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去看患者,下手術的患者怎么樣?”
“平穩,水柱波動良好。師父您手術做的就是好,要是我做,下面的那個小泡肯定看不見。您是怎么發現的?”王強投其所好的問道。
可是這次王成發沒有眉飛色舞的給王強講自己是怎么發現的肺大皰,他寒著臉一言不發。
王強無奈,低聲勸道,“師父,周從文走了狗屎運,您別介意。下次,他肯定沒這么好的運氣。”
王成發點了點頭。
的確,在王成發看來周從文的確是走了狗屎運。
恰好三院幾個月前買了一套胃腸鏡設備。
恰好夏明愿意做胃腸鏡,肯鉆研。
恰好今天是夏明值班。
一切都是巧合。
至于怎么取出來的…王成發心里并不是很清楚,他不了解胃腸鏡,也不想去研究。
他已經老了,不再是幾十年前把各科室主任攆去喂兔子,自己霸占手術室的那個王成發。
“王強,你家里沒事吧。”王成發沉聲問道。
“沒事,師父,隨時都能去進修。”王強拍著胸脯說道。
進修,對于三院這種基層醫院來講是大事。去進修、學習,讓自己的技術水平獲得提升,以后的路會更順利一些。
其實王成發早就為王強去進修鋪路。
進修學習,這是基層醫生的想法,而帝都、魔都的醫院從來都是拿進修醫生當牲口用。
去了之后要管病人、寫病歷、做手術,承擔一切雜活。
王成發也進修過,他深刻的明白進修的前置條件是什么——對于一名胸外科醫生來講,最起碼要會開胸。
連開胸都不會,就算是進修也會被鄙視,甚至遇到脾氣不好的教授,進修醫生會被直接攆回來。
王強的手術…也就那么回事,但他開胸已經很熟練了,去進修、給上級醫生打打下手完全沒問題。
“準備一下吧,我和科教科聯系。”王成發說道。
“師父,要是我走了,科里的人不是更少了么?”王強問道。
“沒事,我準備從內科找個年輕醫生過來。”
王強有些警惕。
王成發笑了笑,“你的技術水平最高,怕什么?等你回來,就是我攆周從文走的時候。”
王強心里豁然開朗。
說到這里,兩人都選擇性遺忘了今天給周從文下套結果又一次被他躲過去的事情。
師徒兩人說說笑笑,不動聲色的掩飾著尷尬。
王強很快離開,他笑瞇瞇的回到值班室,值班室里坐著一個漂亮的姑娘。
“水兒,定下來要去進修了。”王強興高采烈的說道,“等回來過幾年師父退了我就能接班。”
姑娘忽閃著大眼睛看著王強,“你確定王主任會提拔你?”
王強怔了一下。
這位是她最近追上的女朋友,家里在醫療系統有些勢力,王強為了追她付出不少代價,甚至前女友做流產都假裝不知道。
“你還有3年能晉主治,王主任還有3年退休,這之間發生變化太多了。我聽家里人說,就算是晉了主治,讓一名年輕的主治醫生當科室主任,壓力也很大。”
王強有些懵,他雖然成為一名醫生已經有兩年了,但涉及到人事變動的事情還沒接觸。什么接班不接班的都是自己的想象,完全做不得數。
“真的?”
“真的。”
“可是神經科的惠主任也才30,主治醫生。”
“你知道他老婆是誰么就瞎說。”姑娘責備道。
她和王強從前的歷任女友完全不一樣,舉手抬足之間透著一股子強勢。
“水兒,有關系么?”
“當然,我聽家里人說如果想要平步青云,一等一的關系是血緣關系。比如說父子、翁婿,叔叔伯伯舅舅都要差一點。最差的就是領導欣賞,愿意提拔。”
“…”王強有些傻眼。
“領導愿意提拔那是情誼,可是一遇到問題就會縮回去。只要是人都會考慮成本問題,如果這幾年人民醫院有不得志的責任主治醫想要當主任,人家可比你有競爭力。”
王強想了想,的確是這樣。
原本滿心歡喜,此時全部付諸東流。他迷茫的看著對面的姑娘,本就不怎么堅定的心思不知不覺發生了變化。
血緣關系,似乎的確是這樣。可是自己家里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完全沒辦法提供助力。
要是這樣的話…
“王強,我爸媽聽說咱倆處對象都很不高興。”姑娘有些苦惱的說道。
“沒事,我是真心喜歡你。老人家可能是聽了風言風語,這才對我有誤解。過段時間就好了,相信我。”
“可你馬上就要去進修了。”
“…”
“我昨天偷聽我媽打電話,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
王強一下子傻了眼,他的腦子根本想不懂這么多事兒。
周從文把患者送去消化內科,和夏明聊了幾句,知道夏明已經制定好了下一步治療方案,便放心回家。
任務是完成了,一早在內鏡室取出瓶蓋的時候就聽到任務完成的聲音。
聲音很微弱,周從文并不認為系統有什么變化,雖然從感情上講他希望系統能馬上好起來。
背著手,弓著腰,周從文緩緩的離開醫院。
小家伙,努力堅持住,他在默默給系統打氣加油。
現在倒是有一個好消息,以周從文的了解來講,系統這種腦機接口的ai存在像是頑強的小強,如果沒死,還有自己這個“移動充電器”的努力,應該死不了。
系統現在看著奄奄一息,說不定哪天它就會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嚇自己一跳。
慢悠悠走回家,單元門前,一只手拍在周從文的肩膀上。
“周從文。”
“柳小別,你還沒回家?天晚了,你早點回去,外面不安全。”
“你怎么這么啰嗦,跟我媽一樣。”柳小別不耐煩的說道,“對了,我看見用避孕套裝的瓶蓋,你們是操作機械手臂進入食管,然后把瓶蓋套出來的么?”
“嗯。”周從文點頭。
“隨便找個袋子不就行了?你們醫院無菌手套的手指部分剪下來不可以么?”
周從文看了柳小別一眼,這姑娘眼睛里帶著光,充滿了對未知世界的好奇。
“避孕套上有潤滑劑,理論上來講是周圍存在的、對患者損傷最小的一種物品。”
“也是,你說得對。”柳小別從善如流。
“今天的事兒謝謝了。”周從文背著手,也沒站在原地和柳小別閑聊,而是轉身要回家。
一股子拔X無情的渣男氣質油然而生。
柳小別怔了一下,“周從文,手術是你做的么?”
“不是,我不會做,是消化內科的夏醫生做的。”周從文敷衍道。
“哦?我看夏醫生是女醫生,按說要是她和患者家屬說這事兒應該很簡單,不會鬧出來什么誤會。可為什么夏醫生讓你說呢?”
柳小別站在原地,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冥思苦想。
周從文腳步踉蹌了一下,柳小別是學什么的?這個分析有道理,自己都沒想到。
給患者做胃鏡取瓶蓋之前,夏醫生在周從文的心里只是一個牌坊,是補足自己法理上無法操作胃鏡的一個點,而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
關鍵點從來只有一個——自己!
但柳小別瞬間發現自己說的話前后矛盾,周從文覺得有點麻煩。
其實當時要解釋的話得先說服夏明醫生,根本沒有可操作性。按照周從文的性子,他懶得解釋。可是面對柳小別的疑惑,周從文還是站住。
“晚間急診都很忙,夏姐一個人要打開機器,做手術前的準備,沒時間。”
“哦。”柳小別依舊在沉思。
最主要的不能說,周從文總不能告訴柳小別,一直到現在夏姐都沒想明白手術是怎么做的吧。
還是把話題岔開。
“你買彩票了?”周從文仔細打量柳小別,忽然看見她手里拿著幾張體彩的彩票。
“看電視說這屆世界杯有體彩,順路買了幾張。”
“你買的誰贏?”周從文努力吸引柳小別的注意力。
“中國隊啊,第一次進世界杯總要支持一下。對巴西不敢說,對哥斯達黎加還是有希望贏的。”
柳小別嘴里說著,但很明顯她的注意力還在剛剛的事情上。
周從文覺得這個姑娘很麻煩,便笑了笑,“我給你一個建議,你想聽么?”
“一個老爺們繞什么圈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這種話太扯淡,趕緊說。”柳小別的注意力又被吸引過來一些。
“你要是玩玩就算了,但如果長期買的話我建議你一直買男足輸球。”
“…”柳小別皺眉,看著周從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