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多萬年前,一顆直徑十公里的隕石從天而降,造成地震海嘯,火山爆發,大量灰塵和毒氣覆住天空,大地從此沉寂,恐龍滅絕。
這是科學界的一個猜想,盡管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可以輕易看出來,那顆隕石的威力有多大。
如果是月球這種量級的天體,可能會直接撕碎地球的外殼,使它重新成為一顆巨大的熔巖星球,而后開始漫長重組——其余失去潮汐力等問題反而不值一提。
而現在,阿夏還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像幽靈一樣,說月亮掉下來了。
陸安只覺得荒謬。
那么大個月亮說掉就掉?
“會不會是什么小隕石,比如這座樓大小的石頭掉下來被你當成月亮了?”
他問完,阿夏沒有說話。
不屑于和這個傻子爭論。
兩個人一個躺在地上,一個坐在沙發上,漆黑的房間恢復寂靜。
陸安很好奇她是怎么坐得住的,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阿夏好像消失了一般,整個房間只留他自己,被濃濃的黑暗包裹。
“喂!”
“閉嘴!”阿夏不耐煩的聲音透露出她還坐在那里。
“你要不要把我解開?還是就打算這樣和我…對峙一宿?”
“睡覺!”
“?”
陸安發現自己想錯了,人家都已經坐在那里開始睡了,他還在這兒躺著以為兩個人在對峙。
“我…”
“再出聲,我就要動手了。”阿夏道。
這明顯是個不講道理的野蠻乞丐流浪撿破爛版夏茴,陸安不想和她一般見識,稍稍調整一下姿勢,往旁邊翻滾兩下。還好,邊上有塊墊子,讓他不用貼著冰涼的地面。
閉上眼睛暗暗思量,今天一天所獲得的信息,比之前所有加起來還多。
這里不是只有他自己,而是還有別人,比如這個野蠻人。
人類滅亡…月亮掉下來…是不是人…
陸安發現這件事情不得了。
還有幸存的人類聚集地…也可能沒有了,畢竟那張殘破的紙已經很破舊,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那個地點存不存在還兩說,即使存在,也大概率轉移了。
把所有的事串聯在一起,陸安試圖從其中找出個頭緒。
即使天空終日暗沉,也依然有白天黑夜之分。
黎明破曉之際,厚重的窗簾被阿夏拉開,提刀望向外面的街道,空蕩蕩沒有半個活物。她回身看向躺在墊子上睡覺的陸安,靜立片刻,過去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你走吧。”
“嗯?你綁我一夜,現在直接放我走了?”陸安活動一下酸麻的手腳,從墊子上坐起來。
圖個啥?這女人是不是神經病?
阿夏想了想,又拿繩子把他重新捆起來了。
“…”
“…”
空氣中帶著絲尷尬,陸安用生無可戀的眼神盯著屋頂,隨后轉頭打量她。
阿夏也在看著他。
片刻后移開擋在門口的柜子,她又朝天臺去了,獨留陸安一個人在房間里。
“你去哪啊?喂!我走!我走還不行嗎?把我放開!”陸安試圖咸魚一躍讓自己站起來,結果失敗了。
阿夏頭也沒回,徑直上了天臺。
有點微風。
目之所及,是帶著暮氣的鋼鐵叢林,高樓林立,仿佛還能看到往昔的繁華與喧囂。
現在,寬闊的馬路覆上厚厚的灰塵,綠化帶早已消失無蹤,只留一片片瘡痍。廢棄的汽車隨處可見,臨街商鋪經歷風吹雨打,里面不知道被掃蕩了多少次,空蕩蕩剩個殼。往東看,一大片剛建好的房子還沒裝修,就已經荒廢在那里。
再過一百年,它們依然挺立。
再過一千年,一萬年,也許會沉到地底,被黃沙所掩埋,不過終究會有痕跡留下來,等待下一個文明發掘。
這是屬于人類的驕傲,也是人類文明最后的墓碑。
她面色冷漠地立在邊緣,靜立一會兒,才緩緩轉身,另一邊是厚厚的一片土。
「這是第一千八百二十二個黎明,太陽照常升起,雖然我看不見它。」
「遇到一個人,一開始我是想直接殺死他的,但是揮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不知道下一次再遇到活人,是什么時候。」
「也或許不會再遇到了。」
「所以我沒有動手——另一個原因是他看起來有點傻,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他的眼里是有光的,而且還對我笑。我用刀拍了他一下后就不笑了,現在想想有點后悔,但是我沒告訴他。」
「交流后發現這個人有點古怪,也許是我瘋了,就像以前見過的那些人,幻想出有個同伴在身邊。瘋了的人是不能自知的,大概,我終于在這一千八百二十二天里瘋掉了。」
「也很好,我早就受夠了這個他媽的糟糕的世界。」
鬧鐘響起。
陸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手腳仿佛還殘留著酸痛,不住地活動手腕。
蓉城經過一夜的沉睡,早已經開始蘇醒,隱約的汽車鳴笛聲在遠處馬路響起,樓下熱騰騰的早餐店正是最忙的時候。
換下睡衣,陸安渾身不得勁,揉著脖子出來,電視里正播放早間新聞,他看見沙發上的夏茴怔了一瞬。
夏茴的嘴角微動。
“我們古代牙刷竟然還用毛的,都不會超聲波震一下直接搞定是吧?”陸安搶在她前面開口。
這個未來人的毛病他已經摸清了大概,好像不嫌棄一下什么不足以顯示她的優越感。
幼稚的女孩兒。
夏茴被堵了一下,氣呼呼地瞪他。
“你有沒有一個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叫阿夏?”陸安邊從角落里翻看自己有沒有現金邊問道。
“沒有,為什么這么問?”夏茴疑惑。
“沒什么,昨晚在夢里被你綁了一夜。”
陸安目光從夏茴身上掃過,考慮要不要把她綁起來報個仇。
“…”
夏茴的眼神變了。
“你…變態也要有個度。”
她開始懷疑自己來的目的,其實還有半行字忘了寫?
比如,打死他。
“這里是兩百八十塊。”陸安沒理會她的眼神,夢里的事就夢里解決,跑現實里欺負人家小姑娘算什么。
更何況還要靠她拿諾貝爾,這得養好了。
“不是說借給我兩千嗎?”夏茴用兩根手指接過錢——對于錢都這么嫌棄的,陸安還是第一次見。
不愧是高大上的未來人。
“現在我們也是高科技時代,掃碼的,現金用的不多,等給你個手機再把其他的轉給你,這些先頂兩天。”
陸安解釋道,其實要不是物業老大娘只收現金不接受掃碼,他可能連這兩百多塊現金都沒有。
轉身去洗漱,他撓撓襠下,媽的在夢里被猥褻了一遍,這叫個什么事。
“你要去哪?不和我去吃飯?”夏茴見他洗漱完準備出門,連忙喊。
“我要上班啊,早飯自己解決一下,那邊有備用鑰匙,等下班再研究怎么拿諾…呃,再想怎么走上人生巔峰。”
“哦,原來還要上班啊。”
“離職手續快辦完了…你不鄙視一下古代人還要上班?”
“…”
夏茴聞言側頭,想了想道:“就是早晨七點半被鬧鐘吵醒,跳下床穿衣服,洗漱完叼個包子,穿越層層交通到公司,然后幫別人賺錢?”
“漏了一句,我還要為此感恩戴德。”陸安招招手,關上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