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斯利克拉克將軍被侍者領到了三樓一間應該是書房的房間。
侍者推開房門,將軍當即就看到了影帝尼古拉斯凱奇正在窗口和幾個人在手舞足蹈地說著什么。
尼古拉斯凱奇穿著一身二戰時期的法國軍服戴著花紋繁復的圓筒形軍禮帽,手上的酒杯隨著他劇烈的揮手,似乎將要把酒潑灑出來。
背對著門口的是一個頂著蓬松紅發的高個男人,他旁邊是個中年人。
和幾人站在一起做傾聽狀,露出一臉小迷弟神色的,正是自家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小韋斯利。
有三個復古裝束打扮的女人坐在沙發上,見到他的到來紛紛站立起來。
尼古拉斯凱奇笑臉相迎,還貼了兩撇假胡子,還真像戴高樂將軍。
幾人一番寒暄,尼古拉斯凱奇自然少不得夸贊幾句將軍家的公子如何才華橫溢,如果得到機會發揮,必然能夠揚名立萬。
克拉克將軍對這種場面話早已司空見慣,自家兒子有多少斤兩他肯定是清楚的,只求別惹事坑爹就好,至于揚名立萬,還是省省吧。
但是十多年的華盛頓為官和三十多年的部隊文官的經歷,使得克拉克和巴頓、麥克阿瑟那樣的武夫將軍的氣質完全不同,可以說他更像艾森豪威爾這樣的政客將軍,即便心里“fxxk”罵了無數遍,只想著趕緊把自己家傻兒子給拎走,但表面依舊是笑臉相迎,表現得非常儒雅,和影帝相談甚歡。
接著影帝介紹屋內眾人,這倒激起了讓打算立即告辭的將軍的興趣。
穿著大撞色復古迷你裙的索菲亞科波拉,出現在此并不意外,凱奇也是科波拉家族的一員。
打扮成夢露造型一身白裙的法國名模,頻頻目送秋波倒也讓將軍心癢癢,但顯然這不是認識交際花的時機。
至于導演大衛林奇和綠瞳綠裙的美女制片人助理,也不是將軍關注的重點。
頂著一頭紅發的高大男人,才是激起他興趣的家伙。
白奎因,名字有些古怪,多國混血,不過意大利裔的特征更為明顯,儼然是這一群人的核心。
最近這段時期兩個意大利裔男演員幾乎是盡人皆知,一個是出演大船的小李子靠顏值征服了萬千女性;另一個就是白奎因了,作品似乎不少,但真正讓人記住的角色卻欠缺,獲得奧斯卡編劇獎也不是出名的主要原因,真正讓他揚名的是還不錯的音樂天分,以及靠投資掙了大錢。
克拉克將軍不知道一個詞叫“出圈”,一個摔角手、演員或者說歌手,卻是靠財經新聞揚的名,這就是“出圈”。
這就能很好的解釋為什么他每天忙于工作且遠在歐洲,依然聽說過這么一個年輕演員的大名。
短短兩年間,白奎因對fla侍nc.累計一千多萬美元的投資,換來了數億的身家,而且在flash上市變現前,先一步和時代華納換股,殺入了傳媒行業,成為特納體育的股東,旗下多個體育娛樂品牌,摔角綜合格斗都有涉獵,幾乎要形成產業壟斷了。
克拉克將軍就見過不少媒體的分析,認為一個新的體育產業正在形成,比傳統的球類賽事更為娛樂化,更符合這個時代浮躁的審美。
更讓克拉克將軍在意的是,自己的傻兒子竟然想要加入白奎因的公司,什么韋德馬克映像,去當一名編劇!
大號養廢了,還好有二兒子這個小號…
眾人相談甚歡,但卻各具心思,白奎因也在暗中觀察這位北約歐洲盟軍的最高指揮官,思索著等會攤牌的時候,該用何種方式應對。
他已經不是當初在大衛格芬和摩圖拉面前表現的有些青澀的商場新人了,各種場面見得多了,現在也算是成功人士,于是底氣也更足了,終于有資格和一個大人物坐下來談交易了。
在克拉克將軍的耐心被消耗干凈之前,擔任侍者的多諾萬敲開了房門,說道:“凱奇先生,制作人莉拉小姐說,下面已經安排好了,等各位過去就能開始選角了。”
尼古拉斯凱奇向克拉克將軍解釋,戰爭之王還需要幾個配角,準備從法國演員中挑選一下,今天既是個兩國電影人的交流宴會,也是一個小型的試鏡現場。
其他人紛紛表示也要一起去,克拉克將軍剛想借故離開,卻被白奎因叫住了。
“可以單獨聊聊,將軍閣下。”
克拉克心中有些詫異,等了許久的“正餐”,本以為會由尼古拉斯凱奇端上來的,沒想到“上菜”的卻是白奎因。
等眾人離去,屋內只剩下兩人的時候,白奎因脫下紅色的假發套,說道:“將軍閣下,您知道我今天扮演的是誰嗎?”
如果沒有尼古拉斯凱奇拙劣模仿的戴高樂,要猜起來還挺難的,但是有了提示之后,經歷過那個時代的克拉克將軍立即脫口而出:“紅毛丹尼。”
“紅毛丹尼”是個外號,其人是六八年五月風暴時期的法國學生運動的領袖,最為出名的是,時代雜志拍攝他面對軍警露出微笑的照片。
盡管此人是法國出生長大,但是國籍上來說,“紅毛丹尼”是個德國猶太人。
他被法國政府被驅逐出境,成為了五月風暴最大規模罷工的導火索,當時人口才五千萬的法國,有一千萬人罷工走上街頭參與抗議游行。
“是的,紅毛丹尼,五月風暴,戴高樂下臺,法國從越南撤軍,我們進入越南…”
隨著白奎因的話語,克拉克將軍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要是沒有這一系列事件,他大概是沒機會上戰場的,不能立功升遷,可能就要早早退伍了,那么他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我也是剛剛才聽說的消息,紅毛丹尼,一個德國人,卻作為法國綠黨的代表加入歐盟議會。”白奎因依舊在鋪墊。
克拉克發出一聲冷笑,“呵呵,歐洲人。”
白奎因從克拉克的語氣中聽出了不耐煩的意味,不過鋪墊已經完成了,他開始進入正題:“克拉克將軍怎么看待歐盟?”
這種問題,身為北約歐洲盟軍的司令官,每次接受采訪的時候都會被問到,克拉克干了一年這項工作,早就輕車熟路了,不看大衛鄧恩寫的發言稿,他也能輕松說上十分鐘,絕對政治正確,不出紕漏。
但是白奎因顯然沒有給他發揮的機會,立即自問自答道:“對北約來說,美國的利益是最高利益,而歐盟則是由法國、德國控制的,哪怕是個德國人,法國綠黨也愿意將他送入歐洲議會,因為不怕他的屁股坐歪,即便歪一點,也還是自己人。”
克拉克將軍有些不耐煩了,如果換了別人,是沒機會在他面前絮絮叨叨的。
于是說道:“你大費周章是請我來聽你對歐盟的見解嗎?可惜沒什么新意。”
“我是想問,如果有個機會,可以讓歐盟難受,只要您在某件小事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軍閣下,您愿意嗎?”
克拉克將軍聞言,立即起身,準備馬上離開。
一些事可以做,不能說,更不能對不相干的人表露出自己的態度。
要是不謹慎,將來這些都是把柄,他能夠做到四星上將,并不是靠戰功,而是靠謹慎的性格和優秀的專業能力寫得一手好文章,當然還有不錯的個人魅力。
要是在中國古代,克拉克要被歸類為“儒將”這一類的,點的是智力點數,而非武力。
聰明人,是不會讓自己參合到有風險的事情之中的。
白奎因生怕玩脫了,趕忙說道:“捷克,一百輛來自俄羅斯的t64Б坦克,如果它們在適當的時候,出現在南聯盟手上…”
克拉克將軍停下腳步,他終于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一批來源和去向不明的坦克,電影道具,尼古拉斯凱奇,拍電影,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以及眼前有些讓人討厭的年輕人。
“卡扎菲可以等等…”白奎因照搬了伊戈爾先生的原話,“南聯盟的米洛舍維奇卻需要一劑強心針,來自俄羅斯的支持可以讓他繼續扛下去,如果米洛舍維奇能撐到明年元旦…”
“夠了!”
克拉克將軍今天第一次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之前在巴黎市郊小鎮朗布依埃和俄羅斯代表洽談的時候,他都沒有失態過,實在是白奎因的話真的說到他心眼里了!
美國打算在歐元上市之后,全面引爆南聯盟的戰火,這已經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陽謀”。
反對米洛舍維奇的反對派從cia拿錢又拿槍,就連反米洛舍維奇的“倒米運動”張貼的印有“gotovje”塞爾維亞語“他完蛋了”的不干膠傳單都是美國工廠印刷的。
但是的德法也在努力澆滅巴爾干半島即將燃起的火頭。
長袖善舞的法國外交家從另一個角度來解決問題,既然無法消滅反對派,那么請米洛舍維奇總統學習我們法國人,在適當的情況下投降,也不是可恥的事情。
于是德法用種種好處引誘米洛舍維奇“退一步,海闊天空。”
科索沃要鬧就鬧吧,讓他獨立,現在我們談談失去科索沃之后,你能得到什么。
米洛舍維奇和他領導的塞族武裝正在動搖。
如果此事獲得了俄羅斯的支持,一百輛老式坦克并不能左右塞族和阿族之間的強弱態勢,但是卻能給米洛舍維奇一種俄羅斯在支持我的心理慰藉,讓他能夠一直硬扛下去直到戰爭爆發。
克拉克的手有點抖,今天這只手才簽署了北約和俄羅斯之間不輕易參與南聯盟內亂的備忘錄,轉頭就參與到了一場針對南聯盟的陰謀中,真是諷刺啊。
克拉克清楚,這個態度囂張的年輕人,是在為那些坦克的幕后之人來傳話的,他再想裝作沒聽見或者沒聽懂都是自欺欺人,平白讓人看低了。
克拉克畢竟還是個軍人,不是那種圓滑到骨子里的政客,甚至沒去想這是否是一次試探,而是整理了一下情緒,自以為聰明地用很官方的語言回復道:“不要做一些無謂的猜測,北約存在的目的是維護歐洲地區的和平,我們不會違背這一最高目的。好了,我得走了。”
最高目的,呵呵…
白奎因對著克拉克將軍的后背說道:“小韋斯利克拉克先生很有天分,在我們這行出頭并不難,請相信我的判斷,我得過奧斯卡…”
韋斯利克拉克將軍頭也不回地關門離去。
不久后,站在三樓窗口的白奎因,見到將軍在少校參謀的陪同下上了車,車輛遠去,尾燈拖曳出兩條紅線。
送走了匆忙來去的老爹,小韋斯利在侍者的引導下返回了別墅,繼續旁觀這場對他這個電影圈新人來說還很新鮮的選角活動。
白奎因清楚,克拉克將軍沒有立即把兒子拎走,便是表達了他的態度,伊戈爾先生應該很快能拿回那一百輛坦克和三千把ak步槍。
不久的將來,這些武器將出現在南聯盟總統米洛舍維奇麾下的塞族武裝手上,自己的任務應該是完成了,也和麻煩事說再見了。
但是白奎因顯然小瞧了這件事的影響,以為伊戈爾也不過是一個背靠國家的軍火販子,就和戰爭之王中的男主角尤金一樣。
克拉克默默接受了這次交易,并不是因為白奎因的游說,相反,白奎因的行為讓他覺得被冒犯了,然而他想明白了那些武器背后真正的賣家,清楚至少在對付歐元的立場上,那個隱藏在好萊塢明星背后的勢力,或是克格勃或是格魯烏,暫時和自己的目的是一致的。
在以萬億美元利益計數的“陽謀”面前,數億身家的白奎因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家伙,克拉克不能讓自己的好惡影響到通盤計劃,心中記上一筆小賬那是難免的。
只不過克拉克也清楚,身為軍人的自己,除非坐上國防部長那位子,否則對于一個傳媒行業國內資本家,他始終是束手無策的。
更何況自己剛剛把不爭氣的兒子拜托給了人家,兒子能否成功做出一番事業,還得人家提攜。
“真是個好運的小子!”
克拉克將軍忍不住嘟囔出聲。
前排的大衛鄧恩嚇得趕忙合上手機蓋,他總是忍不住再看一眼那條瑞士秘密賬戶的到賬信息。
難道被看出來了?回頭必須把這個卡給扔了,一有風吹草動,就申請調回五角大樓,等著退伍。
大衛鄧恩心中暗想。
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了裝扮成斷臂維納斯的伊娃格林,剛才玩得太累了,背上還是濕漉漉的,伊娃格林晃晃悠悠起來,費力將超過肘部的黑色長手套脫下,準備去洗個澡。
男人同樣慵懶的聲音傳入浴室,“斯皮爾伯格先生…是的,抱歉因為劇組出了點狀況…是的,已經解決了,我得去突尼斯拍戲,大概還有一周回國…10號嗎?我會參加的!您的電影嗎?我會考慮的!”
男人掛上電話,笑嘻嘻跟著伊娃格林進入了浴室,兩人擠在淋浴下,男人摟著她問道:“親愛的,明天我們做什么?”
伊娃格林答道:“不是說去盧浮宮嗎?”
“去盧浮宮做什么呢?”男人一臉壞笑。
“9分43秒,我們去打破那個記錄。”
捷克,庫特納霍拉小鎮。
一個美國作家正在參觀塞德萊茨教堂,早上青年旅店的老板娘特意提醒他注意安全,聽說不久前一個美國游客在鎮上失蹤了,警察找了好幾天一無所獲。
難道我們美國人就特別容易失蹤嗎?
作家對老板娘的刻板思維不屑一顧。
偶然間他瞥見一個鑲嵌在柱子上的頭骨有些破損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在他腦中產生:
如果教堂里這些數百年歷史的裝飾骨損壞了,該怎么辦呢?任由它缺失,還是找來新的骨頭替代?如果替代的話,那么用誰的骨頭更合適一些?
即便這是圣地,現在的人應該也不會主動捐獻自己的尸骨吧,又不是狂信的中世紀…
繼續在教堂內游蕩了一會,這個美國作家又發現角落里有個頭骨顯得比其他的都要白一些,白的就像是它是新換上的一樣…
新換上的頭骨…失蹤的美國游客…
作家瞬間面色慘白,顧不得繼續參觀了,急匆匆離開教堂,攔住第一輛路過的出租車,逃也似地直奔布拉格機場,買最新的一班飛機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