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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一章 屏風

夢想島中文    娘子且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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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室內,紀婆子緊閉雙唇。

  福生笑咪咪地看著她,如同看著鄰家壞脾氣的大娘。

  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國公爺便讓他磨性子,所以到了現在,福生的脾氣好是出了名的。

  他走到紀婆子面前,笑著說道:“聽說你的武功并不高,想來也不會是侍衛保鏢或者死士了,你只是王府里一位有點身手的壯健婆子而已,平日里訓訓小丫頭,罵罵不懂事的年紀媳婦,這些才是你的專長。

  所以啊,這些年來,也真是難為你了,跋山涉水,提心吊膽,吃盡苦頭,唉,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啊,你說是吧?”

  紀婆子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什么人,但他顯然不是侍衛,押她過來的侍衛們對少年雖然不是畢恭畢敬,可也十分客氣。

  紀婆子不明白齊慰沒有親自審她,而是叫來這么一個年輕的少年人。

  福生圍著紀婆子轉了兩圈,臉上的笑容又深了幾分。

  “忘了自我介紹,我復姓歐陽,家父單名一個贊字,是仁宗年間的探花郎。”

  福生說到這里時,語聲微頓,他看到紀婆子猛的抬起頭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你想起來了?和親使團里的那位年輕英俊的歐陽少卿就是家父。”

  紀婆子神情僵住,怔怔地看著福生,似是要在他的臉上看出什么。

  許久,紀婆子抽動著嘴唇,嚅嚅說道:“難怪要讓你來審我。”

  福生臉上一成不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微瞇雙眼;注視著紀婆子;“說吧,你和你家主子,是如何從韃剌逃回來的,我父親呢,是不是他識破了你們的計劃,所以你們便殺人滅口了?”

  紀婆子臉色大變,繼而大怒。

  “胡說八道,我們為何會害你父親,我們逃走的時候,他還活得好好的。”

  話一出口,原本寂靜的密室里更加寂靜,落針可聞。

  紀婆子怔了怔,反應過來,這個姓歐陽的小子,分明是想要激怒她,而她竟然上當了。

  福生的臉色依然不好看,他嘲諷地說道:“看來你們還真是從韃剌逃出來的啊,原本國公爺還以為是人有相似,你家主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出賣她的人竟然是你。”

  福生臉色一凜,沖著門口大聲說道:“來人,去把那位阮娘子抓回來!”

  “你敢!”紀婆子氣得想要站起來,無奈她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我有何不敢,你家主子不過就是韃剌的細作而已,從去年開始,刑部大力抓捕隱藏在民間的細作,你們藏得可是夠深的,這都藏到我們夫人的兄長家里了,還好被國公爺及時發現了。”

  福生話音未落,便有四名大漢走了進來,福生皺眉:“還不快去,去晚了讓細作跑了,咱們誰也吃不消。”

  “是!”四名大漢轉身要走。

  紀婆子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幾個人,這四個和先前跟在齊慰身邊的那兩個侍衛不一樣,那兩名侍衛都是英俊的年輕人,而且看上去便出身不錯,應是世襲武將出身。

  可是這四個人不同,他們滿臉胡子,一身的風霜,顯然是軍營里摔打多年的兵漢。

  “快去!”福生催促。

  紀婆子瞬間明白了,齊慰之所以不露面,不僅是因為面前這少年是歐陽贊的兒子,而且還是因為齊慰不想受到連累。

  只要一口咬定她們主仆是細作,然后悄悄殺了,便能將周弘摘出來,而周弘是國公夫人李氏的親大哥,李氏不會受到影響,齊慰當然更加不會。

  紀婆子的腦袋嗡嗡作響,剎那時間,無數個念頭涌上來,紀婆子來不及細細去想,便大聲阻止:“你們敢動我家娘子一下,我就和你們拼了。”

  可惜她這撕心裂肺的話,只換來福生的一聲冷笑,以及那四名粗壯漢子的哄堂大笑。

  紀婆子只覺血往上涌,讓她頭疼欲裂,福生說得沒有錯,她原本只是娘子身邊的管事嬤嬤而已,教訓丫頭是她的強項,因為娘家的爹教過她一套拳腳,所以才從一眾婆子當中,被被挑到娘子身邊做了嬤嬤,如果不是跟著娘子走上那不歸路,她可能早就回到故鄉,過上含貽弄孫的舒服日子了。

  她也只是一個尋常婦人。

  “別讓他們冒犯我家娘子,我說,我全都說!”

  紀婆子說完,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形容枯槁,再沒有了原本的精神。

  福生揮揮手,四名大漢魚貫而出,福生看一眼一側的屏風,對紀婆子說道:“我先信你一回,想說就快說吧,若是你膽敢胡說八道,謊騙于我,我可不管你那位主子是何許人也,劃花了臉,扔到大牢里,和那些強盜小偷關到一起。”

  紀婆子松垮下來的身子猛的一抖,這少年或許是在嚇唬她,可她卻是真的害怕,她家娘子金枝玉葉,怎能受那種污辱。

  “定國公沒有認錯人,我家娘子就是金環公主。”

  “昔年公主被送去韃剌和親,可是到了韃剌我們才知道,韃剌老王已經死了,死在他的次子阿木勒之手。

  韃剌老王最疼愛的是長子扎圖澤,如今他與大魏簽定合約,迎娶大魏公主,便是斷了阿木勒的奪位之路,所以阿木勒與叔父鐵布合作,搶在和親使團到來之前殺死了韃剌老王,拘禁了兄長扎圖澤,對外封鎖了韃剌老王已死的消息。

  大魏使團對此毫不知情,到了大婚那日,王叔鐵布假扮成韃剌老王,穿上喜袍,迎娶了公主!

  鐵布與韃剌老王是親兄弟,兩人的長相本就相似,大婚當日,他以身體抱恙為由,只是按照韃剌習俗,站在高臺之上,向天地敬酒,便走進了公主的大帳,余下的事,都由他的兒子們與臣子們代他進行。

  鐵布只是代替韃剌老王成親,他們畢竟對大魏朝心有顧忌,不敢冒然行事,他進了大帳之后,連一句話都沒有說,便被人叫了出去。

  我們在帳子里等著,卻再也不見他回來,于是我便想出去看看,沒想到卻恰好聽到兩名侍衛在說話,他們沒有想到,我在來之前學過一些韃子語,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可也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么。

  一個說大魏的公主年輕漂亮,可惜王叔無福消受。

  另一個說沒關系,王叔也只是走上過場,老王已經死了,大魏公主早晚都是阿木勒王子的。

  我嚇了一跳,連忙回來告訴了公主,公主發現落入圈套,便想通知和親使團的人,那時陪在公主身邊的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是太皇太后指派的,與公主并不親近。

  無奈之下,我只好化妝成韃剌婢女,偷偷溜出來,去找來送親的懷安郡王。

  可是使團里的那些人都已經醉得人事不知,我沒有找到懷安郡王,卻遇到了一個人,便是鴻臚寺少卿歐陽贊。

  我知道歐陽贊在和親使團里是能說上話的,便把我聽到的事情告訴了他,歐陽贊其實也早就起了疑心,他立刻便去叫醒了懷安郡王。

  可是當時去送親的懷安郡王卻不相信,而且懷安郡王說,此番和親,韃剌王很有誠意,使團不日便要回歸大魏,讓歐陽贊不要沒事找事,破壞兩國邦交。

  歐陽贊把懷安郡王的話告訴了我,我又告訴了公主,公主便說不能留在這里了,更不能指望懷安郡王了。”

  紀婆子說到這里時,苦笑一下,自嘲地說道:“懷安郡王是公主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我們知道他那人一向迂腐,可沒想到事關自己的親妹妹,他竟不聞不問。”

  “后來呢?”福生問道。

  紀婆子緩緩情緒,繼續說道:“那天晚上,公主和我商量之后,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太皇太后派來的女官孟婷。

  公主之所以要把這事告訴孟婷,是怕連累孟婷和孟婷手下的宮女們,想要帶著她們一起逃走,可是孟婷不但沒有感恩,反而要去告發我們,無奈之下,我只好出手治住了孟婷。

  我原本是想把孟婷殺了滅口的,可是公主心善,只把孟婷綁了塞到箱籠里,我買通一個韃子侍衛,他給我找來了兩身衣裳,我護著公主,連夜逃出了韃剌的王帳。

  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處地方隱藏起來。

  幾日后,我們得知和親使團回京,便抱著最后一絲希望,想讓和親使團帶我們一起離開。

  可是我卻連靠近和親使團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看著他們出了雁門關。”

  “你說什么?你親眼看到和親使團出了雁門關?”福生站起身來,走到紀婆子面前,面色鐵青地問道,“他們沒有遇到馬賊嗎?”

  紀婆子不明所已,搖搖頭:“阿木勒派了自己的兒子,帶了二百人,親自將和親使團送到雁門關關門下面的土坡前才告別,目送著使團出關,那么多的韃子軍,馬賊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啊。”

  福生的眸子黯了黯,當年傳說和親使團在雁門關遇到了馬賊,歐陽贊就此失蹤,大武二武去雁門關一帶查過,可也只能查到關內的事,至于他們在關外遇到什么,就無從查起了。

  因此,福生以及大武二武,全都懷疑,那伙馬賊定然是在關外遇上的。

  雖然韃剌人肯定會送行,但是卻也沒有必要送到國境線上,卻沒想到,阿木勒做賊心虛,直到把和親使團送到關門前方才放心。

  “你繼續說吧。”福生沉聲說道,少年的臉上,再也看不到初時的笑容。

  紀婆子顯然是猜到福生在想什么了,她連忙說道:“我敢向老天爺發誓,公主和我逃出王帳之前,你父親還活得好好的,他是什么時候失蹤的,是生是死,我們一概不知。”

  福生嗯了一聲,示意紀婆子繼續說下去。

  紀婆子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后來我們便在雁門關附近轉悠,想著用什么法子混出關去,沒想到卻被兩名韃子兵發現了,他們雖然不認識公主,可是公主的容貌,一看就是大魏人......

  公主和我拼了性命,才從那兩名韃子兵手里逃脫出來,恰好有一隊商隊要出關,他們手里有通商的文牒,趁著他們辦理手續的時候,我找到他們的頭領,說要自賣自身。

  公主以皇女之尊,賣給了這隊商人為奴,我們這才能跟隨商隊走出雁門關,踏上大魏的土地。

  到了大魏之后,領隊的商人見公主美貌,又是漢人,他為了賄賂榷場的管事,將公主當成禮品送了出去,公主屢遭劇變,便發病了,險些把那管事給掐死,那管事嚇壞了,認定公主是個瘋子,叫來人牙子,把公主和我一起給賣掉了。

  在人牙子那里,公主又一次發病,將人牙子抓傷,那個人牙子原本想要把公主留下,賣個好價錢,可是這樣一來,他不敢再留我們,次日便把我們賣給了另一個人牙子,那個人牙子專做礦村的生意,價格便宜,也不挑剔,便帶著我們一起去了礦村。

  在礦村里,我們巧遇去那里尋人的董大爺,便跟著董大爺幾番周折,最終落腳在許陽,住了快二十年。”

  紀婆子一口氣說完,已經滿臉是淚,她瞪著福生,一字一字地問道:“歐陽少爺,你拍拍良心,你說,公主是細作嗎?她會是細作嗎?這世上哪朝哪代的公主,有我家娘子這么命苦,還有嗎?”

  紀婆子聲音越發哽咽,她的耳朵動了動,似是聽到了動靜,她下意識地四下去看,目光停留在那座屏風上。

  紀婆子看著那座屏風,大聲說道:“想當年,若不是因為定國公世子,我家公主便不會上當受騙,落入惡人的圈套。時至今日,定國公世子為何還要抓著我家公主不放,連一線生機也不給她?”

  屏風后響起一聲輕咳,齊慰緩步走了出來,與他一起走出來的,還有李綺娘。

  紀婆子萬萬沒想到,齊慰并非是一個人。

  而他身邊的女子,紀婆子不用猜,也能知道這是誰。

  雖然自從來到京城以后,周弘沒讓其他人見到阮娘子,但是當日在許陽時,紀婆子見過周大當家。

  而李綺娘,與周大當家長得很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你們......”紀婆子一臉的錯愕,齊慰竟然讓他的妻子也躲在屏風后面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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