年未見的老友。
他的心莫名地激動起來。
從平靜,到萌動,再到漸漸期待。
熟悉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從棺材車里傳來。
“老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