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九章 褻瀆皇冠
蘇倫和葉卡捷琳娜兩人走出了房間。
此時此刻，梅徹賽斯莊園大門口，魯英幾十家報社的上百名記者早就等候多時。
看著兩人出來，各種相機對著他們一頓咔咔咔的亂拍。
王子和公主婚禮必然會受到萬眾矚目，這也是明天一定會出現在各大報紙頭條的重磅新聞。
蘇倫一席古典貴族軍裝，儀表非凡。
葉卡捷琳娜一席黑鉆禮服，模樣絕美，氣質超塵脫俗。
不僅僅是外人，哪怕是蘭斯家族的絕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小姐如此盛裝打扮的樣子。更是第一次看到那位菲克王子。
兩人剛一露面，便將所有圍觀的人員驚艷得不輕。
“哇...王子殿下真的太英俊了！”
“葉卡捷琳娜公主比傳說中的更漂亮，天吶，他們真的太般配了。”
“隨便一拍就是最美的照片。噢，我是何其有幸，受邀參加了這樣夢幻般的婚禮...”
無論顏值還是氣質，兩人都卓爾不群，這是旁人一眼看上去就會覺得很般配的一對新人。
真就像是魯英絕大多數人從小聽到的童話故事一般，漂亮的公主嫁給了英俊的王子，自帶了幾分浪漫的色彩。
街邊停著一輛黃金馬車，它由八匹毛色亮白的駿馬拉著。這是幾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只有重要的皇室成員才有資格用這輛馬車參加慶典。
蘇倫很紳士地攙扶葉卡捷琳娜上了馬車，然后他也跟著上了車。
雖然作為一名合格的工具人早就有了覺悟，可被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還是讓蘇倫覺得略微不適應。
習慣行走在黑暗里了，突然遇到明媚的陽光，好像不是同一個世界了。
頂級貴族的結婚程序非常繁瑣。
兩人得乘坐黃金馬車在靈敦城的主干道上轉悠一圈，然后再去腓特烈皇宮接受女皇的賜福，再然后才是去“佐西莫斯煉金圣堂”舉行儀式，后面是酒會，答謝晚宴...
總之，一整天都安排得滿滿的。
馬車疾馳在靈敦中央大道上，不多時便駛過了靈頓鐵橋，一路有各種盛裝的民眾夾道歡迎，紅毯鋪就，街道兩旁都有絢爛的鮮花簇擁。
蘇倫和葉卡捷琳娜兩人的任務就是坐在馬車上游街露臉，然后朝人們揮揮手，露齒微笑。
挺枯燥的過程，而且還會持續好幾個小時，笑得能讓人面部僵直。
“咯噔”、“咯噔”、“咯噔”...
耳旁最多的是八匹駿馬有節律的踩踏聲。
似乎是之前在房間里重新認識了一下，車廂里兩人氣氛不錯。
蘇倫也發現加上之前的幾次見面，其實和葉卡捷琳娜相處得挺愉快。
并不是說他們之間有了那種交心交底朋友間的信任，就純粹是葉的情商高到了你明知道她可能別有目的，但也心生不起一絲厭惡。她付出的，一定是比你得到的更多。
蘇倫也看出來了，葉卡捷琳娜眼里有更高層次的追求。
高到了，仿佛眼下一切都不入她眼。
至少這婚禮在她眼里，和在蘇倫態度都是一樣，純粹是達成某種目的的過程。
怎么形容呢...
上位者的氣質？
大概是這種感覺。
就像是下棋的時候一樣，她以一種俯瞰的高度，看待棋盤上一切問題。
蘇倫覺得葉卡捷琳娜未來絕對會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領導者。
不過也無所謂了。
貴族嘛，本就是權謀來，權謀去的。
蘇倫對政治什么的完全沒興趣。
但要坐馬車的幾個小時又確實無聊，總得找些話說。
他便開口問道：“葉卡捷琳娜小姐，你現在是什么境界了？”
能聊的不多，正好兩人獨處，就問點感興趣的。
蘇倫確實很好奇葉的實力。
上次在摩洛斯城邦，她那一手天降流星的神秘術式直接毀掉了阿加帕農神廟，堪稱神來之筆。
這手段，一般頂級職業者都辦不到。
葉卡捷琳娜聽到這話，半點沒有隱瞞的意思。
她俏臉上還掛著對路邊行人回應的微笑，嘴里卻說道：“目前是六階。但因為我以‘詩歌’途徑入了圣境，隨時可以邁入七階。只是領域感悟不夠完善，沒打算著急進階。”
“哦。”
蘇倫聽著神情微微有異。
他以為自己都屬于那種機緣非常大，天賦也算卓絕的職業者了。可現在也在七階門檻上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可能會卡在這里一輩子。
結果，這位說“隨時”可以進階？
還有葉卡捷琳娜嘴里那輕描淡寫的“圣境”二字，也聽得蘇倫也羨慕不已。
詩歌也是可以凝聚神格的法則途徑之一。
之前問鏡先生進階七階有什么捷徑沒有，她說有。
最靠譜的捷徑就是“入圣”。
像是千條的“劍圣”，還有眼前這位的“詩圣”。
世間蘊含了無數條超凡法則，抓住某一條，就能走得更遠。
入圣境之后，再有霸氣對萬物的掌控能力，幾乎百分百可以領悟出自己的“領域”，進階七階。
還有些什么預言、災厄、王權、智慧、治愈、魔法、戰爭、死亡...等等。
這是對萬物規律有了超出表象，更深層次的感悟。
可以說，職業者七階之前，就像是在沙地里找金子，東一塊、西一塊零碎的東西；
而七階之后，就是認清了礦脈走向，真真抓住了那一條超凡法則。
蘇倫哪怕對死亡法則領悟這么深了，至今沒觸摸到那種虛無縹緲的“圣境”是什么。
可想這條路非常難。
蘇倫腦中萬千思緒飛轉，化作了一句誠心感慨：“葉卡捷琳娜小姐好厲害啊。”
“算不得厲害呢。”
聽到這話，葉卡捷琳娜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而且也多虧了蘇倫先生啊。因為遇到了你，我才能順利入圣境。”
蘇倫滿頭問號。
這領悟不是靠自己，和旁人有什么關系？
葉卡捷琳娜顯然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釋道：“還記得之前我們在達魯族的翡翠圣地碰到那次嗎？那次看到了莪相的詩章完整的詩卷，我才逐漸領悟了詩歌的真諦。至于和蘇倫先生你關系嘛...因為喀秋莎把你寫在了她的詩里。”
蘇倫聽著眉頭微微一皺，細聲呢喃：“喀秋莎啊...”
葉卡捷琳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但眼里并沒有什么波動。
他們的語氣，好像這段共同經歷中，還有第三個人。
馬車車廂里安靜了瞬息。
蘇倫好像懂了一些。
但也確認了，這個詩歌途徑，不是他能去妄想的。
聳聳肩，他又隨口問道：“葉卡捷琳娜小姐知道有什么可以輔助領悟領域的外物嗎？”
之前問過鏡先生，她也說了某些詛咒物確實是有這種功效的，但極其稀有。
想著蘭斯家族這種老牌貴族的底蘊，或許有，也或許聽說過。
聽到這話，葉卡捷琳娜卻猶豫了，看了他一眼，反問道：“真要我說？”
蘇倫聽著滿眼疑惑。
這話的意思是，還真有？
但好像話中有話。
他道：“當然。”
聞言，葉卡捷琳娜臉上掠過了一抹異色，便直說道：“雷加地曾經是瑪法皇族，他們有一件特殊的傳承圣物——褻瀆皇冠。據說這皇冠有主宰萬物的超凡特性，有加持皇權統治的效果。而更重要的是，它是一件能對職業者領域感悟有超強提升的特殊詛咒物。也因為這件傳承圣物，所以歷代雷加地家主幾乎都能順利進階七階。這個秘密知道的人極少，我也是才從老師哪里知道的...”
“哦？”
蘇倫心中一喜，問對人了啊。
原來是雷加地家族的傳承圣物。
雷加地作為曾經的統治了瑪法幾百年的皇族，底蘊可是半點不比魯英皇室差的。有些特殊寶物也太正常不過了。
不過，這東西即便是有，感覺也拿不到啊。
雖然原主是姓“雷加地”，但蘇倫和那些家伙的關系可算不上好。
但顯然，事情還有隱情。
說道這里，葉卡捷琳娜話鋒一轉，又直接說道：“不過，這頂皇冠只有雷加地的家主，又或者第一順位繼承人有資格觸碰。”
蘇倫聽到這話，立刻明白她剛才為什么會猶豫了。
因為，這話一出，會死人的啊。
之前霧月政變牽連了雷加地王國，家族幾支旁系相互內耗，讓家主凱爾森一脈只活下來了兩個兒子。
一個就是長子威廉。
還有一個就是“菲克”了。
而且，更微妙的是，蘇倫現在明知道葉卡捷琳娜可不是蘭斯家族一個普通公主那么簡單，她是自己見過志向和實力都最優秀的人之一。
她和她背后的蘭斯家族所圖甚大，怎么可能就會聯姻一個次子就滿足了？
很顯然，從利益的角度來看，和第一順位繼承人聯姻如何都更符合利益的。
但事實就是，她就選擇了“菲克”。
雖然這其中必然還有很多彎彎繞繞，但蘇倫也大致想明白了一點。
那就是，真要從最終利益角度去推斷，只有那位威廉大少死了，蘭斯家族的聯姻才會利益最大化！
但問題是，無論是誰殺了那個威廉，都會有大麻煩。
雷加地家族可不是好招惹的，這是除了兩大帝國皇族之外，最強的老牌貴族。
誰敢殺他，必然會引來毀滅性報復。
而偏偏，只有“菲克”才不會。
兄弟爭位反目成仇，這劇情在貴族圈里早就見慣不怪。
即便是真殺了威廉，菲克便成了唯一繼承人，也不會受到任何反噬。
簡直完美。
葉卡捷琳娜的剛才那句話，簡直就是在明示：快去殺威廉，殺了才能拿到寶物。
所以，剛才她才會猶豫。
聊到這里，蘇倫和葉卡捷琳娜對視一眼，看到她眼里的那一抹坦然笑意，也跟著會心一笑。
雖然沒說出來，但相互都懂。
蘇倫很清楚，但如果是蘭斯家族真想算計自己，必然有更隱蔽的手段引到同一個目的上去的。
但葉現在卻直說了。
這舉動讓人一切不信任都化作煙云。
何況蘇倫和威廉的仇怨是在認識葉卡捷琳娜之前。
無論是否會讓第三方的漁翁得利，一旦有機會，他也一定是會干掉那個兩次謀殺自己的威廉大少的。
何況現在還聽說了那寶物。
蘇倫對什么王國繼承權完全沒興趣，他腦子里反而在想，什么時候有機會去鑒定一下那褻瀆皇冠到底是什么屬性。
但想著想著，他腦子里又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自己只答應了聯姻，可沒打算陪他們玩什么權利爭奪游戲，后面殺了威廉，蘭斯家族該怎么奪權？
葉卡捷琳娜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這時候，又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來，“我這輩子只會結這一次婚，也只會有一個男人。所以以后如果你有聽到什么消息，別太奇怪就好了。”
蘇倫聽著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什么她為什么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偏頭看了過去，正巧看著那張絕美的臉上回應了風輕云淡的笑意，“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晶眸里的那份從容和深邃，讓蘇倫恍然就像是回到剛才兩人下棋的時候。
她從落子第一步起，仿佛就已經想到了很多步以后的棋局。
蘇倫依舊沒想明白剛才的話。
正巧這時候馬車停了。
葉卡捷琳娜像是一名合格的新婚妻子，摟著蘇倫的胳膊，道：“走吧，下車。我們該去皇宮接受女皇的賜福了。”
聽到這話，蘇倫臉上的無奈一閃而沒，紳士一笑：“嗯。”
黃金馬車停在了腓特烈宮宮門口。
蘇倫先下了車，牽著葉卡捷琳娜的纖手把她也迎了下來。
兩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緩緩朝著宮殿里走去。
白色的圍墻，寶石藍尖頂，這是一片宏偉壯觀的建筑群。
蘇倫一邊走著，感知一邊全力外放，左目也流光熠熠。
一路走入皇宮，他看到了太多的魔法禁制。那些危險而精妙的禁制，能將絕大多數非法入侵之徒擋在圍墻之外。哪怕是空間瞬移，也到處都是虛空陷進。皇宮被各種防御禁制包裹的像是刺猬一樣，幾乎沒看到任何破綻。
而且感知中，皇宮里也有太多的高手。
遇到的宮廷護衛最低都是四階職業者，幾個皇家護衛隊長什么的，感覺都是六階以上的職業者。皇宮深處，似乎還有不止一個的頂級職業者。
無論怎么看，誰要在這里鬧事兒，都九死一生！
這讓蘇倫心中時刻有種走在刀刃上脊背發寒的感覺。
畢竟，現在他和巨人隱修會算是死敵了，還殺了好幾個大主教。而不出意外，波拿皇室里應該有一位巨人隱修會的頂級強者。
葉卡捷琳娜顯然感受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她輕輕挽著蘇倫的胳膊，善解人意地一笑。
有這位皇室第一供奉皮耶爾大師的弟子在身邊，蘇倫這才覺得兇險少了了幾分。
半小時后，兩人就從皇宮里走了出來。
蘇倫來參加婚禮之前，他覺得最危險的環節就是來皇宮見女皇這段。
可沒想，完全沒有任何危險。
兩人接受了女皇賜福，順利就走出了皇宮。
那位莎洛特女皇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雖然看上去面容有些刻薄，但蘇倫剛才已經親自確認，她并不是外神信徒。
雖然之前就知道這個消息，但蘇倫依舊有些意外。
兩人回到黃金馬車上，下一個目的地是是去“佐西莫斯煉金圣堂”舉行儀式。
馬車不急不緩地行駛著。
車上，蘇倫還在回想剛才看到的一切，但有些問題如何也想不明白。
葉卡捷蓮娜似乎猜到了他的疑惑，突然開口道：“想什么呢？”
蘇倫道：“我在想，那位女皇大人既然不是信徒，為什么會允許各種外神教派在魯英傳播？”
葉卡捷琳娜顯然知道一些內情，道：“之前波拿皇室復辟，有一股神秘勢力在背后支持。現在看來，就是‘巨人隱修會’了。而且種種跡象表明，女皇大人之所以通過《信仰自由法案》，極有可能是和那個外神教派達成了某種秘密交易。”
蘇倫也覺得這說法合情合理，又道：“可是...紅死病必然會死很多人，女皇這都能容忍？皇室里那些幕僚，不應該沒人發現問題吧？”
“不是沒發現...”
葉卡捷蓮娜停頓了一瞬。
她語氣平靜中有種凜冽，“只是權利對于很多人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相比于皇位的誘惑來說，死幾百萬平民，不值一提。我老師說，那只是一個貪圖權利的老太太罷了。”
蘇倫聽著眉頭微皺。
這一瞬，他對腐朽的波拿皇室沒有任何好感了。
他沉吟了一瞬，這才問道：“你怎么看紅死病？”
聽到這問題，葉卡捷琳娜想了想，這才正色道：“一顆巨樹從根腐朽到了枝頭，繼續下去，必然會迎來崩塌死亡。但現在有機會砍斷一根枝條，讓它重獲新生的機會，你會怎么做？當然，這個過程會傷到一些無辜的好木頭。”
不待蘇倫回答，她直接道：“我會毫不猶豫地砍斷它。”
話音輕柔，卻擲地有聲。
“哦。”
蘇倫莫名從她的話聽出了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是一個心有雄才的女子。
接下來的一句話，葉卡捷琳娜完全解釋了蘇倫所有的疑惑。
她說道：“這也是一場政治豪賭。最終，贏家通吃。”
這一刻。
蘇倫終于看明白了魯英這詭異的政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紅死病泛濫，頂級權貴們不是不知道外神的威脅，而是各懷鬼胎。
終究都是為了利益。
之前發現的紅死病的時候，那位邪神就已經滲透得很廣了，無法逆轉。
用皮耶爾大師的原話說，想要斬草除根，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祂完全暴露出來。
既然注定有大動亂了，各大家族想的既是保住自己，也是再政局洗牌后，爭取更多利益。
最初的時候大家大概都是想謀利，而漸漸地，大概也沒想到這“巨人隱修會”圖謀甚大，像是羅德里格斯家族就完全變成了邪神的信徒。
而又像是國會的另外幾位大議員，拉斐爾家族、蘭斯家族，羅伯茨家族，他們抱團成了政治盟友。
至于猩紅藥劑，他們阻止不了，某種程度上也并不想阻止。
這藥劑會劃分出政治陣營。
喝了藥劑的人，都會成為邪神的爪牙。
只要保證自己陣營的人不喝就好了。
等邪神陰謀爆發，政敵們大概率都成了邪神信徒，到時候必然會是你死我活的戰斗。
最終的結局是，要么反對派把信仰支持派殺光，要么信仰派把反對派殺光。
贏家通吃。
無論如何，魯英政局都有一場巨變。
蘇倫這才意識到，他這位未婚妻有什么大志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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