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試卷惹來的騷亂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這群精英混血種很快調節好了心態。
不就是一張空白的試卷嗎?他們聽說哈佛和麻省理工這樣的高校也出過這種試題,那些普通人類尚且能解出這種新穎的出題方式,混血種為什么不能?
絕大多數人抱著這樣的想法。
混血種的驕傲讓他們鎮定下來,直到播音系統開始播放勁爆的搖滾樂,是邁克爾·杰克遜的《Beatit》。
這下自詡天之驕子的混血種精英們傻眼了。
什么情況?音樂鑒賞課?讓他們把譜子默寫出來?用這樣的方法評測血統真的大丈夫?
然而路明非和老唐這對老朋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得意。
芬格爾說過,在強勁的音樂中會混有龍文的咒文,與體內的血統發生共鳴就會進入‘靈視’狀態,把靈視狀態看到的東西畫下來就行。
但是下一瞬他們兩個人的神色也僵硬起來,倒不是芬格爾騙了他們,恰恰相反,在低音區的副旋律地區出現了若有若無的低聲吟唱,但那個聲音…好像陸老師!
“搞什么飛機?”路明非記得芬格爾說這套播放的音樂是早就錄制好的,八年一循環,陸老師八年前才十歲,不可能加入卡塞爾學院!
難道他改了試題?
“唔…”門外的曼施坦因神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他常年負責3E考試的監考,對于這種形式最了解不過。
去年他們用的音樂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前年則是巴赫的《降E調第五鋼琴協奏曲》,雖然每年的音樂都在更換,但播放的龍文始終是那個人頌唱,據說是上一個吞槍自殺的‘S’級,可為什么持續多年的習慣被改變了?
陸離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向手機屏幕。
如果有人能睜開‘元素之眼’,絕對可以看到隨著音樂的緩緩播出,一個透明的虛幻身影正在成型。他的容貌與陸離一模一樣,像一個虛幻的幽靈在教室內飄蕩,注視著這群焦頭爛額的學生。
精神體,當學生進入‘靈視’的狀態下,他可以清楚地看見究竟發生了什么。
現在虛影狀態的陸離開始在上空游蕩,下方的學生們抓耳撓腮,大多用求助似的目光看著路明非,希望他能在此刻站出來領導他們度過難關。
可路明非沒這個心情,因為他雖然知道考試的形式,隱約也聽出來了這是言靈·先知的龍文。但這絕對不是因為該死的靈視,而是因為奇蘭出現后他特意去圖書館查過。
——該死,這和說得不一樣,他貌似沒辦法進入靈視!
而老唐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他聽說與龍文共鳴后進入‘靈視’會遭受精神沖擊。可他什么事都沒有,一點也沒有悲傷或者喜悅,甚至有閑心回味早上那個熏豬肘漢堡的胡椒醬是不是放多了!
——該死,不要讓我考零分!
兩兄弟還是第一次如此擔憂自己的前途。
但是隨著高亢明亮的聲音加快,羅納德·唐忽然感覺身體一輕,靈魂好像飛上了天空。他內心深處熄滅的黃金瞳睜開,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了。
邁克爾·杰克遜的歌聲消失,旋律歸于虛無,只要那個類似詛咒或圣詠的龍文,他聽懂了,是言靈·先知!
羅納德·唐只知道這個言靈是預言類的,從沒有學過它的龍文寫法,但是他卻拿起了鉛筆,肆意地在白紙上勾勒著。
這是一種本能,就像國內的學子對于《靜夜思》這首古詩的熟悉程度,相信學過這首古詩的人絕對不會忘記‘床前明月光’這一句,哪怕是倒著寫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無論是男女老少。
鴨子一樣的圖案正在迅速在白紙上堆疊。
而隨著音樂到達高潮部分,路明非也開始筆走龍蛇,筆尖沙沙地響,他不知道是不是靈視來了,反正手有些不聽使喚,扭曲的線條正在紙上迅速成型。
在他前方的奇蘭沉默一會兒,竟然哭了,黑白分明的眼球中滿是沉重的悲哀,仿佛家里的親人剛剛過世。
在奇蘭的頭頂是因為進入靈視產生的精神虛影,陸離的精神體飄蕩過去,對上了空洞的眼神,在眼神中他看到了奇蘭悲慘的童年——這正是他靈視的情況,外婆曾在屋后栽了一棵石榴樹,這是家里為數不多對他好的親人,可惜石榴樹未等開花結果的時候就死了。
陸離嘆了一口氣,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無論你的外表多么光鮮亮麗。
他扭頭看向其余的方位,躁動不安的學生們短暫地平靜下來后,開始在這間教室群魔亂舞——傻笑、痛苦、翩翩起舞者皆有,他們的上空不約而同的都是虛幻的精神體。
只有少數的幾個人還是平靜的狀態。
——路明非、零、羅納德·唐、夏彌、阿卡杜拉·阿巴斯。
其中路明非、羅納德·唐、夏彌是連虛幻的精神體都沒有出現,這說明他們沒有出現共鳴,連靈視狀態都沒有進入,但是他們卻正在飛速的答題。
而零、阿卡杜拉·阿巴斯雖然進入了靈視,但他們沒有像奇蘭那樣痛哭,反而很平靜。
因為他們像諾諾那樣,在小時候就經歷過許多次的靈視,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
對于零的靈視,陸離沒有窺探的必要,他移動身體來到靠窗的位置,凝神,與阿卡杜拉·阿巴斯一起共鳴。
視線天旋地轉,一座常年被硝煙與炮火聲籠罩的邊遠小鎮出現在陸離的視野內。
嘶喊聲出現在小鎮內某座建筑中,那是一群孩子正在逃跑,看樣子都是流浪兒正在搶劫食物。
一個手拿菜刀佩戴廚師帽的肥胖中東人從那座建筑物沖了出來,他邊跑邊提褲子,看起來是剛剛上完廁所。而前方是一擁而散的流浪兒們,為首的幾個孩子捧著一個大布袋,里面裝著長長的全麥面包。
流浪兒的首領邊跑邊把食物發給其余的孩子,他們在奔跑的途中大口咀嚼,嘴巴張得老大,大口吞咽。好像這輩子不曾享用過此等美味。
后來隨著一聲聲槍響,這些流浪兒陸續倒在血泊中,是追逐他們的廚師從兜里掏出了一把破舊的手槍,瞄準他們的后心,扣動了扳機。
好幾個奔跑的瘦削黑影跌倒,向前撲去,死前還緊緊抱住長長的面包,趁著生命最后的一剎那讓自己做一個飽死鬼,哪怕面包上沾染了他們猩紅的鮮血。
最終這場逃亡只有一個綠瞳的少年逃了出去,他是這群孩子當中衣衫比較整潔的,臉上也沒有大片的黑霧與油污,眼神清澈剔透,就像誤入凡塵的天使。
他就是少年時期的阿卡杜拉·阿巴斯。
到這里這片天地陷入了天旋地轉,一場靈視已經結束,當陸離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衣的老人將阿巴斯收養。
他與七個孩子生活在一座修道院中,被富裕的院長收養。孩子們正在大肆吹噓,有人說他趁著院長外出偷偷潛入過他的房間,看到了桌上擺著的相簿,最上面是一個白裙女人,那一定是院長的妻子!
被收養的孩子們互相爭論,各說紛紜。
阿巴斯總是沉默寡言。
后來他的兄弟們又說院里其實不止我們八個孩子,他有一次看見過灰衣的小孩,只不過他并不輕易露面。
阿巴斯從來都沒有見過灰衣的孩子,但他也不喜歡院長,他總覺得院長撫養他們這幫孩子是別有用心,并不像一個慈善家,這些兄弟們更值得信任。
后來他終于見到了灰衣孩子,在那個夜晚——他把院長告訴他關于金條的秘密泄露給其他兄弟,兄弟們起了歹念想要殺死院長奪走金條,他卻因為懦弱而逃跑了。
可在逃跑的途中,他忽然意識到院長是愛自己的,于是原路折返。可惜已經晚了,他正好看到灰衣孩子、兄弟們以及叫來的幫手們殺掉總穿著黑衣的院長。
他在火光中數著那些兇手的數量,但是他驚奇的發現,除了那些成年人幫手以外,總共有九個孩子!
阿卡杜拉·阿巴斯顫顫巍巍地數著,一個、兩個、三個…加上從來都不出現的灰衣孩子,應該是八個才對!
終于在最后,他看到了那個本來不應該存在的孩子,就是他自己的臉!
阿巴斯驚疑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卻發現他的身影是虛幻的。原來這是一場自我安慰,是他的良知逃出了孤兒院,但是被野心占據的身體并沒有離開,他是這場可恥的謀殺當中的幫兇!
在阿卡杜拉·阿巴斯的記憶中,他是一個高傲且孤獨的人,執意要找到七個兄弟復仇,但實際上這是他的精神受創后拼接的幻想——是他們八人聯手灰衣孩子殺死了院長,他只是不能接受而已。
后來火光漸漸熄滅,孩子們與成年人全部消失,這座孤兒院只剩下滿地的狼藉。
成年的阿巴斯痛苦地捂著額頭,半跪在地面上哀嚎。黑霧從遠方飄來,終止了陸離對阿巴斯靈視的窺探。
陸離眼睜睜看完了這場發生的靈視,緩緩打了一個寒顫。
這讓他想到了那段遠古歷史——在白王死后,四大君主連同消失在歷史當中的灰之王,與人類聯手殺死了尊貴的黑王尼德霍格。
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