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中庭之蛇
無塵之地的崩潰引發了英靈群們的狂潮，它們仰天嘶吼的時候平靜的海面掀起了狂風巨浪，擺動著的長尾如生鐵，擊潰了祭壇的地面。
在亂石四濺中，瞳孔中燃燒著金色的烈焰，它們不顧一切的發起沖鋒，諸天的神佛都要避退。
“差不多還有一分三十秒，師兄你能堅持住嗎？”夏彌望著那群黑影，輕聲說。
用群來形容這幫死而復生的英靈她也不知道是否貼切，反正成千上萬的沖鋒就是這樣的氣勢，在這些英靈們生前還有理智的時候，恐怕絕對不會用這么毫無章法的陣型，可他們現在偏偏沒有理智，只是一群狂野的猛獸。
“堅持不住，也要堅持，我們的身后是溫泉關。”楚子航回身忘了一眼位于痛苦中的教授，他面無表情，“對于這些英靈，死亡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他的雙腳在水洼中分開，張開的弧度與肩膀齊平，俯身從地面中拔出了七宗罪——貪婪。
“溫泉關么？蠻貼切的比喻，說不定列奧尼達和他的三百勇士就在人群中。”夏彌說，“現在我們是守護溫泉關的人了，你東邊，我西邊。”
她能看得出楚子航生氣了，雖然這個家伙總是一張面癱臉，喜怒哀樂都是冷冷的。但此時他緊咬牙關，火一樣的流光從眼瞳中流淌，在青色的面骨上留下了巨大的陰影。
他們的恩怨來源于當年的高架橋之夜，但現在多了一分恩怨，來源于對先輩尸骨的褻瀆，那是對人類文明的侮辱。
“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喊。
楚子航拔刀向天，面對那些越來越近的身影，揮劍成圓。
手中制式是蘇格蘭高地民族的克雷默長劍貪婪，被喚醒了。由青銅與火之王鑄造、陸離改裝過的武器果然超出村雨，黑色的火焰覆蓋其上，面對圓桌騎士的精良的甲胄，幾乎是一瞬間斬開了。
這些英靈們的作戰經驗甚至比他還要優秀，是個頗為難纏的敵人，每次招架都是精準的位置，甚至還會借力打力。
但是他們的血統、裝備沒有楚子航那樣優秀，當這柄克雷默長劍被蠻力刺入胸膛之時，他們的肌膚正在迅速枯萎，體內的生命源泉被吞噬。柄首上的龍頭噴出綠色的粘稠液體，在地面上腐蝕出一個深坑。
幾乎在一瞬間，圓桌騎士、英靈蘭斯洛特如同花朵那樣枯萎了。
剩余的幾位圓桌騎士全部刺出手中的騎槍或者重劍，但是都無法穿透火焰的領域。那個黑球不同于以往，它是等離子態，閃著凄厲的寒光。
君焰之球被陡然擴大了幾十倍，火焰中那些煉金武器化作鐵水，迅速地滴落。而楚子航就趁著這個時間大踏步向前，揮刀將他們一個個抽成干尸。
這一瞬他的殺胚氣質一覽無余，那些密密麻麻如潮水的英靈竟然沒有任何人通過火焰的領域。
四度暴血！
他終于將暴血催動到極限，在這一刻意志甚至都微微的動搖，在精神世界中龍類的精神幾乎與人類的精神融為一體。他忍不住地嘶吼，聲音沙啞，如同狂龍。
擁有強大的武器后，切開這些死侍的身體如同熱刀割蠟。
七宗罪本來就是為了對付龍王的武器，奧丁的英靈固然強大，但也不過就是人形次代種、三代種的實力，否則成千上萬的初代種累積在一起，黑龍尼德霍格也得退避三舍。
到最后他殺到興起，竟然向前推動了防線。
雖然在預定的防線中是東側，但那也是一個半圓。現在黑色的弧光閃爍，一個巨大的氣域籠罩半空。天空與大地全被鎖死，任何試圖從上空撲向陸離的英靈全部在弧光中化作粉末，就連那些劇毒都被蒸發干凈。
“呼吸效應…”面對迅速抽離的元素，位于西側圓弧的夏彌立刻抿起嘴唇，她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異常。
“這哪里是君焰，分明就是一個沒有爆發的‘萊茵’。”她說了在阿瓦隆島的最后一句白爛話，“不，‘萊茵’從此以后就要稱為‘小君焰’了！”
整座祭壇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那些奔襲過來的英靈忽然身體前傾，在半空中摔了一個趔趄。后面的人因為急速而無法穩住，在前者的身上摔倒，隨著開闔的地面一起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言靈·大地之心！
雖然夏彌擅長青銅系的言靈，但她的位階終究是大地與山，而不是青銅與火，后一系的言靈固然好用，但遠沒有本能的天賦這樣得心應手。
那些前仆后繼的英靈們終于停下了，地面已經化作泥濘的沼澤，它們來不及飛起來的全部跌入深淵。
言靈·黃泉沼！
英靈們心有余悸地在半空中懸浮，畏懼似的看著這個女孩，不，母龍。她輕盈地被風托在半空，絕對的力量與絕對的威嚴，簡直讓人連看都不敢看。
汗水不斷地從額頭上滴落，轉而又被君焰的超高溫蒸發。
兩個地系的言靈遠不至于如此的消耗，就是滅世言靈‘星落’都沒有這樣棘手。但是阿瓦隆島的祭壇是由特殊的煉金石料搭建，她非常勉強才能催動本系的言靈。
不過堅持個一分三十秒還是沒有什么大問題。
此刻夏彌居高臨下地望著這群英靈，她的目光由金轉褐，英靈們呆了一瞬，旋即明白了什么，迅速倉皇逃竄。
只是已經晚了，冷漠的目光已經聚焦在那些逃跑的身影上，石化層幾乎是瞬間鋪滿了全身。在一瞬間足有幾十乃至上百數量的英靈沒有躲過冷冷的目光，身體里面的力量被封鎖，生機全無。
言靈·美杜莎之眼！
這還沒完，為了防止那些英靈們再度死而復生，風王之瞳開啟到最大，足足數噸的氧氣被調動，它們在極致的情況下堅固如鋼鐵，那些石雕落在上面全部粉碎，幾乎是橫掃了整片天空。
一時間被風粉碎的石雕如風化的土壤，混在雨中簌簌而落，祭壇上空籠罩著一層泥漿。
“怎么樣？”她在高空問。
“還能堅持住！”他在地面答。
兩人的配合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完全封鎖了各自的領域，沒有讓任何一個英靈突破接近正在療傷的教授。
此時陸離位于重盾之后，他基本已經和平常沒有什么區別，蒼白的面色正在恢復紅潤，那些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也在暗淡。刺入胸口的昆古尼爾，幾乎已經只是一個虛影了，隨時都可能消失。
“小心，大的要來了！”陸離出聲提醒。
“大的要來了？”楚子航和夏彌不約而同地抬頭，那些飛翔的英靈們正在迅速遠離祭壇，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上空。
“那是什么？”兩人呆呆地看著天空。
天空已經完全被遮住了，那是實體，并不是烏云或者投影，暗藍色的肌膚上閃著冷光，好像航行當中的水手在望遠鏡中看到了鯨魚。
“極致的水元素…安吉魁尼現象…是利維坦！”陸離終于知道為什么海洋與水之王在北冰洋里消失了。
“利維坦？它怎么會出現在天空中？”楚子航沉聲問。
“想一想我們進入阿瓦隆島的方法，與看見的一切。”
楚子航緩緩打了一個寒戰，他終于想起這個尼伯龍根的進入方法與結構，和以前進入的一點也不一樣——它被藏在了海水的鏡像中，曾經他遠眺天空，那些密布著的青云紋路如海水，而海的深層有青色裙擺的光帶，類如天空。
這是一個視覺錯誤，其實他的頭頂是數千萬噸的北冰洋之水，而下方的海才是懸掛極光的天空。
而現在利維坦從天而降，正是從外界的北冰洋里游了進來！
“那我們為什么不是…”楚子航已經看清了，正在緩慢靠近，給他們頭皮帶來刺痛感的，那就是一頭鯨魚！
“這個原理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我們的進入方式，也可能是這個尼伯龍根的特殊構造。”陸離長嘆一口氣，“總之奧丁已經窮途末路，采用了最原始的重力，想要碾死我們。”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么？”夏彌斜眼看他們兩個，“陸老師你差不多還需要一分鐘才能恢復，我們怎么解決這個大家伙？”
“我來吧。”楚子航反手將‘貪婪’插入地面，根據時間來推測不過半分鐘左右，他和夏彌固然可以逃離，但是傷上加傷的陸離就生死未卜了。
“你來？”夏彌呆了一瞬，立刻想到了以楚子航的能力在短時間將利維坦摧毀成齏粉，只有釋放言靈‘萊茵’，但半分鐘的蓄力是否能積攢出足夠的元素還是一個未知數。
“不行！”她冷冷地拒絕，“那是送死！”
“行了，按照我說的去做，你們誰都不用死。”陸離看著一意孤行的楚子航，制止了這場可能會發生的爭執，“夏彌，你上去。”
“我？我雖然會地系的言靈，但地系的言靈里可沒有什么超·輕重巖之術。”夏彌不明白這個決定。
雖然天降的隕石在《火影忍者》里有解決的手段，但那終究是動漫而不是現實，除非她能在短時間內進化出巨大的龍軀，才有這個可能。
等等…巨大的龍軀？
“教授你該不會打算讓我用那個惡心人的招數吧？”夏彌立刻想到了吸收生命能量而特殊繭化，的確可以在短時間進化出媲美巨龍形態的‘中庭之蛇’。
“還有什么辦法嗎？”陸離反問，“你又不會有什么損傷，甚至可以獲得水元素之力，要不然我就要提前出手了。”
“那您還是歇著吧，我來。”夏彌只是玩笑，正如這位教授所說，她又沒有什么損失，不過是惡心了一點，但總比破壞這位教授治療傷勢要好。
楚子航完全不懂他們在打什么啞謎，畢竟龍類特殊的進化卡塞爾學院根本沒講過，他也沒見過。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
只見夏彌背后的雙翼展開，輕盈地飛向天空，她的身板筆直，雙翼與身軀就像一個十字架。
她迅速地接近利維坦，張開的鱗片中射出密集的白色絲線，完全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繭，穿透利維坦的鱗片，讓這個龐然大物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一個數十噸的繭，白絲如瀑，那些躲閃的英靈們也迅速飛上天空，準備阻止這個過程。
對于這些英靈，白色的絲線可沒有把它們也吞噬，因為奧丁似乎預料到這一點，英靈們體內流淌的都是對龍類劇毒的腐蝕液體，將這些毒素抽取進體內不亞于自殺。
只是已經晚了，那些白色源源不斷地抽取利維坦的生命力量，澎湃的水元素讓位于它腹部的那個繭驟然擴大，很難想象世界上有這么快的生長速度。巨大的白繭像是扭動的昆蟲，光是甩尾的風就讓英靈們無法靠近！
楚子航已經無法分辨出那是否是夏彌，因為繭內的力量正在快速增強，成功遏制了利維坦的跌落。
一開始速度還是正在變慢，可是漸漸速度完全停止了，利維坦甚至隨著風的推動而飛上天空！
“教授…為什么夏彌會覺得惡心？”楚子航重新拔起了貪婪，有一部分英靈去追擊夏彌，見無果后全部重新落在了祭壇上。
在戰斗開始的最后一秒前，他問。
現在這個女孩的力量超出了以往，雖然她不是耶夢加得，但是任何人對于增強的力量都會感到欣喜才對。
“你喜歡喝生魚被破壁機粉碎的血水嗎？”
楚子航一想想那一幕就是令人作嘔的，問題的答案就是這樣簡單。龍類和人類都不喜歡生肉，但萬般無奈下也只能這樣做。
“我明白了。”面對那些逼近的黑影，楚子航重新握住刀。
只是不等他揮刀向前，忽然刮起了強勁的風，他這輩子都沒有遭遇過如此的風勢，要不是及時把武器嵌入地面，它絕對會被吹飛。
可那些英靈們沒有采用這個辦法，腦中的精神烙印告訴他們一往無前。于是狂風把這些灰飛的家伙全部掀飛了，颶風中根本無法穩住身形，旋即又被巨大的陰影擊中，胸骨塌陷跌落在海水中。
楚子航終于看清了，那是一根巨大的蛇尾。
天空上白色的繭已經破開了，一根銅柱矗立在大海中央，天空之上。
不，那不是銅柱，而是一條通天徹地的巨蛇，融金色的巨眼如太陽般璀璨，它在席卷著利維坦的身軀，將它在半空中托起，正在向島嶼的遠方移動。
它發出了憤怒的嘶吼，利維坦這條鯨魚也在嘶吼，痛苦與憤怒交織，世界在它們的面前搖搖欲墜。
耶夢加得·中庭之蛇。
楚子航終于明白在《北歐神話》中耶夢加得的本體為什么是一條巨蛇，原來那不是傳說，而是真的。
火風從天空中墜落，大海熊熊的燃燒，中庭之蛇巨尾橫掃的一瞬間幾乎清空了這里，只剩下頭皮發麻耳中只有轟鳴的楚子航和陸離。
中庭之蛇忽然從半空消失，夏彌連龍化都解除了，黑色的身影筆直墜落在云端，隨著利維坦一起。
“去救她吧，麻煩你們了。”陸離忽然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胸口的長槍消失不見，他從尼伯龍根中取出新的風衣，三分鐘已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