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你醒了沒有?”一區303的大門被敲響了。
正值清晨,芬格爾一條毛茸茸的大腿從上鋪的護欄中垂了下來,一顫一顫好像懸掛在吊爐上的烤鵝。他的下鋪是沒有疊起來的被子,床單亂糟糟的還有余溫,枕頭旁邊攤開一本《龍族通史》。
“刷牙呢,老唐你等我三分鐘!”路明非從洗手間探出頭,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
他沒好意思跟老唐說是正在化妝,這是S級最近新學會的技術,嚴格來說也不能算是化妝——不過是往臉上抹一些護膚品,順帶修一修眉毛、勾一勾眼線,讓耷拉的眼角看起來更加犀利。
不到兩分鐘他就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從沒睡醒的路明非變成了光芒萬丈的S級,最后照著鏡子整理自己的衣領,連他自己都要愛上那張臉了。
“我真帥。”路明非美滋滋地說。
事實上只要男人不胖,隨便修一修眉、整理整理發型都能讓你的英俊程度提升三分,他現在也能勉強稱得上‘英俊’二字。
“你快點,死廁所里面了?”羅納德·唐又敲了幾聲門。
“來了!”他將掛在門口衣架的灰色秋季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催什么催?”
羅納德·唐還沒有來得及驚訝路明非的‘花枝招展’,就后悔自己向303寢室看了一眼。
——彼時芬格爾翻了個身,一腳將身上的薄被踹了下來,他最喜歡頂級的睡眠,從來都是光溜溜的鉆進被窩,導致某樣不可名狀的東西一閃而過,正好被老唐收入眼底。
“媽的…”羅納德·唐嘟囔了一句,連忙搖頭企圖忘記這一幕。
然而這在路明非聽來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一見面就飆了一句臟話,這是什么流行的打招呼方式嗎?
“你怎么了?”看見連連搖頭長吁短嘆的老唐,路明非好奇地問。
“沒什么,我們趕緊走吧。”羅納德·唐率先邁開腿。
路明非緊隨其后。
3E考試的地點是圖書館二樓的教室,一S一A兩位知名度極高的學員并肩走在紅色的鵝卵石小路上,背后總有人望著他們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新來的A級?挺帥的嘛。”
“還行,就是看起來年紀有點大了,總給我一種三十歲副校長的感覺。”
羅納德·唐今天穿了牛仔褲與褐色的皮夾克,渾身上下洋溢著放蕩不羈的氣息,如果嘴角再叼著一支煙走入芝加哥的街頭,絕對是街溜子當中的街溜子,不需要任何罪名報警就能抓起來的那種。
“喂,老唐,他們說你年紀太大了。”路明非偷偷笑著,用手肘捅他。
“少來,老子永遠十八歲好么。”羅納德·唐一副要與歲月抗衡的龍傲天模樣,“倒是你,中彩票了這么高興?”
從見到路明非開始,這個家伙就一直在笑。是那種輕松愉悅的笑容,并不刻意而是發自肺腑,就跟突然收獲了一筆橫財那樣。
“是因為我終于領悟到高考狀元踏入高考考場的感覺了。”
路明非記得陸老師說3E考試不需要復習與背誦,只是考驗你的天賦與本能,他除了星際爭霸以外血統也是卡塞爾血樣最高的,自然擁有傲視群雄的資本。
雖然路明非沒有經歷過高考,也不認識高考狀元,但一個對考試無所謂甚至確信自己一定能考好的人,一定就是這種心理狀態。
“拉倒吧,還高考狀元,你可別降級到A,我會笑死你的。”
“你要是降到B級,我會照顧你的,前提是你要叫我一聲大哥聽聽。”
兩人有說有笑地來到圖書館二樓的教室,不過七點四十二分,還有十八分鐘考試才正式開始,教室里卻幾乎要坐滿了人。
“早上好。”這是新生聯誼會副主席奇蘭對他們打招呼。
路明非在豎著自己名牌的座位上坐好,禮貌得體地向一年級學生們回應著,他比這些人早進入學院一段時間,這幫人一口一個‘師兄’叫著,聽得他心花怒放。
“同學們早上好。”
伴隨著清脆的預備鈴,筆直的西褲與擦得锃亮的皮鞋率先進入教室,根本不需要看到正臉,光憑那獨特且充滿磁性的聲音就能辨認出這是年輕有為的陸離教授。
他總是從容不迫的笑,仿佛天塌下來都由他頂著。
“陸教授早!”學生們齊聲回答,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害羞的。”陸離說了一句玩笑緩解氣氛,“學生的名單我會在晚上公布,你們3E考試都要好好考,對你們來說非常重要。”
不知道學生們是故意配合,還是這個笑話真的很好笑,陸離看見有不少學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有兩個人例外。
一個是位于教室東側角落的零,她位于墻角,穿著白色的T恤衫,正拿著紙巾一遍又一遍擦拭桌面,動作整齊又認真。要是她的國籍不是俄羅斯而是日本,說不定會被冠上‘清潔の冰天使’這個名號。
另一個則是位于教室西側靠窗的阿卡杜拉·阿巴斯,這位學生似乎不知道笑是什么,板著一張臉,好像沒有感情。看見他總像是看見了外國版的楚子航,或者愷撒和楚子航的結合體。
“既然所有人都到齊了,我來宣布一下考試紀律。”陸離拍拍手掌將那些議論聲與笑聲都遮住了。
同學們漸漸笑不出來了,因為陸離教授唇角那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消失了,整個人忽然變得冰冷起來,不怒自威。
這讓那些對陸老師第一印象是‘溫和’的學生們感到茫然。
只有路明非跟個沒事人一樣,因為他見過陸老師更恐怖的一面,只要上課認真聽講你就是他的好學生,不認真就等著死吧。
他還記得上次跟芬格爾說話被罰寫,抄寫的龍文足有半個筆記本,差點患上‘龍文PTSD’,一看見這種樹狀的文字就眼暈。
“很簡單,不允許作弊,任何形式的。”陸離揚了揚自己的手機,“無論是什么樣的高科技手段,都可以被諾瑪查到,被查到就會退學。我不希望你們無法參加明年的自由一日,這樣就太可惜了。”
“也不要抱有僥幸心理,比如往身體上的某個部位書寫,你可以不看,但是看了之后毫無疑問會出丑,很丑。”
宣布規則的時候陸離的語氣生硬冰冷,就像那些沉睡在西伯利亞高原的堅冰。
“有興趣可以上守夜人討論區搜一搜,去年作弊被我發現的人是什么下場。”陸離抬頭看了一眼腕表,“你們有三分鐘的時間,三分鐘后所有人關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到桌子的左上角。”
下方的胡桃木課桌上,幾乎所有人全部拿出手機登陸守夜人討論區,鍵入了‘作弊被抓’這個關鍵詞。
搜索的結果不約而同地指向了一個帖子《無情的監考者!玩弄文字的魔術師!》,新聞部發帖,貼心地配上了圖片。圖片中是滿臉羞紅滴答滴答掉眼淚的漂亮女孩,尚未被秀發遮住的腦門上刻著一排娟秀的小字,看起來是某個科目的簡答題答案。
于是不少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沒有人會精神不正常到往自己的腦門上打小抄,除非別人都看不到而你恰好又立著鏡子在桌角,否則這不是小抄而是‘你快來抓我’這幾個字。
他們繼續向下翻閱,新聞部詳細地說明了這個女孩把小抄寫在了大腿內側,可等到掀開裙子偷看的時候發現不見了,而是跑到了腦門上,并陸老師當場抓住,人贓并獲。
“能讓寫在腿上的字跑到腦門上去,這是魔術…不,魔法嗎?”有人壓低聲音驚呼。
“不是魔術也不是魔法,等你們學習《高等煉金術》的時候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陸離笑著回答了他的問題。
當墻上的指針劃過‘11’的時候,門被推開,面無表情地曼施坦因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走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頭上禿頂的范圍更大了,被金絲眼鏡遮蓋的小眼睛血絲密布,看起來是因為核算校園的維修費沒睡好。
所有人全部噤聲,因為那張臉上殺氣騰騰,分明寫著‘誰惹我我就處分誰’這幾個字。
“好了,親愛的學生們,關掉手機吧,我會一直在教室外面等候你們。”隨著拆開檔案袋的窸窸窣窣聲,陸離說,“這場考試并不禁止討論,你們只要不抄襲別人的答案就可以。”
這個新的規則令一部分學生們摸不著頭腦——如此嚴苛的反作弊,竟然不禁止討論?不怕我們商量著解決問題的答案?
另一部分混得開的,比如夏彌、路明非、老唐則已經知道了內幕,雖然3E考試幾乎是封鎖的消息,但對于這些A級乃至S級的學生來說想知道并不難,就看有沒有人去問。
他們很努力才忍住笑聲,每個人的靈視看到的景色完全不一樣,完全一樣只能被洗腦然后灰溜溜地退學。
曼施坦因教授在各種各樣的關機聲中來回穿梭,他沿著過道給每個人發了一支削好的鉛筆與若干張空白A4紙,先一步說:
“試卷沒有任何問題,祝你們好運。”
八點整,陸離與曼施坦因離開教室,他們可以通過手機屏幕監控房間里的一切,杜絕作弊的發生。
這對于新生們來說至關重要,對于陸離來說同樣如此,他布置了某種手段,要一窺阿卡杜拉·阿巴斯的靈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