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倒是樂意看見你變成一具尸體,但是估計小八知道了會傷心。”
李傾聽得她的話站住了腳步,緩緩轉過身,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冷漠地說道。
“我不可能呆在你這破國公府的!早晚我要憑自己的能力走出去!”
陳木涼咬牙朝著李傾大聲吼道。
她生來便在走江湖,怎可能被束縛于這金絲籠里?
李傾莞爾一笑,睥睨地掃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了一根指頭,冷漠地道了一句:“一年。”
“嗯???”
陳木涼一時間沒反應得過來李傾在說什么,等她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賭她一年之內也出不了國公府”的意思后,他早已走遠。
“李傾,你這個自大狂王.八。蛋…”
陳木涼一咬牙,扛起大刀,奮起直追。
月色清明,照得兩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相當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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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跟著李傾繞了多少個回廊和多少個彎,陳木涼總算聽見他道了一句:“到了。”
陳木涼抬頭一看,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哇…”。
只見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赫然在眼前,四周皆是金瓦龍騰飛檐,八個檐角個個鑲嵌著碩大的夜明珠,將整個夜空照得璀璨無比。四角的抱柱皆是粗壯得需要四五個大漢才能抱住的金絲楠木制成,其上八爪蟒蛇圖案張牙舞爪栩栩如生片片金鱗在其上。而那高高懸掛的金牌匾上更是龍飛鳳舞地刻著當今圣上的御筆——“傾國殿”。
陳木涼吐了吐舌頭,低聲咕囔了一句:“這親王怕是都不能稱自己的寢室為殿,他這是不是太張揚了一些?”
李傾聽到了她的話,只是面無表情地道了一句:“你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進去啊!不進去我去哪兒是不是?”
陳木涼呲溜一聲便溜進了傾國殿內,還不忘將大刀橫著扛了進去。
——很不幸的,大刀卡在了正門口,在陳木涼的費力調整方向下,還是不可避免地在門框上留下了幾道刮痕。
陳木涼剛要說什么,李傾卻將她往殿內一推,冷冰冰道了一句:“不用你修。進去。”
陳木涼被他一推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卻由于剛給人家金貴無比的門框上留了幾刀,也只能一咬牙將這口氣給咽了下去。
她進了門也毫不客氣地便將大刀擱在了進門的紅木案幾之上,當的一聲好不刺耳。
本以為那錙銖必較的李傾一定會罵她幾句,誰料他只是掃了那案幾和刀一眼,然后就像沒看見一樣地轉過了身坐上了一旁華貴似龍椅的太師椅之上,開始翻開軍中密奏看了起來。
一旁的婢女很有眼色地替他點上了燈后便退出了門去。
陳木涼見他認真的很,便索性自顧自地往一旁的貴妃椅上一躺,翹起了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晃了幾下,然后若有所思地說道:“喂,我說你這里的擺設和裝潢是不是太過于奢華了一點?”
“喜歡可以拿一件走,算是當你給了小八一個包子的錢。”
李傾頭都沒有抬一個,冷冰冰地答道。
“此話當真?”
陳木涼差點流口水,目光飛快地掠過了殿內一個個珍奇寶貝,雙目放光。
“當真。”
李傾似乎覺得她十分聒噪停了停筆,不耐煩地說道。
“還是算了。”
陳木涼側頭想了想垂頭喪氣地又窩了回去。
“哦?為何?”
李傾瞇起了雙眼,有些不解地問道。
陳木涼繼續翹著二郎腿,扯過了一旁的一根香蕉胡亂往嘴里一塞,然后口齒不清地說道——
“且不說你以后會不會萬一后悔了把我再捉回來問我賣哪里去了,姑且就說說你這里這般富麗堂皇還有皇帝的御筆題名,這不擺明了拿了你的東西就是和你還有皇帝作對嗎?我還想多活兩年,拿什么不好,要這些死物。“
李傾聽罷,難得唇旁抹過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繼續提筆在密折之上不知道邊寫著什么,邊說道:“看來,你還不算太笨。”
“那是,我十歲便一個人游蕩江湖,若是沒點眼色,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陳木涼繼續啃著香蕉大言不慚地回著李傾。
李傾只是笑了笑,然后輕道了一句:“也是奇怪,好像好久沒有跟人這般說過話了。”
“嗯?你說什么?”
陳木涼以為自己聽錯了,皺了皺眉頭問道。
“沒什么,不早了,床下人們已經鋪好了,你早點休息去吧。”
李傾一收筆,在密折上畫了一個通紅的“殺”字,然后輕描淡寫地回道。
陳木涼“哦”了一聲,然后便也不再客氣徑直朝著內室去了。
他的床太過于軟和舒適,以至于睡了這么多年地的陳木涼翻來覆去了好久都沒有能入睡。
燈火朦朧之中,她惺忪揉眼似乎看見他躬著身子輕輕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點上了安神的熏香,然后又在走的時候吹滅了那盞一直耀著她的眼的明燈。
不知是熏香太過于安神,還是他的背影太過于好看,以至于陳木涼覺得,在那樣的夜晚里,他的存在竟給了她十年來唯一的安全感。
——像是她那不靠譜的師父夜里不停搖著蒲扇給她驅趕著蚊蟲,然后嘰里咕嚕地說著一堆似夢非夢的話。
沒有了暴雨傾盆而下浸濕了草堆的寒涼。
沒有了夏日里不斷飛來飛去的蚊蟲在耳旁嗡嗡作響。
亦沒有了那些竄來竄去偷吃她好不容易藏下來的白面饅頭。
她只知道,她不知在什么時候沉沉睡去,并且做了一個十年來最為香甜最為傷懷的夢。
她夢見,她那不靠譜的師父跟她坐在村頭的老槐樹下,他一手提著葫蘆裝的劣酒,一手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地跟她吹噓著當年他闖蕩江湖的時候招惹了多少少女少婦的風流韻事。
他說得唾沫橫飛,笑容滿面,不時用胡子拉渣的臉去扎她的面頰,惹得她一陣尖叫,然后他哈哈哈大笑一口烈酒仰脖飲下。
她還夢到了很多很多,直到最后師父張開了雙臂橫在了她的面前,那把尖銳鋒利的長劍從他心口貫穿而入,一抹鮮紅飛濺于她的夢端。
她聽得他說了一句——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