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學院無陸離,夏彌稱大王(下)
一道巨大的裂縫出現在地底。
卡塞爾學院的地基是巨大的花崗石巖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和鈦金屬板媲美，從根本上杜絕了從外界挖掘地道入侵卡塞爾學院這種事，是天然的壁壘。
在以往的秘黨認知中，龍類是一群高傲且高貴的龍類，根本不屑于用詭計摧毀敵人，只需要宣泄與生俱來、無與倫比的暴力就能肅清弱小的敵人。但是‘夏之哀悼’事件中，龍類以假死的狀態潛入卡塞爾莊園，外面匯聚了大量的死侍群，采用‘中心開花’的軍事策略，顛覆了以往的行為模式，險些摧毀秘黨。
為了杜絕類似事件的發生，卡塞爾學院的選址才如此苛刻且森嚴。
這個可以抵抗十二級地震的森嚴堡壘，如今還是被攻破了，來源于一個白皙的拳頭。
巨量的高壓地下水隨著無與倫比的力量一起沖擊巖脈的‘眼’，這是所有生物的弱點，也是大地與山之王獨特的權能。哪怕是一棟大樓，也存在著它的弱點，只需要找到合適的位置釋放適當的力量，鬼魂般的應力就可以摧毀一切。
此刻一個漆黑的影子，就位于地心深處，對著堅固的花崗巖地基不斷揮舞拳頭。
高速的震動頻率正在巖石內傳播，肉眼可見一個足有十幾米的漆黑裂縫，但是距離冰窖最深處‘湮沒之井’還是有不小的距離。
“好強大的煉金矩陣。”黑影喃喃自語。
高壓水流正與力量混合擊打著巖脈的‘眼’，但是效率低得可怕。按照她的預計，本以為幾拳就能攻破，成功打開一條筆直的路。
但結果超乎她的想象，已經幾十拳揮出去，正常來說就是萬里長城都會崩塌成為廢墟，可這座巖脈還是紋絲不動。
這來源于一個強大的煉金矩陣。
自從上次擁有‘大地之心’的次代種絲蔻兒奇襲芝加哥機場后，為了防止卡塞爾學院也受到這個言靈的進攻，陸離特意布置了強大的煉金矩陣，足以抵抗十五級的地震，就是‘大地之心’持續十分鐘，也無法徹底摧毀。
可惜這次前來入侵的并不是絲蔻兒、海蒂這樣的次代種，而是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青銅與火之王的天賦是極致的煉金術，而她的天賦則是找到‘眼’摧毀一切。
哪怕是煉金矩陣也存在陣眼，被攻破只是時間問題。
只可惜陸離不在學院無法終止這場入侵，而耶夢加得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與時間，她有充足的準備完成這一切。
終于，不知道是第幾百拳打出去以后，冰窖最底部的湮沒之井終于被打通了一條路。
黑影輕盈地跳入巨大的巖石縫隙中，像一條靈活的魚那樣，暢游在高壓水體中，最后隨著巨大的浪花，被沖入開闊的空間。
在那團最耀眼的光芒也無法驅散的濃霧下，隱約可以看到鐵灰色的鱗片，不同于死侍身上那種介乎蛇與蜥蜴中間的特征，而是充滿了力量與威嚴。黑色的利爪上閃爍著森冷的光澤，組合在一起完全是至高無上的鎧甲。
進入湮沒之井后，黑影沒有動，甚至連呼吸都沒有發出。
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落入了圈套，這里安靜到似乎亙古沒有人存在，太像是十面埋伏前的平靜了。
可很快她就意識到這不是陷阱，沒有某個出差的人正在等待她，也沒有人類引以為傲的高尖端武器，只有靜靜的水聲與來自地下的風聲，充斥在這個溶洞的空間內。
黃金瞳點亮，刺眼的瞳孔變成了此處唯一的光源。
她抬頭向上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是雨前云霧般的黑暗，根本無法抵達盡頭，這個空間的高度恐怕超過了五十米。而在層層黑霧后面，是無數道暗淡的符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激活。
“環環相扣…”黑影輕輕地嘆息。
她原本以為攻破了所有的煉金矩陣，現在看來不過是九牛一毛。哪怕再次動用‘大地之心’，也不過是無功而返，除非有時間能一層層破除這些符文，才能徹底終結掉卡塞爾學院無形的守護。
“哪怕是敵人，面對這種的對手也不得稱贊。”黑影低低地嘆息，從上空收回目光。
她此次前來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徹底摧毀卡塞爾學院，而是探尋冰窖的最深處是否藏匿龍骨，以及解救被困的次代種絲蔻兒。
隨著更加耀眼的金光，黑影慢慢離開了地底巨大的裂縫。
腳下的路并非平坦，這來源于地面相互纏繞雕刻的線條，就像錯綜復雜的灌溉水道那樣，里面流淌著青色的水。它們從黑暗中某個源頭流淌，就像茂密的樹冠那樣鋪滿了地面。
“好強的壓制力。”黑影握緊雙拳。
在這里，她的力量只能發揮出原本的十分之一，來源于這個強大的‘戒律之陣’，無窮無盡的符號在這些凹槽中閃爍，不難想象布置這個陣法的人實力強大到何種地步。黑影有預感，恐怕陣法的主人親自而至，她所有的力量都將被封存。
“一、二、三…”
黑影依次數過那些藤蔓似的枝干，數量多達四十九。
這四十九個微小的言靈之陣構成了這個巨大的陣法，生生不息又循環往復，證明總共有四十九件藏品受到保護。在那些祭壇似的平臺周圍，除了復雜的龍文以外，還有獨特的盧恩文字，代表著不同的元素。
既是守護著這些藏品，又是封印著它們躁動的力量。
在這些升騰起來的平臺上，黑影見到了奇奇怪怪的晶體與各種各樣的煉金設備，其中最令人矚目的是一塊生銹的懷表。
懷表與十九世紀芝加哥上流社會放在西裝口袋里的裝飾品一樣，是那些用來彰顯紳士風度的象征，用料并沒有什么特殊，甚至因為歲月的侵蝕生了銹。只不過下面的金屬銘牌書寫的名字令人比較在意——赫爾曼·卡爾·拉姆。
赫爾曼·卡爾·拉姆是現代銀行搶劫學的創始人，全球劫匪的精神領袖、搶銀行界的至圣先師，因為他終結了銀行的古典派搶劫法發明了新的搶劫技術。在他死后的百余年，銀行劫匪依舊遵循著他制定的行業標準進行實際操作。
除了這項在匪界足以獲得諾貝爾獎的發明以外，拉姆最值得稱贊的就是他的霉運，如果說有人是被命運女神垂青，他無疑是挖過命運女神的祖墳。
而被詛咒的原因，就出現在這塊懷表上。
黑影仔細凝視懷表的背面，竟然發現了一個對于她來說也算罕見的煉金術——命運女神紡織線的顛倒。這是一個恐怖的詛咒，攜帶這塊懷表的人要是命格不夠硬，第二天走在大街上就能被高空墜物砸死。
“有趣的垃圾。”看完這個煉金術后，黑影作出評價。
沒錯，這塊懷表上面的煉金術稍稍可以令她動容，把它的評價從‘垃圾’上升到‘有趣的垃圾’。哪怕這些藏品公布在世界上會引來軒然大波，只不過在她的眼中和路邊的石頭一樣，沒什么區別。
“竟然真的沒有把龍骨放在這里嗎？”黑影輕輕嘆息。
她已經掃視了四十九件藏品，并沒有最重要的龍骨十字，那具來自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康斯坦丁融合后的遺骸。那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可惜注定無功而返了。
嘀嗒——
聲音消失后，好像有一滴水從溶洞上空滴落到青銅凹槽中。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并不能是錯誤的，的確是水滴入深槽，只不過水的顏色是鮮紅的，帶著耀眼的金。
黑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的密度比生青色的水還要重，進入底部后這些血液像是小蛇吞噬食物一般，迅速與流動的鐵水混合。或許用酸堿的中和反應來形容更加恰當，水面在沸騰，冒出了巨量的氣泡與蒸汽。
隨著鮮血的持續滴入，樹狀的青銅凹槽被盡數填滿，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暗紅色光芒。兩種混合溶液的跳動非常有節奏，仿佛心臟的波動。
不消片刻，鐵水被蒸發殆盡，那些青銅凹槽中留下的顏色像是被火燒紅那樣。
這個偉大且古老的言靈之陣被攻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影得意地仰天大笑。
看見這座被封印的言靈之陣，心情無比的暢快。固然布置的陣法強大，可它的主人不在，只能像無根的浮萍那樣被摧毀。
如今陸離離開卡塞爾學院，無論是血統、言靈還是煉金術，她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主宰當中的主宰！
在這一聲聲狂笑當中，被封禁的空間也重新恢復了自由，那些藏品也紛紛蘇醒，八音盒開始演奏，從巴赫到貝多芬，儼然是慶祝國王登基的盛大音樂會。
黑影很滿意這種感覺，哼著小曲慢慢走到湮沒之井的邊緣，青色的利爪按在沒有言靈之陣守護的巖壁上，輕輕用力，斷裂的聲音迅速蔓延，看不見的內部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蛛網。
鐵青色的雙翼破開黑霧，她領空飛行起來，終于來到了最頂端。
那里最中央的一個石符已經破裂，進入倒數第二層的通道已經被蠻力打開。她再一次穿行在巖縫當中，漫長的黑暗過后，她就會與闊別千年的下屬重逢。
只不過這次，并沒有像進入湮沒之井那樣簡單。
黑影最先察覺到電弧在空氣中爆開，可是她來不及躲閃，在逼仄的空間內也無法輾轉挪移，硬生生吃了來自裂縫上空的閃電。
“該死！”黑影低聲痛罵。
被閃電擊中的滋味可不好受，何況這個電荷量足有十萬伏特，那些跳動的雷蛇從鱗片的縫隙中鉆進她的體內，每一寸的肌膚與血肉都在經受難以想象的淬煉。
如果不是流淌著君主的血脈，她已經變成被烤熟的焦尸了。
黑影還是犯了一個巨大的失誤，她雖然破解了湮沒之井的言靈之陣，但是來自倒數第二層的囚室，她未曾接觸無法破解。布下陣法的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任何以非法方式接近絲蔻兒的人都會遭到恐怖的刑罰。
“滾開！”黑影憤怒了。
黑霧的表面出現了一道直徑兩米的圓，這是初代種擁有的‘王域’，幾乎可以豁免一切傷害，是最純粹的精神力量，也是區分其余種族比較明顯的特征。
漫天的閃電落在‘王域’上，只能蕩起一層小小的漣漪，肌肉再也不會經歷灼傷與酥麻感，免除了那些幾乎無法忍受的痛苦。
只是好景不長，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電從上空墜落，帶著不容侵犯的威嚴，逼仄的巖縫瞬間亮如白晝，璀璨到壓過了黑影的黃金瞳。逼得她不得不閉眼，否則直視璀璨的光柱有失明的風險。
“啊！”
隨著一聲凄厲的哀嚎，‘王域’被某種更加強大的力量凍結，閃電如重物錘擊冰面那樣，給精神領域造成了巨大的裂縫。電弧在領域中肆意的宣泄，讓黑影瞬間被巨大的光芒包圍，就連遮身的黑霧都被驅散。
奇異的香味在逼仄的巖洞中飄蕩，甚至讓湮沒之井中那些活過來的藏品都為之一怔，它們仰望上空正在貪婪的呼吸，想要盡可能多的保留那些特殊的味道。
光芒漸漸消散，黑霧君臨天下的氣勢蕩然無存，甚至有些狼狽，青色的翼膜上完全被黑色覆蓋，帶著一股濃濃的燒焦氣味。
終于，在下一道巨形閃電抵達之前，她沖破了最后的桎梏，從湮沒之井來到了冰窖的倒數第二層。
鋒利的骨刺最先破開地面，直直嵌入第二層頂端的巖壁，某個符文從正中央被破壞，醞釀的恐怖雷暴終于偃旗息鼓，恢復平靜。
在無盡的黑暗中，黑影緩緩震動雙翼進入這個巖洞，她的上升是優雅且帶著美感的，還有著令人不敢直視的神圣。
一雙巨大的瞳孔忽然睜開。
絲蔻兒從沉睡中蘇醒，捆綁它的鎖鏈發出了轟鳴巨響，它恨不得仰天長嘯來慶祝這場重逢。只不過巨大的鐵器倒扣在牙齒上，呼嘯出來的風與聲音都是溫順的，沒有任何波瀾。
“耶夢加得殿下！”金色的龍瞳緊繃得如一條細線。
只可惜耶夢加得殿下的神圣登場沒有持續太久，她凌空飛行不過兩米，就像是撞到重物一般旋轉降落，好像有人打了她一巴掌，暈頭轉向地跌落在地上。
這來自巖壁上空的‘禁飛’符文。
神圣且盛大的重逢忽然變成了可笑的鬧劇，尤其是黑影身上帶著濃濃的燒焦氣味，狼狽不堪，好像剛從燒起大火的森林中逃離的受驚小鹿。
絲蔻兒低下頭，用盡可能謙卑的語氣與姿態問：
“殿下，您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