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吹來的風帶走了怨毒的詛咒,洛基青色的身體上再也沒有任何光輝流動,它的鱗片、血肉一點點變成塵埃,只有那具枯骨飛上天空。
龍骨十字。
可現在沒有人關心這件寶貝,洛基臨死前的詛咒令人不寒而栗。
誠然,發動這場戰爭的領袖已經被干掉,接下來怎么都應該是一邊倒的局面。但黑王尼德霍格是絕望是地獄,
洛基與他相比,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
“黑王…真的會復活嗎?”過了好一會兒,路明非問。
他的嘴唇微微發抖,那是龍族血統迅速衰退帶來的后遺癥,曠日持久的戰爭耗盡了全部的體力,現在塌下來的天被人重新頂起來了,他想哭又想笑,
身子一軟差點癱坐在地面上。
“哥哥,這就是命運。”路鳴澤及時攙住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命運聽起來是個玄幻至極的詞語,但在這個世界存在。路明非虛弱地笑笑,“我們已經打破了滅亡的命運,如今要迎接另一個命運嗎?尼德霍格…在哪?”
“在我這里。”陸離伸手抓向虛空,抓出一個不大的骨殖瓶。
路明非一怔,他差點忘了尼德霍格的骨殖瓶就在陸老師的手中,本以為找到他需要不菲的時間呢。
“這就是尼德霍格的骨殖瓶?”蘇恩曦俯下身,仔細打量被陸離拎在手里的骨殖瓶,簡簡單單,不說誰都不會以為這里封存著黑色的主宰。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骨殖瓶上面輕輕彈了一下,隨后迅速躲在酒德麻衣身后,只露出半個腦袋。沒有什么恐怖的波動,彈上去的觸感像是一個腦瓜崩彈在了鐵板上,涼涼的有些痛。
“薯片,你是找死么?”酒德麻衣忍不住嘆氣。
“我想尼德霍格并不會因為這種觸犯而蘇醒。”昂熱瞇起眼睛,
袖口滑落了鑲嵌著木柄的折刀,
那模樣看起來像是老農要斬開一個熟透了的西瓜。
“我們知道這位黑色主宰蘇醒的日期嗎?”校長問。
陸離、路鳴澤、希爾三人彼此對視,
最后年輕的教授緩緩搖頭:“無法確定,只知道是今年。”
“希望尼德霍格不會下一秒…”路明非還沒說完,零就用手把他的烏鴉嘴堵上了,只剩下“嗚嗚”的雜音。
“今年還有八個月…”蘇恩曦開啟了‘天演’,“雖然不能確定黑王準確的復蘇時間,但優勢是骨殖瓶在我們手里,可以隨時確定他的蘇醒。我們可以提前制定周密的計劃,確保第一時間殺死他。攜帶骨殖瓶的人…應該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要不然這是個定時炸彈,還是能毀滅世界的那種。”
“你心里有合適的地點嗎?”路鳴澤問。
“要不然把骨殖瓶綁在火箭發動機上遠離地球怎么樣?最好是發射到火星上去!尼德霍格要毀滅世界,那就毀滅火星的世界好了,反正跟我們也沒關系!”蘇恩曦早就打算這么干了,語速飛快:
“就算發射的途中蘇醒了…太空的環境惡劣又極端,龍類也未必能扛住!我記得老板你說過的,在高空元素稀薄,龍類不能調動言靈!遠離地球和找死沒什么區別!”
“屬下能記得老板的每一句發言,真是令人感動啊!”路鳴澤捏緊雙拳,語氣倒是充滿揶揄的,
“不過在兩年前,龍類可是飛出大氣層摧毀了所有的衛星哦。”
蘇恩曦一怔,“老板你以前是騙我的?”
“不是。”路鳴澤慢悠悠地說,“這種定律只適用于普通的龍類,真空里沒有元素,但洛基或者黑王、完整的我,都能從另一個緯度調用元素之力。洛基就是用言靈·世界讓群龍在真空里釋放了無塵之地,毀掉了衛星。你的‘黑王太空流浪計劃’,根本行不通。”
“是這樣嗎?”蘇恩曦低下了頭。
“稍后再討論尼德霍格。”陸離回身指著慶安市古城門,“先把眼下的局面處理了。”
古城樓之上,利維坦已經完成了‘安吉魁尼現象’的布置,密布幽藍色光點的骸骨上,沒有任何血肉的雙翼猛地張開,他像一只大鷹那樣飛上高空。地面上是震怒的群龍,它們仰天嘶鳴,威勢驚人。
琥珀大道距離古城門多遠?
路明非不知道,光是暢通無阻的驅車,差不多就要一個小時。而如今那喪亂的吼聲令人身臨其境,眸光讓半面天空都是金黃色的,古龍、亞種、死侍們蜂群般從光芒中撲出。
“走!”路明非緊咬牙關,但是他的身體狀態已經不支持再戰了。
“你歇歇吧,我們來。”充滿溫度的手落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是陸離,正如無數次在伊利諾伊州的山頂校園里那樣,他用和藹的口吻輕聲說,帶著令人心安的力量。
路明非的眼皮越來越重,最后沉沉地睡下。
“你們三個照顧好他。”陸離囑咐的同時飛上天空,隨后路鳴澤、昂熱、希爾緊隨其后,化作一道道遠去的流光。
熱河營地。
群龍占據了天空,而地面上數不清的巨型蜥蜴,它們的尾部同樣生長利齒,正面足以和啟動的裝甲車抗衡,從后面偷襲的人也死于尾下的血盆大口中,它幾乎是毫無弱點的。
“撤退!撤退!”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
“不能退!”一聲槍響,熱河營地的上校吹散槍口的硝煙,他面色蒼白,在群龍的威嚴下艱難的站住了,“我們的血肉是最后的防線!”
話音未落,借助骨翼浮空的魁偉龍類撲向熱河營地的指揮官,它共計六條手臂,每條手臂都持著青色的刀。現在六聲金屬撕破空氣的呼嘯同時襲來,完全封死了所有的方位。
上校無法躲閃,也不能躲閃,他甚至看不清龍類揮刀的動作,只能等待死亡的降臨。
忽然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上校睜著眼睛,沒有刀刃斬開骨骼與血肉的聲音,他竟然看清了武器揮舞的痕跡,以及半空中刺眼的弧光。不止是眼前這個龍類,整個熱河營地都變慢了,沸騰的火焰、傾塌的古城墻…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像是被綁上了一塊石頭。
最后動量歸零,全部靜止了。
“言靈·時間零?”上校在心里說。
但馬上他否決了這個判斷,時間零的恐怖他也見證過,遠沒有這種絕對靜止和極限的范圍,這是傳說中的言靈·永恒!
“所有人退后!”遠方傳來的聲音在空氣里炸響。
上校驚奇地發現,他竟然在這個領域內能活動自如,他按著眉心快速撤離,淋漓的鮮血已經滴滿了面門。六柄鐵刀雖然還距離他很遠,但是冷芒已經切開了肌膚。
音障云越來越近,上校勉強能看清那是幾個人,全部戴著單視的鏡片。
然而在撤退的路上,上校又發現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動,一小部分保持人類面貌的也被束縛在原地,似乎這個言靈還篩選出了某些目標。
“逆民們,準備好用鮮血與骨環迎接我的回歸了嗎?”癲狂的宣言像是神諭,層層的血霧爆開,幾乎在一瞬間,足有上千的死侍和亞種被震碎了心臟。
“這個給你!”奔跑的上校忽然發現了天空上的人影快速降落,正是陸離,他拋過來一個單視鏡框,迅速奔向遠方。
上校接過眼鏡后怔了一下,他這樣的年紀當然看過風靡全球的《七龍珠》。這個單視眼鏡…看起來特別像賽亞人來到地球用來檢查戰斗力的儀器,總給人一種荒唐的感覺。
“不會真能把戰斗力可視化吧?”少校在逃竄中佩戴眼鏡,他回首望向遠處戰場時,世界又變得不一樣了,他看過的每一位人物都會標注‘端粒長度’這四個字,看起來的確像是某種高科技物品。
不過上校不是基因方面的專家,他不知道‘端粒長度’是什么,但那些被領域束縛、擁有普通人面貌的,在端粒長度這一欄上都是紅色的,顯示為異常。
這次上校終于明白了,這種眼鏡…雖然不知道原理,但它的功效是區分克隆體和本體!被標記為紅色的,無論克隆體偽裝得多么像,都說明這是假貨!
“天吶!”上校幾乎是一瞬間欣喜若狂了,這種發明的問世,將徹底終結戰爭開始起來引發的信任危機!
“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煉金術士。”他用敬畏以及感慨的語氣說。
上校終于撤退到了安全的地點,但剛才的那句評價沒有說完整。陸離不僅是出色的發明家,還是擁有超高戰力的武士。
六臂的龍類被金色的光點刺穿,粘稠的血涂在倒塌的石墻上,年輕的教授左手持槍右手持劍,隨意地宣泄著暴力,一汪又一汪粘稠的血濺落在地面上,死侍、亞種、龍類的尸體如山倒,他如猛虎沖入羊群,已經數不清多少的龍類被斬殺。
當所有人離開熱河營地進入慶安市的時候,時間靜止的領域解除了。這個言靈的消耗非常大,對于現在的昂熱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群龍恢復活動能力的時候,數不清的死侍撲殺向昂熱,在他們看來,這個異類已經油盡燈枯了,現在是殺死他的最好時機。
雪亮的光忽然撕破了血色的霧氣!
洶涌澎湃的精神壓迫從上空傳來,那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但是沒有任何龍類敢直面路鳴澤的身影,他所在的方向好像是天與地的盡頭。
所有的死侍和龍類再也無法移動了,包括利維坦的龍骨,都呆呆地仰望那個沐浴圣光的孩子。
他們聽著浩瀚又盛大的頌唱,全部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贊頌我王的蘇醒,毀滅即是新生!”路鳴澤用嫻熟的中文說。
龍文是語言的力量,無論是英文、中文還是拉風的希伯來文,擁有龍類血統的人都能重鑄元素的規則,語言固然不通,但它們的本質都是…言靈!
言靈·皇帝!
黑王尼德霍格的言靈,這位主宰曾經用無上的圣言號令群龍,只有被施展過‘神諭’的白王血裔,才能免除這種血統的召喚。
群龍們都犯了一個錯誤,昂熱可以束縛他們,并不是束縛才能殺死,而是為了拯救那些普通人。對于要用‘萬’這個單位來計算數量的敵人,哪怕是路鳴澤短時間也難以全部殺死,畢竟他沒有孵化出巨大的龍軀。
可這些龍類都是黑王或者四大君主的血裔,他們根本無法抗衡太古龍皇的令諭!這是血統與精神的雙重壓制,在這一刻全體龍類全部變成了提線木偶!
“教授!”路鳴澤在天空中大喊。
“交給我!”陸離最擅長執行這種大規模的殺傷,他迅速抽身,與希爾一起飛上天空,他們在半空中擊掌,一個強大的領域蔓延,囊括了全部的敵人。
領域中浮現了光影,那是一株樹正在茂盛地生長,它的枝葉浩瀚,發了瘋一樣野蠻地生長。藤蔓是軟的,它們的枝條擁有意識,不斷地束縛在群龍的肢體上,丟盡了樹干之中。樹干之中火焰彌漫,純白的精神之火化作液體懸浮,它們彼此碰撞,亮得像是宇宙大爆炸那樣耀眼。
萬籟俱寂,一切都在無聲地燃燒,白色的亮斑不斷吞噬群龍,它們的血肉與骸骨化作灰燼墜落。
灰燼是古樹的養料,每次飛灰的飄出都會讓本就巍峨的樹根陡然壯大,樹冠更加茂盛。世界上從未有人見過這樣的樹,它上入云霄,扎根九幽,上下都看不見盡頭。
最后樹影化作光點消散,除了利維坦的龍骨外,天空像是被水洗過。
澄澈的云影下,只有面無表情的陸離和希爾,熱河營地在短短的幾秒鐘被清空了,看不見任何敵人的尸骨,只剩坍塌古城墻上的血與火,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幕不是夢幻。
“真美啊…”琥珀大道上從零的懷抱里醒來的路明非,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風吹散了尤克特拉希爾的投影,光點如夏日傍晚的湖畔,金色的流螢滿天。
“是很美。”遠處站著的酒德麻衣說,她的瞳孔被映成了細碎的金色,“不僅沒有龍血污染的問題,慶安市外側也不用堆積成山的尸骨,說不定還會引發什么大規模瘟疫,這樣的解決辦法可以說是一勞永逸。”
唯有蘇恩曦咧咧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甚至有點抓狂: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們知道那些尸骨是多么珍貴的煉金材料嗎?他們這一出手,我們起碼損失了數十億美金!”
靜了一瞬后,化作廢墟的湖泊大街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充滿活力。后來,皺成苦瓜臉的蘇恩曦也笑了,他們的笑聲交織著闖入云霄,給半毀的慶安市多了一分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