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通話

　　清晨，基隆拿國際機場。

　　這是今早的第一趟航班，從北美直飛。從高空中就可以看到洛基山脈縱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與阿爾伯塔省，最高空白雪皚皚融化后成為三大洋的源頭。據傳說這里的湖水是世界上最干凈清澈的，與恒河恰好相反，所以游客們大多用多國語言討論著該怎么去嘗一嘗。

　　而在這些游客中，說中文的是少數。

　　畢竟十一月在國內不是什么黃金周，旅游也是淡季，國內有錢人也不會因為突發奇想要喝干凈的湖水包一架飛機火急火燎地過來，所以陸離無疑吸引了不少目光。

　　“真舒服！”年輕的教授從艙門中走出，伸了個懶腰慢慢走下舷梯。

　　目光所及之處，是遠方的鮭魚灣。此刻正值清晨，蔚藍如洗的晨光似乎透明的鏡子一樣朦朦朧朧的遮在半空，讓遠方的小鎮、群山、海灣變成了天空的一部分。天空與大地自上而下的連接在一起，從遠處看就是一副優美的油畫。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跟隨乘客一起登上舷梯車，在溫暖適宜的晨風中對著遠方打招呼。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寂寥的天空，圍觀的游客還以為遠處有接機的好朋友。

　　他們從VIP通道中走出，走在這條專屬通道的大多都是有錢人，外面已經是等候多時的車輛。只不過這些車輛中并沒有陸離的專屬座駕，為了本次任務的保密性并沒有與當地的分部聯系，也就沒有什么人來接機。

　　不過世界上哪個機場多少不了計程車的存在，陸離隨意選了一輛拉開車門，用熟練的英語說：

　　司機是一位印度裔的中年人，四十多歲，眼窩塌陷，附近的肌膚黑到發青，不是沒睡好就是被人揍了一頓。他穿著洗到褪色的藍色外套，胳膊搭在左側打開的車窗上，腕帶破爛的皮革陰影遮住了車門上“BLACKTOPCabs”這個字樣。

　　“OK。”司機也是非常嫻熟的回答，心情愉悅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頭往后后座一瞥，示意陸離趕緊上車。

　　聽到這個簡單的回答，陸離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這個英文水平還不及他四歲的水平。天知道一個簡單的單詞在這位司機的嘴里怎么能變成那種語調，他廢了半天的勁才能聽懂。

　　當把公文包放到后座，他也進入車廂靠在并不舒服的座椅上時，卻遲遲沒有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音。

　　他還以為是自己沒把地點說清楚，放慢語速，又說了一遍：“GOOkanagan。”

　　司機轉過頭，用蹩腳以及聽起來非常難受的英文發音說道：“WhereisthatplaceCan誘showmetheway”

　　“What？”陸離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一個專業的出租車司機不知道路還要問我？你跟我開玩笑呢？

　　他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司機，懷疑這廝是在拿自己開涮。只不過在網絡搜索相關的問題之后，跳出了足足有幾十萬個搜索結果。大意都是抱怨加拿大打車的不便——這是個常見的事情，在這里坐出租車需要具備以下四個條件：

　　有錢、舍得花錢、熟悉道路、英文流利。

　　“真是敗給你了。”陸離忍不住扶額嘆息，他正好符合這四個條件。

　　他從公文包取出ipad打開谷歌地圖，標注了相關地點，遞給了前座的司機。

　　果不其然，司機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的情緒，幾乎是手舞足蹈地將ipad支在前車玻璃上，發動了引擎。

　　陸離看著這一幕徹底無語了，真的是活久見，他發誓這輩子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出租車很快駛上高速公路。

　　市區漸漸被甩在身后，屬于人類的建筑慢慢不見了蹤影，陸離大多時間都在閉目養神，偶爾會睜眼看一看車窗外連綿不斷的群山。

　　這是一次耗時不短的旅行，落基山脈腳下足有數百個絢麗多彩的湖泊，其中最出名的幾個都在低陸平原地區，陸離叫不上它們的名字，只能靜靜地欣賞這些靜謐的湖泊以及遠處逶迤壯觀的冰川。

　　它們大多是冰川融水匯聚而成，蜿蜒穿過雪山間的隘口，坐在車上就能聽到泉水叮咚的聲音。陸離漸漸也忘記了不愉快，車窗外遠山的倒影中，出現一張帶著笑意的臉。

只不過馬頭琴悠揚的鈴聲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陸離點亮屏幕后一看，竟然是路明非的電話，微微吃驚的同時按下了接通鍵。透明的精神領域張開，這樣司機無論能不能聽懂中文，都不會知曉談話的內容。

　　“我是陸離，明非你怎么了？”

　　“陸老師，你現在到任務地點了嗎？”此刻路明非在寢室里揉著眉角，腋下還夾著上午的教材，顯然剛剛上完課。

　　由于不知道陸離的抵達時間，他是估摸著時間撥打了這通越洋電話，所幸接通了。

　　“到達了，你有什么事嗎？”陸離問。

　　“我是想提醒你，這次任務…要小心。”路明非支支吾吾猶豫了很久，“如果發生碰到什么意外，千萬別逞強。”

　　聲音低沉還帶著點焦慮，即使不是可視通話，陸離也能想出遠在寢室的那張臉是何等神色。

　　“你放心，我是個謹慎的人。”陸離沒有多想，還以為是自己臨走時候演戲太真，讓路明非作出了錯誤的判斷。

　　“雖然這次任務很危險，不過我應該是可以渡過難關的，時間就不一定了。”

　　電話那頭的路明非久久的沉默著，只有他的呼吸聲跨越大洋而來。

　　“怎么了？”陸離挑眉，敏銳地察覺到這次通話的起源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是路鳴澤啦…他跟我說你可能會死或者會消失。”路明非吞吞吐吐地說，“他昨晚又來找我了，我看寢室內掛著的那個面具都亮了。”

　　“路鳴澤？”陸離眉頭皺得更深了。

　　他拉開風衣的外套，將脖子上那個煉金護符拽了出來。上面的煉金矩陣好好運轉著，并無異常。

　　像曼施坦因、施耐德這種手握大權的教授，腕表中都連著諾瑪的安全系統，是隨時可以監控學院的終端監視器。而他本人雖然不負責校務，但是學院內不少地方都有煉金矩陣的存在，可以在煉金術這個方面監控卡塞爾學院。

　　其中上杉繪梨衣、阿卡杜拉·阿巴斯、夏彌路明非等人都是重點對象。冰窖、一區303、302、404（阿巴斯的寢室）、三區301都有隱藏的煉金矩陣。

　　“你確定他昨晚來找你了？”陸離又問了一句，“我這里顯示寢室內的煉金矩陣并沒有異樣啊？”

　　一區303的煉金矩陣的關鍵詞是‘交易’，如果他不在的時候路明非與路鳴澤要簽訂契約，岡格尼爾就會阻止這個進程。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連那個隱藏力量的面具都亮了，他的煉金矩陣不可能沒有反饋，昨夜就應該發現才對。

　　“這個…應該不是夢吧？”路明非也不好說昨天晚上自己究竟是不是做夢。

　　“你把墻上的面具取下來，檢查起始效應的符號有沒有被點亮的痕跡。”陸離沉吟片刻后，說道。

　　路明非連忙照做，連鞋都顧不上脫，一個猶如飛鷹振翅的高跳取下了墻壁上掛著的面具。他閉目凝神，將面具翻轉，第一次如此細致地檢查面具。

　　“沒有被點亮的痕跡。”他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有被點亮的痕跡么…”

　　陸離低下頭，單手撐住下顎，久違的進入了思考狀態。

　　路明非的煉金術水平他還是知道的，雖然只有入門的層次，不過對于是否激發過煉金術還是能看出來的。既然沒有激發，煉金矩陣也沒有顯示報警，怎么看都是他做了一場夢。

　　或者說…是路鳴澤營造的夢境，在夢境里他能以某種方式干擾、規避這個煉金矩陣，從而達成某種‘時光倒流’的手段。

　　“可能是我看錯了？”路明非見聽筒中沉默，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陸老師那你就當是我睡糊涂了吧。無論如何，這次任務還是以后的任務，你都要小心。”

　　“不，你可能沒有睡糊涂。”陸離正色道，“是我小覷了路鳴澤，我原本以為你沒有和他交易，他還不至于如此神通廣大。”

　　到這里話鋒一頓，他長長呼了一口氣：“無論真相如何，你現在去我的辦公室，備用鑰匙就在寢室書桌第三個抽屜的左下方，煉金密碼是…”

　　一區303內，路明非大氣也不敢喘，將手機夾雜耳朵與肩膀中間，開始按照陸離的要求打開這個上了鎖的抽屜。他不是沒見過陸老師打開抽屜，輕輕一拉就能打開，根本不像是有什么隱秘機關。

　　可他現在才知道，這個由特殊活靈扼守的抽屜更像是指紋鎖一樣的東西。除非建造他的主人，否則開啟它比打開銀行的金庫還要困難。

　　只聽‘啪’的一聲，抽屜中的滑輪開始運轉，這個對于路明非來說神秘的地點終于對他敞開了大門。除了一把鑰匙就是一本用龍文書寫的古籍，里面還有若干個小瓶子。

　　“我拿到鑰匙了，陸老師。”路明非說。

　　在此刻他的腎上腺素開始發了瘋一樣的分泌，大腦皮層隱隱傳來酥麻感。這個場景對于他來說是新奇的，儀式重要到好像要去拯救全人類的生命。

　　“現在去我的辦公室，打開我書桌里的抽屜。里面有一個沒貼著標簽的小瓶子，找到它。”陸離又說。

　　路明非慌慌張張跑了出去，臉上肅穆的表情好像嬸嬸死了。

　　半路上他遇到了芬格爾，廢柴師兄更像嬉皮笑臉地坑他的飯卡，還沒嘮上幾句就見對方把那張黑卡拋向半空，一點也沒有平時吝嗇的模樣。

　　這不由得讓芬格爾懷疑這個家伙真是奔喪去了。

　　路明非一路都沒有受到什么阻隔，風風火火跑進了行政樓。這個點正好是午飯時間，大多是教授都去餐廳吃飯，就連曼施坦因都帶著塞爾瑪拿著一疊厚厚的文件離開，看見像個大耗子一樣的S級進入陸離的辦公室。

　　他們倒也沒有多想，也沒懷疑這廝是趁著陸老師不在家去偷被沒收的東西。畢竟學生有資格進入指導教授的辦公室，何況他不是溜門撬鎖，擁有那柄青銅制成的鑰匙。

　　“陸…陸老師，我到了。”

　　路明非氣喘吁吁地說，以他的身體素質奔跑不過千米卻能累成這個樣子，可想他的速度有多快。

　　他用鑰匙打開抽屜，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個至關重要的小瓶子。畢竟抽屜除了十幾臺游戲機外，就是漫威與DC兩家公司發行的漫畫，不用說也知道是從誰的手里沒收的。

　　抽屜里面除了這些小玩意具有濃厚的現代氣息外，只有那個沒貼標簽的小瓶子格格不入。里面裝著一個菱形的琥珀色結晶體，純凈透光沒有任何雜質。只不過它在陽光下的影子，隱約可見一株繁盛的樹。

　　“好，我記得抽屜還有一根我用秘銀打造的項鏈，你把它穿在那枚結晶體上，然后佩戴在脖子上。”

　　路明非這才注意到結晶體上方有一個鏤空的孔洞，以他的視力也必須全神貫注才能發現。對于以前的他來說這項工作可能有點難度，不過現在自然是輕而易舉地完成了這件事。

　　菱形的結晶體佩戴在脖子上，溫溫暖暖沒有任何涼意，也沒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光芒，就像佩戴了一枚普通的裝飾品。

　　見電話中久久沒有新的指示，路明非忍不住問：“陸老師，接下來呢？”

　　“什么接下來？一切都完成了。”陸離也被路明非問懵了。

　　“啊？”路明非瞪大眼睛。

　　這太草率了吧？不說有什么元素亂流之類的，起碼讓四大基本元素和精神元素出來逛一逛啊。要不然他還以為這就是從華人街上買來的地攤貨呢。

　　“你沒事少看點動畫片。”出租車里的陸離揉了揉發酸的脖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聽沒聽說過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理念？低調就是最高級的奢華。你脖子上這個吊墜把卡塞爾學院賣了都買不起。”

　　“這么值錢？”路明非忍不住驚呼，后知后覺地問，“它是干什么用的？”

　　“能阻止你和魔鬼的交易，只要佩戴它你就不用擔心什么時候著了他的道，稀里糊涂丟了命。”陸離正色道。

　　“對了，我要再重申一遍，不要和魔鬼交易，無論我是不是死了或者消失了，只要你沒有親眼看到我的尸體，那我就是沒死。任何消息都不可信，說不定就是誰來蠱惑你的，明白嗎？”

　　路明非從未聽過陸老師這樣嚴肅的語氣，連忙點頭，將腰板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