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出售計劃
1997年10月20日，紐約，洛克菲勒廣場75號，洛克菲勒中心北樓，埃索大廈。
哦，不對，大家更習慣稱呼這幢黃色的建筑為：時代華納廣場。
華納音樂總裁羅伯特·莫爾加多響應“華納皇帝”杰拉爾德·萊文的召見，匆匆趕到總部。
作為華納的老臣，回到熟悉的時代華納廣場，不時就有人主動向羅伯特打招呼，神色恭敬，盡管他們中的大部分羅伯特都不認識。
來到時代華納總裁杰拉爾德·萊文所在的33層，位于大廳接待臺的中年女秘書一見到羅伯特，便立即起身，熱情地上前迎接。
“好久不見，羅伯！”
“好久不見，吉爾！”
羅伯特指了指里間，問道：“杰拉爾德還在看報紙嗎？”
三十多年的相處，羅伯特深知“華納皇帝”的習慣：每天早上，在黎明慢跑后，萊文都會閱讀五份報紙、各種媒體和娛樂雜志以及秘書幫忙整理的簡報。
吉爾微笑著搖搖頭，上前半步小聲說道：“你來晚了一點，理查德正在杰瑞的辦公室，我建議你在休息室等一下。”
一聽到“理查德”這個名字，羅伯特的眉頭不由得就皺了一下。
“那個洛克菲勒家的奴隸崽子！誰提拔他，誰就會立即倒霉…”
面對有二十多年交情的吉爾，羅伯特忍不住說出了心里話。
吉爾用嗔怪的語氣說道：“Rob！這種話不要再說了，要是讓杰瑞聽到他又該該難過了，意外經常比明天更早到來，這事不能怪理查德·帕森斯！”
盡管早已風韻不再，羅伯特卻依然從吉爾精心裝飾的面龐上看到了當年的風采，不由得又倔強了幾分。
“小喬納森這件事已經是第三次了，我們都是看著小喬納森長大的，他是那么好的孩子，從來不和任何人紅臉，那種好人，不應該被精神病殺死，一定是那個理查德的問題！
前副統領納爾遜·洛克菲勒剛任命他管理洛克菲勒家族的慈善基金，便心臟病去世了。
我們的前任皇帝剛把他接納到董事會，就病死了。
然后就是可憐的杰瑞，剛任命那家伙當時代華納的總裁，可憐的小喬納森就出事了…”
吉爾知道，羅伯特和理查德的矛盾由來已久了，造成兩人矛盾的很大一部分責任，還要歸結到，自己為之服務了二十年的，“華納皇帝”杰拉爾德身上。
當初道格·莫里斯率領著眾多親信造反，杰拉爾德保下了老友羅伯特，但卻派出了一直在董事會擔任閑職的理查德頂替走人的道格·莫里斯，充當了羅伯特的副手。
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里，由于理查德的掣肘，羅伯特什么也沒干成，淪為了笑柄，而下放鍍金的理查德卻在不久前回到了總公司，擔任了時代華納的總裁。
盡管時代華納的總裁一職，是擔任時代華納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的“皇帝”杰拉爾德的一個傀儡，但卻意味著，一旦“皇帝”卸任，理查德·帕森斯有很大幾率繼任這間傳媒帝國的皇帝。
說來也巧，理查德·帕森斯這位非裔混血接任總裁不久，“華納皇帝”杰拉爾德·萊文的兒子，在布魯克林一所普通高中擔任老師的喬納森，便遭遇了學生的搶劫，在搶劫過程不幸中槍身亡。
“謗主”的謠言不脛而走，加上前兩個提拔理查德·帕森斯的納爾遜·洛克菲勒和史蒂夫·羅斯的病逝，使得謠言聽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把羅伯特勸到休息室，吉爾抬手，在前額上抹了一把，似乎擦去了并不存在的汗水。
也許是老年喪子造成的影響，多年的老雇主杰拉爾德近來精神不好，經常忘事。
外屆甚至傳出了“皇帝”即將卸任的傳聞，但身為貼身秘書，吉爾卻知道，老雇主不僅沒有被殘酷的現實擊垮，而且還在積極學習，她每天制作的簡報上，都需要涵蓋一部分新興的互聯網行業的內容。
作為一個年近五十的職業女性，吉爾都覺得那些花里胡哨的互聯網公司和他們的所作所為難以理解，不得不讓自己的年輕助理幫助整理這部分內容。
比她還大十來歲的杰拉爾德卻在積極擁抱新興事物，并且還經常說，時代華納需要新鮮的血液，才能夠跟上時代的變化。
吉爾以為“皇帝”會從年輕的中層管理中提拔新的高管，但似乎“皇帝”并不準備這么做。
那到底是什么新鮮的血液呢？
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吉爾繼續整理著各類報告，擺在最上面的是來自下屬分公司“華納兄弟”的周末票房報告：
《魔鬼代言人》的首周末票房成績是1800萬，雖然不錯，卻未達到預期。
要比《洛城機密》好了不少。
那部在戛納電影節獲得了廣泛贊譽的犯罪電影，九月底上映時，首周末只獲得了700多萬的票房，和它超高的口碑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叫好不叫座。
同時也進一步證明了九月和十月是全年票房的低谷，任何電影被排在此時，都會折戟沉沙。
門外的吉爾不知道，此時的屋內，“華納皇帝”杰拉爾德正在向手下的得力干將，理查德·帕森斯，詢問他對時代華納旗下的一塊正在虧損的業務“特納體育”的處理意見。
理查德雖然身為時代華納的總裁，看上去位高權重，但是其實并沒有什么實權，其地位相當于杰拉爾德的幕僚。
一年前，時代華納忽然宣布并購了傳媒大亨特德·特納的“特納電視網”，這是九十年代最大的傳媒行業并購，其規模比西格拉姆酒業入主環球系還要大。
原本就在華納旗下的各家子公司，都有一套根深蒂固的班子和利益集團，新納入的“特納系”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饕餮盛宴。
這一年來“特納系”被緩慢肢解、消化，使得時代華納的業績穩步上升，帶動著股價也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TNT特納有線電視電視網絡被同為有線電視臺的HBO吸收；
新線影業被同為制片廠和發行商的華納兄弟接納；
體量不大的特納音樂被華納唱片吞并；
美國首家24小時新聞臺CNN，被納入華納傳媒的管理之下；
而“特納體育”這套班子，卻缺乏合適的“老臣”來消化吸收，一年下來，這部分業務拿出的成績單是虧損的。
“華納皇帝”想從理查德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議。
理查德自然早有準備，“皇帝”杰拉爾德早在一個月前就關注過“特納體育”的糟糕業績，他當時便也留意了這塊業務，安排人調研分析，就等著某一天皇帝詢問他對“特納體育”的看法。
理查德自然知道什么對“皇帝”來說最為重要了，時代華納這種股權分散的公司，“皇帝”的權威很大一部分來自公司的股價，“皇帝”的每一個決定，其目的自然都是為了更好的業績和盈利預期來拉升股價。
不能盈利的部門，最好的辦法就是分拆，將有價值的部分留下，將臃腫無用的部分賣掉。
不僅增加了盈利的預期，還能夠換來一筆現金美化當季的報表。
“董事長，我認為，是到了分拆出售‘特納體育’中的臃腫無用的業務的時候了。
我們是一家傳媒集團，確實應該擁有自己的體育頻道，所以TNT體育頻道對我們來說是有價值的部分，理應留下，而且我建議加大投入，建設成可以和ESPN抗衡的全國性體育頻道。”
說道這里，理查德偷看了一眼杰拉爾德，從“皇帝”的目光中，他確定剛才的建議是符合皇帝心意的。
“至于其他的不賺錢的業務，我建議出售掉，比如WCW聯盟，去年它們虧損了1700萬美元，今年還有不到兩個月，預期虧損額不少于1500萬美元。
我承認，WCW聯盟在TNT頻道以及特納體育建立的初期作出了重要的貢獻，幫助特納電視網穩固了收視用戶。
但那是特德·特納欠下的情分，他已經將特納電視網賣給了我們時代華納，我們沒必要為他的人情買單。
我之前看過一份報告，是WCW的摔角手們的薪酬和同行業其他聯盟的摔角手的薪酬對比，回頭我會拿給您看。
就拿胡克·霍根舉例，他每年從WCW拿走至少100萬美元的工資，以及三倍這個數額的特許商品銷售分成。
而與他同等地位的，WWF的頭牌，肖恩·邁克爾，他的綜合收入還不到七十萬美元。
不僅是頂級選手，WCW各個層次的選手的平均收入都是其他聯盟同檔次選手的二到三倍。
我認為這是WCW虧損的一大原因…”
杰拉爾德忽然打斷了理查德的話，問道：“如果是這樣，我們更換那個公司的負責人，壓縮薪酬預算不就行了嗎？為什么非要賣掉這項業務？”
“還是因為成本！”理查德似乎早有準備。
“電視行業之所以普遍使用制播分離的管理辦法，就是因為如果電視臺深入參與到電視制作的過程中，即便在一段時間內可以做到成本控制，但是長期來看，如果節目受歡迎，制作部門必定會膨脹，電視臺是無法拒絕一個受歡迎的節目提出的任何要求的。
我們只能限制WCW一時，它已經擊敗了WWF，成為最受歡迎的摔角節目了，且不說此時我們限制摔角手的薪資會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反彈，單就收視率下跌，TNT頻道就會受不了的。
即便我們一時成功，兩三年之后，還會再次遇到現在的問題。
因此，我建議，趁著WCW成為收視最高，影響最大的摔角節目的時機，我們先出售該公司的一部分股權，引入外界資本，由外人去打壓那些膨脹的摔角手，也許會在保持收視率的前提下，減少虧損，甚至達成盈利。
如果外部資本也無法挽救，我們再將剩余的股份出清。
現在正是WCW的估值高點，我們會賣出一個好價錢的！”
“華納皇帝”微微點頭，說道：“你去做個方案，看看我們出售多少比例的WCW股份合適，再試探一下潛在買家的意向，估出一個出售價，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好的！董事長！”
“對了，辦好了這件事，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會交給你，你去忙吧，我看好你，理查德，也許有一天，你會成為第一個執掌傳媒帝國的非裔，也說不定喔！”
理查德叼著“華納皇帝”新畫的大餅，開開心心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