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軍和往常一樣上班。
一早就接到電話,是老熟人打來的,說認識的朋友在三院住院準備做胸腔鏡,片子在手里讓他看一眼。
對于李慶華這個“叛徒”,祝軍從心里鄙視。還真是喂不熟的一個狗崽子!自己對他有多好,轉過身就來挖墻角,從前不放他手術真就做對了!
想把胸腔鏡這個爛攤子挑起來?開什么玩笑,祝軍接到電話后根本不用想就已經開始在心里痛罵李慶華,接下來要做什么、怎么做很清楚。
交完班,祝軍交代了一聲自己晚上一會臺,隨后坐在辦公室里等患者家屬來看片子。
“咚咚咚”
二十多分鐘后,敲門聲響起。
要是換其他患者,祝軍早就不等直接上臺去了。
但眼前是來自三院的患者的家屬,是李慶華那個反骨仔要做腔鏡手術的患者,就算是家里著火祝軍都不會管。
“進來。”
患者家屬拎著三院的牌子袋走進來。
“祝主任,您好您好,打擾了。”患者家屬的腰彎成九十度,恭恭敬敬的說道。
“我看一眼片子。”祝軍直截了當的說道。
刷,片子插到閱片器上,就像是一把刀直接捅進李慶華的胸膛里。
祝軍掃了一眼片子,十幾秒后摘下來,祝軍問道,“三院怎么說的?”
“李主任說要做腔鏡手術,做個…做個…好像是楔形切除就可以。”
“扯淡。”祝軍鄙夷說道,“肺小結節也要切肺葉,你知道這是為什么么?”
“…”患者家屬怔了一下。
“這是腫瘤!單純把腫瘤切掉能行?淋巴結不清掃?一旦轉移了怎么辦!還楔切,太不負責任了。我見過多少切肺葉、淋巴結清掃的患者都轉移了,他這么做,肯定轉移。”祝軍氣憤的說道。
面對和昨天晚上截然不同的說法,患者家屬臉上的笑容凝滯。可是仔細想想,好像祝主任說的有道理。
“單純切…”祝軍說著,感覺自己說的并不直觀,他雙手食指和中指做剪刀狀對在一起,形成一個三角形。
“這叫楔切,是三院跟你說的。單純這么切是極不負責任的做法!”祝軍憤怒的說道,“怎么能這么做呢,術后轉移的可能性他們就沒考慮過么。”
患者家屬怔怔的看著祝軍,覺得祝主任說的簡直太有道理了。有可能是腫瘤啊,一旦轉移…
想到轉移兩個字,患者家屬心里一片冰寒。
是啊,要是轉移了怎么辦?三院給出來的說法看著的確損傷比較小,可轉移就是死!
“昨天誰跟你說的?”祝軍沉著臉問道。
“李主任,李慶華。”
“哼!”祝軍冷笑。
“祝主任,我聽說他是從您這面過去當主任的?水平怎么樣?”患者家屬已經懵了,完全沒有多想,直接問道。
“李慶華啊,是我一個不成才的徒弟。”祝軍冷哼,“不說他。你拿來的片子我看過了,手術建議做,但要做開胸手術摘掉一個肺葉加上淋巴結清掃,而不是只做楔切。”
說完,祝軍把片子交給患者家屬,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們回去商量,要是準備做手術,回來找陸天成陸醫生,就說是我讓的。”
“是是是,謝謝祝主任,謝謝,謝謝。”
患者家屬忙不迭的道謝。
“我要去手術了,你們來的太晚,耽誤開臺。”祝軍又冷哼一聲。
患者家屬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他連連鞠躬,后退出主任辦公室。
“回去你們自己做決定,我最后說一遍,這是腫瘤,不排除有惡性的可能,別拿生命開玩笑!”祝軍說完,轉身就走,不給患者家屬交流的機會。
站在走廊里,患者家屬看著祝軍的背影,感覺這才是一名真正的主任,自己說完話就走,壓根不給交流的時間。
昨天李慶華李主任親切的態度…
給人的感覺是不錯,可沒辦法和祝主任比。
他拎著片子,迷茫的站在走廊里,心里面漸漸有了答案。
“你有什么事兒么?”一名護士見患者家屬的表情不對,走過來問道。
“麻煩問一下,三院的李主任是祝主任的學生?”
“是啊,李慶華是我們這兒的責任主治醫,前一陣子剛調去三院當主任的。”護士隨口說道。
“為什么?”
“你問為什么調走?估計是感覺不能在這面當主任吧,畢竟我們前幾年派了幾名醫生出去留學,他們從日本留學回來,競爭力還是很強的。”護士簡單解釋道,“你身體不舒服么?還是…”
“沒事沒事,我就是琢磨點事,這就走。”患者家屬連忙鞠了一個躬,轉身離開。
回到三院,他把家里人和患者都叫去防火通道,講述了一遍祝軍的說法。
“李主任是祝主任的學生,我聽說還是那種很不爭氣的。我就說在三院不靠譜,這破地兒幾年前還是衛生所呢,能做什么手術啊。”
“可是昨天李主任…”
“我問過了,李主任是在人民醫院當不上主任才跑這面來的。你們說,他的技術水平能行么。”
其他患者家屬,包括昨天晚上已經拿定主意的患者都開始猶豫起來。
“祝主任說了,這么大的手術要是只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不做淋巴結清掃,那是不負責任的。一旦轉移,怎么辦?而且轉移的可能性很大,不是開玩笑的。”
“那…”患者已經開始猶豫。
“祝主任給面子,說只要咱們去,就找陸醫生,叫什么來著…我看看手機。我生怕記不住,記在短信里面了。”
“對對對,叫陸天成。”
商量了足足有一個小時,患者家里拿定主意,要去人民醫院做手術。
無論是從醫院還是從主任來看,人民醫院在江海市都屬于金字招牌。哪怕和親朋好友說起來,一說在人民醫院住院手術,大家都會點頭,不會有任何異議。
如果說在三院,估計一半人會腹誹,另外一半人會直接問——為啥不去人民醫院。
但昨天和李慶華李主任說的太滿,要怎么拒絕呢?家里開始犯難。但他們難處在于怎么和李主任打招呼,而不是選擇在哪家醫院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