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陸老師要自殺?
夏彌當然知道自己的導師膽子有多大。
此刻在空曠的訓練場中，只有兩個人隔著不遠，諾瑪的監控早已經取消，換句話說，這里發生什么都不會有人知道。當然她相信導師大人心如止水，不會覬覦自己的美色，但是她更害怕敬愛的導師拿自己實驗岡格尼爾對龍王的殺傷力。
“夏彌啊。”陸離忽然瞇起眼，態度出奇的和善。
“教授您說。”夏彌不安地回答。
“你說我和你在這里訓練，是為了什么？”
“因為不久之后我們要去阿瓦隆島找奧丁算賬，雖然現在我們還沒有地圖。”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后退，“而我就是您的假想敵，是奧丁的化身，學院里沒有人比我更合適。”
陸離露出一抹鼓勵的笑容，還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說得太棒了！”他稱贊道，“但是你沒發現缺了點什么嗎？你的王域可以媲美奧丁的‘王域’，你的天地為爐劍御可以模擬昆古尼爾的流星墜落，你的大地之心美杜莎之眼可以占據地勢…”
對剛才那場戰斗的分析鞭辟入里，十足的戰略分析家。
可是夏彌越聽越心驚，因為這場戰斗幾乎將所有的因素全部考慮到了，只有一種是無法模擬——動輒分出生死的，兩人共同擁有的恐怖武器，用世界樹枝干打造而成的永恒之槍。
只有它沒有真正出場。
“我仔細想了一下，這場模擬還是小打小鬧。”說到這里，陸離撫摸槍身，將它橫在半空，“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出動它。”
“真要玩這么大嗎？”夏彌仿佛聽見了槍身的呼吸，已經看到上面光芒如潮水般漲落，顫顫巍巍的問。
“真的。”陸離說完做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決定，他將永恒之槍捧在掌心，推到自己學生的面前，停下。
“拿起它，瞄準我的心臟。”
“啊？”夏彌驚呆了，而岡格尼爾也劇烈地顫動起來，烏金色的光影投射在草地上如此斑駁，似乎正在抗議這個決定。
“不是要拿試驗它的威力，而是要我拿這根槍瞄準…您？”學生的聲音在風中回蕩。
“我為什么要拿你試槍，你的腦子里究竟在想著什么？”陸離捂著額頭，忍不住問，“我在你的心里究竟是個什么形象啊？”
“咯，口誤嘛…”夏彌以羞愧地扭過頭，“畢竟我也想不到您會自殘啊，相比于自己受傷，當然是其他人受傷更好了。”
陸離覺得有必要找個時間給這個家伙上一堂德育課，只不過現在不合適。他的手往上拱了拱，“你還不打算接過去嗎？一會我的手都要酸了。”
夏彌望著那柄槍，呼吸有些急促。
曾幾何時，她的確幻想把永恒之槍奪下來刺入陸離的心臟，用他的鮮血染紅王座。不過那都是化身耶夢加得時代的故事了，她現在已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不對，重新做龍了。
如今陸離教授不止是她學術上的導師，還是救命恩人，賦予了她的新生，無論如何她也做不到這種沒有底限的事情。
“教授，這太危險了，你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夏彌搖搖頭，“我不能做這種事。”
這種行為非常危險，與找死沒什么區別。永恒之槍在投擲前已經逆轉因果，命運的紡織線在出手的一剎那就會斷裂。換而言之，當槍投擲出去的時候陸離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于公于私她都無法這樣做。
“可問題是奧丁手里也有這樣的武器，我與他的這一戰不可避免，被永恒之槍刺入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陸離說，“倘若我死在它的手下，這就是命運。如果命運殺不死我，那么死的人就是奧丁。”
夏彌清楚這個道理，陸離是想提前評估被永恒之槍刺中的危害，以及對身體會造成何等影響。
如果對身體的危害不大就是皆大歡喜的一件事，對付《北歐神話》當中的那位主神就更有了自信。倘若不幸身亡，那也不過是把死亡提前了一個月，反正找到奧丁的時候也要面對這支槍，從某種角度來說岡格尼爾與昆古尼爾是威力相同的姊妹。
“反正我說什么也不會動手。”夏彌倔強地抬起下巴，瑩白如玉的小臉上多了一絲堅毅。
“我會把最危險的槍尖拔下來，沒有太大危險的。”陸離依舊是循循善誘的語氣。
他擰下槍頭的骨矛，只留一個光禿禿的槍柄在手中。
岡格尼爾總共有兩個槍頭，一是從奧丁手里繳獲用青銅與火之王的龍牙打造而成，浸泡黑王尼德霍格之血。二是從天叢云骸骨上拆卸打磨而成，無論哪一種都是必殺。
“教授除非你能保證百分之百沒有生命危險，要不然不行就是不行！”夏彌忽然一改往日的調皮，無比嚴厲，“假如只有萬分之一的幾率，那萬分之一的幾率發生了怎么辦？這是對混血種、龍類世界的一次大洗牌，我也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好吧，你說服我了。”陸離緩緩將槍頭擰了回去，“確實不該讓你動手的。”
這次的突發奇想有些冒險，但是他沒有想到學生的態度會如此強硬。誠然置身處地想一想，他是夏彌也不會答應這件事，畢竟怎么干都是吃力不討好，還有可能背上‘弒師’這個罪名。
夏彌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不過緊接著又義正嚴詞地警告：“教授，您也別想著私下里自己動手進行這次危險的試驗！”
陸離的手一僵，他的確有這個打算來著，倒是沒想到能被一語點破，難免有些窘迫：“你開什么玩笑？我怎么會這么干呢，哈哈。”
“真的不會嗎？”所謂的風水輪流轉，夏彌不斷前進，目光嚴厲，師生的身份在此刻顛倒了，“看著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陸離嘀咕，“好了好了，我答應你行了吧。但問題是進入阿瓦隆島之前，我們一定要把這個對策想好，不然那里就要成為我的滑鐵盧了。”
“額…”威風凜凜的夏彌頓時氣餒了，委實說她對與這種bug級別的武器也沒有什么好的應對辦法，“要不然我們集思廣益一下？多叫幾個人來問問？總比我們兩個大眼瞪小眼干看著要好吧。”
“好吧。”事到如今，陸離只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這個時間，他們都在忙吧？”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今天是難得沒有課的周六，臨近傍晚，學生們估計這會兒都在開開心心地瘋呢。
“我有辦法，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夏彌拍著胸脯保證，“教授你就回辦公室準備好茶水吧。”
“辦法？”陸離心中升起了一股轉瞬即逝的不安。
十分鐘后，教師辦公室。
今天這間古樸的辦公室的客流量到達了巔峰，空間幾乎都被椅子填滿，甚至有幾把還是從隔壁古德里安教授辦公室借來的，讓這位教授誤以為要搞什么大聯誼。
足足十多個人影晃動，每個人手里都捧著一杯蘇丹紅茶。
陸離就坐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前，不由得心生疑惑。聯絡這件事是夏彌全權負責的，她是怎么在短短的幾分鐘全都把人叫來的？用自己的名義？
就是自己貌似也沒有這么大的面子，愷撒和諾諾都是精致的禮服，顯然正在參與學生會的宴會。這種宴會學生會一周說不定要開多少次，但每次的主人——愷撒·加圖索都不會缺席，何況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非常感謝大家，我的辦公室里難得來了這么多的人。”他端著茶杯向眾人致敬，發現每個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疑竇更甚，“這次來需要借助大家的智慧，因為即將執行的一項任務，我們要提前準備。”
“任務？”上杉小姐率先舉手，“夏彌給我發送的短信說teacher你的心理狀態出了問題，吵著鬧著要自殺。”
其余人紛紛點頭，顯然夏彌發送了同樣的短信內容。
陸離這才知道為什么這幫家伙進入辦公室之后全部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而后又一臉肅穆地東張西望，敢情是找富山雅史教員呢！
“我才不是吵著鬧著要自殺的白癡呢。”陸離辯解道，他終于弄明白了夏彌的‘辦法’。
學生們也用審視和不善的目光死死盯住夏彌，企圖讓她解釋‘謊報軍情’這件事，每個人都身體前傾，活像一個準備撲向小綿羊的大灰狼。
“教授打算用岡格尼爾刺入自己的胸膛，用來評估這柄武器的威力，難道不是吵著鬧著要自殺嗎？”夏彌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雖然她發送的短信有點添油加醋，不過這是最快聚集人消這個危險決定的手段，以免節外生枝。
“這不是胡鬧么！”一臉痛心疾首的路明非怒斥。
“這太危險了！”愷撒·加圖索微微皺眉，抱怨。
“給我…”上杉繪梨衣攤開白皙的手掌，準備沒收作案工具。
其余學生也都將不善的目光從夏彌身上轉移到陸離的身上，還有的準備撥打電話告知心理部門和校長。
“好了，親愛的同學們，非常感謝你們如此關心我。”陸離向下壓了壓手，“先把電話收起來吧，聽我說…”
“過些天我們會執行一項任務，前往格陵蘭冰海，你們都是名單上的一員。”開篇的這句話定下了不是泄密的基調，“在那里我們會遭遇《北歐神話》當中的主神奧丁，他的武器是昆古尼爾…”
細節并沒有透露太多，不過學生們終于弄清了陸老師為什么要自殘乃至自殺的原委。
他們面面相覷地對視一眼，從戰術戰略的角度來說，這種冒險的行為很明智，可以奠定勝負的關鍵。不過從另一種角度來說，他們也無法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還是那個問題——太危險了。
“消滅卡塞爾學院、甚至秘黨有史以來最危險的敵人之一，如何躲過那根永恒之槍是關鍵。”陸離緩緩總結，“這就是晚間茶會的議題。”
“要不然讓奧丁無法瞄準？”愷撒率先提議。
他的言靈是鐮鼬，用來鎖定、確定目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能構成‘圣裁’的效果。而永恒之槍的投擲雖然必中，但前提是需要瞄準，但這個瞄準又不是唯心的，在心里念出一個人的名字就能鎖定目標。
他手中攥住的茶杯已經半空，那雙有力的手按住杯壁的邊緣，來回晃動，越來越快最后只在空氣中留下殘影，令人頭暈目眩根本無法鎖定真實的目標。
看得出他對于力量的掌握更上了一層樓，如此迅速的晃動手臂一點也不發抖，淡色的茶水在骨瓷杯被旋轉成漩渦，沒有一滴濺落，反而香氣更加撲鼻。
“恕我直言，這很難辦到。”陸離答，別人看不清愷撒的動作，但是他始終能找到茶杯的真身。
“雖然我沒有和他交手過，但是奧丁不會弱到連我的行蹤都無法鎖定。雖然一開始我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僵持，但是與那個級別的對手相抗衡，總會力竭，那就是破綻。”
愷撒·加圖索明白這個道理，他能徒手和野獸搏斗，甚至因為龍族血統能占據上風。但一旦遇到了狼群，體力的優勢也會因為車輪戰而疲憊不堪。
“要不然用我的言靈試試？”敗下陣來的愷撒沉思之際，路明非舉起雙手。
這是從另一個角度出發，既然無法躲閃，不如采取補救措施，反正奧丁那一方沒有奶媽加血。
“可問題是…如何確定‘不要死’對于永恒之槍貫穿傷勢的治療效果呢？”陸離還是搖頭，“這個言靈能否生效，還是未知。”
路明非心里一沉，這是個繞不開的話題，甚至無法評估。因為被永恒之槍命中的人都死了，所以陸教授才會不惜用自己的生命，試驗這個結果。
“或許我們可以進行實驗，用一些死侍或者動物模擬？”有人提議。
“死侍和動物的身體素質不及教授、奧丁的萬分之一，采取的結論不具備說服力。”立刻有人否決。
“讓永恒之槍即將命中教授的時候，一腳把他踹出去躲避這次攻擊？”
“必中啊必中，永恒之槍又不是爛大街的玩具…”
討論聲七嘴八舌，終于有人重重地咳了一聲，壓過一切喧鬧。是蜷縮在角落里的芬格爾，蜷縮的身軀忽然在椅子中伸展，讓自己身高的優勢充分體現，他可以一覽無余地掃視全場，鐵灰色的眼睛中是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