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頓海姆。
這里看不見月亮,亂石與絕壁上都蓋著一層濃濃的黑,荒林中沒有任何人煙,環境惡劣到仿佛星球沒有誕生生命的時候。
而今天這里多了一位陌生的客人,他抬頭看天空望去,在看不見盡頭的天空上,有一根粗壯的枝干垂下,一汪靜謐、純凈的泉水坐落于樹根旁。
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有人提著巨大的黃銅罐,從上空收回目光,貪婪地眺望那口仙境似的泉眼。
“這就是《北歐神話》當中的九界之一…約頓海姆?”他問。
“是的。”恭敬的聲音從黃銅罐里傳來,“在尤克特拉希爾的第二根枝干面前,就是‘智慧之泉’。奧丁就是在這里獻祭了右眼獲取力量,得到了封神之路的方法。如今您也可以飲下‘well
mimir’,獲得至高無上的力量。”
“那我需要獻祭什么呢?”男人氣喘吁吁地問,“你們怎么樣?”
黃銅罐微微震動,里面出來哈哈大笑:“您真會開玩笑,獻祭我們可不是好選擇。我們被獻祭了,誰為您打開‘赫瓦格密爾’的大門呢?”
赫瓦格密爾,世界還未誕生的太古時代就已經存在的一口不竭之泉,源源不斷的泉水供應著12條大河,這12條河被合稱為“埃利伐加爾”,最初的巨人尤彌爾便誕生自這12條大河凍結成的冰川前——金倫加鴻溝的空地上。
“說起來我一直好奇《北歐神話》。”男人等到笑聲停止了,才接著問,“那些山巨人、霜巨人以及‘尤彌爾’是真的存在的嗎?”
“并不是。”黃銅罐回答,“都是太古時代人類對于龍類的幻想而已,世界上只有人類和龍類兩個種族,剩余的種族都是元素具象化,并不算是生命。”
“那尤彌爾…”男人遲疑了,他記得誰講述過智慧之泉的看門人是真實存在的。
“那是尼德霍格的化身,最開始的冰霜巨人始祖‘尤彌爾’,就是偉大的龍皇陛下。它誕生于埃利伐加爾之前金倫加鴻溝的空地上,飲下了赫瓦格密爾,不斷蠶食著世界樹的力量。后來的尤彌爾,只是尼德霍格用煉金術制造的看門人而已。”黃銅罐全盤托出,“當您飲下智慧之泉,才會擁有承受赫瓦格密爾的體魄,在世界樹的第三根之下,才能左右撒哈拉沙漠的戰局。”
男人輕輕地笑笑,舉目遠眺:“我很期待那一刻。”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死水,大河滔滔,密布黑氣的河水中不知道飄著什么生物的尸骨,在里面也不知道飄蕩了多少歲月。男人提著黃銅罐在攔路的大河前止步,左右環顧,根本看不到盡頭。
仿佛這條河將世界分成了兩塊,弱水難渡。
男人用手撫摸黃銅罐的頂部。
黃銅罐的頂部是兩條蛇共同銜著樹枝,藤蔓纏繞的蛇身上,被男人撫摸的蛇首忽然睜開了眼,七彩的光澤從蛇瞳中暴射而出,搭建了一條橫跨河岸的彩虹橋。橋身堅固修長,幽幽照亮了河面,垂下的黑影與七彩的光澤交織,像是巨大的圖騰。
“彩虹橋。”男人登橋而上,用敬畏的語氣念出了它的名字。
這就是龍類文明的不可思議之處,正是憑借‘彩虹橋’的力量,他才能穿越界門,縮短了跋涉的時間,第一個進入傳說中九界之一的約頓海姆。
“終于到了。”他踩著橋面越過滔滔不絕的河水,走過的地方逐步化作幻影消失,一步又一步接近目的地。
泉水直流,沒有看門人,就像是一座無主的寶藏。
“恭喜您,現在沒有人能阻擋您成為新的主宰了!”黃銅罐再次顫動。
“是不是說得太早了?問過我的意見沒有?”陌生的聲音從一人一罐后面傳來,男人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軀忽然僵住了,機械的轉身。
他回頭,正好看到了身著軍裝的女孩,長發飄飄,赤手空拳,美得像是不存在的精靈。但那張精致的面孔上沒有精靈歡迎訪客的欣喜,無盡的冰封,嘲弄的瞳孔像是正在看死人,與她有仇的死人。
“你是誰?”男人驚訝地問,他不明白為什么有人能找到約頓海姆,有人能穿越界門追了上來。
“怎么會是你?怎么會是你!”黃銅罐劇烈的顫動,雙蛇護衛的圖案被賦予了生命那樣活過來,瞳孔中閃著震蕩的光,“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來這里!”
“費瑪芬格,你們幾個是復讀機嗎?”女孩冷笑著前進,手掌翻動,膚色賽雪的掌心憑空多了一把枯枝似的長槍,鎖定了男人的眉心。
手腕一抖,枯枝似的長槍被投擲出去。
男人下意識地躲閃,哪怕他已經通過煉金術的強化,成為高階混血種,面對那根長槍仍然本能的畏懼,靈魂都在戰栗。這是來自生命本能的恐懼,仿佛有人切斷了看不見的命運紡織線。
無處躲閃,男人被長槍釘死在智慧之泉附近的巖石上,距離夢寐以求的泉水只有一線之隔,他伸出手,可生命被終結根本觸碰不到,最后無力地垂下。
黃銅罐隨著男人的死亡而跌落在地面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本想舉著黃銅罐在胸口防御,企圖減弱貫穿的傷勢。但最后一秒,他的身體忽然不聽使喚了,無法進行這個動作,只能眼睜睜地等待死亡。
“還是老一套啊,費瑪芬格。”女孩提起了黃銅罐,“哦,不對,還有加姆、格歐費茵、海爾達姆…”
她依次念出了這些龍類的名字,全部是過去那場戰爭里被認為死去的、罄竹難書的罪人。
“尤克特拉希爾!”黃銅罐的聲音滿是驚恐,“你怎么可能沒去撒哈拉沙漠參戰!而是來了這里?!”
按照長老會的計劃,這場布局是天衣無縫的,他們并沒有留下完整的繭,而是遺留了極少數的骨與血,這樣死亡的時候才不會被發現。
“你以為你們的小把戲能瞞得過哥哥?他這個人最腹黑了,別說你們的本源只是少了百分之一,就是萬分之一他也能察覺出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故事并不新鮮,你們想左右戰爭的局勢,還是太嫩了。”
幸虧費瑪芬格等龍類沒有形體,否則定然會漲紅了臉,額角青筋暴起,暴跳如雷。
他們還是失誤了,沒想到陸離能識破他們的計劃,沒想到在這樣的終極一戰中,陸離肯放棄強大的戰力來布局身后,他不怕戰力失衡而死嗎?
“我詛咒你們!尼德霍格陛下一定會將絕望帶給這個世界!”這是最后的詛咒。
希爾笑意吟吟地聽完了全部,也不惱怒,舉手間重新凝練了枯枝似的長槍,在黃銅罐雙蛇護衛的頂端刺入,烏金色的光澤完全摧毀了這個卵,沒有受到任何抵抗。
群龍的精神本就是極度虛弱,何況剛剛開啟彩虹橋浪費了全部的力量。再者他們的全盛時期,也無法與希爾抗衡。
風中凄慘的哀嚎漸漸淡去,發動了戰爭的高階龍類終于迎來了末日,黃銅罐炸開,骨與血濺了一地。
“收工了!”希爾在轉身的時候拍掌,忽然那張絕美的面孔上出現了一絲破綻,眼角抽搐,涔涔的汗水從側臉滴落。忽如其來的劇痛從心臟蔓延,好像有長矛貫穿了要害。
白皙的面孔上多了一絲虛弱的蒼白,她撐著枯枝似的長槍才站穩,否則會一頭扎在地上。
“哥哥…剛夸完你就這樣不爭氣嗎?”希爾急促的喘息,她遠眺來時的方向,目光穿越千萬里,終于看清了那一幕。
再度死而復生的尼德霍格,貫穿了陸離的胸膛,他的心臟被毀,精神之火熄滅。在破敗的身軀中,只留下最后一點精神余燼,那是希爾的精神印記。如果不是希爾還活著,陸離真的死了。
“殺不死的尼德霍格嗎?”希爾通過印記查閱了相關的記憶,咬牙艱難地飛上天空,她要前往尼福爾海姆,這是黑王尼德霍格誕生之地,去尋找黑色主宰殺不死的真相。
孤寂的身影飛向天際,約頓海姆中只有她一個人是活著的,沒有覬覦智慧之泉,而是心系撒哈拉沙漠。
撒哈拉沙漠。
路明非呆坐在冷卻的熔巖上,忽視了緩步走來的尼德霍格,他的掌心還在滴血,可一切的痛苦都被拋在腦后了。
與陸離相識到今天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迅速閃過,枯燥的沙漠中下了一場雨,雨是滾熱的,從路明非的臉龐上劃過。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路明非臉上的肌肉在顫抖,那具已經沒有沒有力量的身軀再度喚醒,冰雪開化的聲音在血管內響起,怒龍般的吼聲炸開,狂風甚至逼退了尼德霍格!
他恢復了力量,站了起來,黃金瞳中再也沒有任何溫度!
白色的絲線從鱗片中的縫隙吞吐而出,它們深入地心,發了瘋一樣汲取撒哈拉沙漠之內為數不多的生命能量。沙漠是貧瘠的,但這里曾經被路鳴澤改造,又歷經大戰,積蓄了充足的元素之力。
“哥哥!”路鳴澤捂著額頭,那里似乎要炸開了,迷糊的視野讓他能看見白色的‘繭’正在發了瘋一樣攻擊尼德霍格。
路明非雖然吞噬數具龍骨擁有了力量,但他還是沒有‘龍之心’,而如今精神失控讓他再度喚醒了沉睡的‘圣子’意志,甚至不惜汲取死去的元素補充力量。
他可以短暫的恢復體力,但這種死去的元素也會無時無刻的侵蝕他的理智與身體,幾乎是同歸于盡的戰術。
但路明非已經完全聽不見弟弟的話了,他大口呼吸著風,不斷將‘緊急孵化’的領域擴大,力量恢復的同時傷勢也在加劇。
可他什么都不想,只要殺死尼德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