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跑得足夠快,快到凡人無法看到,無法感知,自然就無法碰觸。只要你跑得足夠快,刀不能傷你,劍不能傷你,風雨雷電諸般攻擊,也無法傷你。
唯有一樣,可以比你的速度,更快。
那就是‘權勢’,或者說,‘規矩’。
風雨雷電四大殿,是天庭的強力機構,更是天庭的主戰殿閣之一。其殿內諸多文武官員,精修和風雨雷電相關的大道法則,參悟和其有關的神通秘法,從中衍生出的很多玄妙手段,在攻伐征戰上,頗有玄妙。尤其是在大規模戰爭中,風雨雷電四大殿,爆發的戰斗力比五軍府數以萬億計的軍陣合圍,更加強橫。
五軍府,多為天兵、天士級的普通天兵組成。
而風雨雷電四大殿,多為精銳,其正兒八經編入文武官員名錄,擁有職司、品階的,最弱也是天將級的高手。
是以,風雨雷電四大殿,在待遇上,可比那些住帳篷、露天盤坐的五軍府天兵天將高出了許多…四大殿隨意一個有正式職司的官員,在自家衙門中,都有一棟面積大小不等的精致樓閣享用,而且每個人身邊,按照品階高低,都有數十名到數千名不等的輔官、小吏和下人服侍。
此番巡天禁神衛大統領親自出手,統轄大軍追殺叛逃的元舙,五軍府的天兵天將合圍云槎嶺,但是攻伐的主力,是風雨雷電四大殿的高手。
畢竟,云槎嶺面積廣袤,想要將其合圍,哪怕調動了天文數字的天兵天將,也只能‘合圍’而已。五軍府在圍攻云槎嶺的戰役中,最大的用處,大概也就是充當耳目,防范元舙從某處遁逃罷了…唯有出動四大殿的高手,才能攻其重點,對云槎嶺施加足夠的壓迫力。
既然充當進攻的主力,承受的壓力自然最大,戰損也頗為慘重。
巡天禁神衛血衣司、鐵衣司、黑衣司留守天庭的三司高層,帶著大隊精銳趕到風雨雷電四大殿駐地時,占地廣袤,一眼望去無邊無際的宮殿樓閣中,到處都飄蕩著各色各樣的療傷丹藥氣息,大量從云槎嶺前線重傷返回的四大殿高手,正蜷縮在駐地中休養身心。
四大殿的上方,天地大道顯露真身,一條條大道巨龍蜿蜒蠕動,濃厚精純的天地靈機化為星光海洋從天空傾瀉下來,沒有任何約束,沒有任何禁制的,任憑重傷的四大殿所屬吞吐吸納,一邊修復傷勢,一邊提升修為。
一聲鐘鳴浩蕩,驚動了整個四大殿所屬。
不多時,就有大量四大殿的文武官員,火急火燎的駕馭遁光,趕到了平日里聚集議事的大殿中。
這些人當中,就包括了在云槎嶺沖在最前面,打得最激烈,最為賣力爭功,結果也被傷得最重的雷殿和電殿的兩位殿主、十七位副殿主,以及下轄的諸多府、司、閣、寺的官員們。
云槎嶺一戰,四大殿打得很是慘烈,在四大殿駐地養傷的高層,幾乎占了整個四大殿高層的一半以上。聽得鐘聲轟鳴,這些高層不敢怠慢,一個個屁顛屁顛的全都趕了過來。
見到是巡天禁神衛三司高層聯袂到來,趕到大殿中的風雨雷電四大殿的眾多高手一個個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哪怕是此番立功無數,鏖戰重傷的雷殿、電殿的兩位殿主,面對在天庭的位格、修為都遠不如自己的三司留守高層,也都表露出了極其恭順的態度。
“諸位大人…”雷殿殿主剛剛上前,小心翼翼的想要打探一下究竟。
“先,拿下吧。”在場的血衣司一位副司主幽幽嘆了一口氣:“殿主放心,和你關系不大,但是你麾下,有人勾結云槎嶺的妖魔,才導致諸位在前面…打得如此慘烈…嘖嘖,配合調查而已,沒什么大事,千萬不要過慮。”
“哎,哎,欸,欸!”堂堂雷殿殿主,開辟了四億八千萬處竅穴,掌握雷霆、電閃、暴風、冰雹諸多天相相關的大道法則,在其上浸淫無數年,只待一個契機就能凝聚帝璽道果的大高手…
嗯,以雷殿殿主的修為,以他的底蘊,若是太初大帝允諾,只要稍稍降下恩惠,他就能一步踏出,隨便一條他感悟多年的大道,都能輕松凝聚帝璽道果的!
奈何,太初大帝不開口,雷殿殿主就好像一條在豬圈中豢養了無數年的大肥豬,明明有蛻變化龍,扶搖而起,脫離藩籬的機會…卻舍不得主人每日里丟下來的鮮美豬食,根本就沒有脫身而去的想法。
是以,在大帝門檻上站了無數年,大半個身體都已經擠進了大帝門檻,雷殿殿主就好像其他幾個同僚一般,太初大帝不開口,他就老老實實的將修為維持在這個極致的臨界狀態,沒有半點兒突破的想法,更沒有半點兒突破的膽量。
否則的話…以他的底蘊,以他的實力,以在場的四大殿諸多高手的數量,區區巡天禁神衛留守三司的人手,早就被碾成粉碎了…
更不要說,雷殿殿主精研雷霆、電閃、暴風大道,這三條大道,都和‘速度’有牽扯。他在‘速度’大道上的造詣極其雄厚,想要凝聚‘速度道果’,只要斬殺幾個其他在‘速度’大道上也有一定造詣的競爭者,留出足夠的‘份額’,他也是能以‘速度大道’晉升大帝位格的。
在速度大道上精研如斯,雷殿殿主若是要逃跑,在場的巡天禁神衛所有人加起來,連他的屁味都聞不到…
但是幾個巡天禁神衛最底層的黑衣小吏漫不經心的走了上來,雷殿殿主老老實實的自封了修為,任憑這幾個黑衣小吏將特制的枷鎖往他身上一套,‘咔嚓嚓’一連串悶響傳來,四億八千萬處開辟的竅穴被悉數封鎖…
妥了,雷殿殿主當即成了一介凡人,除了超出凡俗的肉體力量還維持著,其他什么神通、法術,全都一絲兒都動用不得。
“喏,電殿之主,也請配合一二吧…”剛剛開口的副司主又嘆了一口氣:“其實沒您什么事情…但是,巡天禁神衛的規矩放在這里不是?您的部下犯了錯,多少要牽扯到您頭上…您也知道的,最近,天庭不消停啊,意思意思問您幾句話,洗刷干凈了嫌疑,就好了嘛!”
“呃,呃,欸,欸…”修為比雷殿殿主還要強出一大截,甚至在‘速度大道’上,造詣比雷殿殿主高出一倍有余,在天庭諸多文武重臣中,單論速度,或許僅僅比天書老君、大統領等有數幾人稍慢的電殿殿主,也乖巧的伸出雙手,自封修為,任憑黑衣小吏將枷鎖套在了自己身上。
于是,兩位殿主之下,四大殿的眾多精銳高手,甚至一些對速度大道有所涉獵的普通輔官、小吏,超過百萬天庭精銳,被巡天禁神衛的人一網成擒,直接從駐地帶走。
前面說了,風雨雷電四大殿的文武官員,修為最弱也是天將級以上的高手。
天將、星君、天君、大天君,超過百萬真正的精銳,被一條條枷鎖串成了一串,無比順服,無比乖巧,毫無反抗的跟著巡天禁神衛的人施施然離開。
什么‘速度大道’,什么大帝之下最頂尖的天庭高手…啊呸!
浩浩蕩蕩的隊伍絡繹進了三條巡天禁神衛的大艦,在一群戰艦的簇擁護衛下,大艦施施然離開了天庭,通過一座又一座天庭架設的挪移陣密道揚長而去,不知去向。
放在平日里,這等動靜,瞞不過太初大帝。
但是前些日子,因為天機秘閣御用至寶外流的案子,天庭好些機構被血洗了一遍,雖然天書老君從太初元廷中,挑選了巨量的高手填補了這些被血洗的空位…但是太初元廷出來的那些高手,九成九的人都木呆呆的,讓他們按照命令辦事,都還湊合,想要他們有什么主觀能動性嘛…那就是扯淡了!
其他那些能用的、可用的、可靠的高手,真正對太初大帝忠心耿耿的人兒嘛,都在大統領的帶領下,正在云槎嶺舍生忘死、浴血奮戰呢…他們和云槎嶺的妖魔大軍打得無比熱鬧,報捷的公文是一日數發,今天這里斬殺了幾個巨妖,明天那里斬殺了數十頭巨怪…
嘖,他們正忙著迎戰云槎嶺可怕的妖魔大軍,哪里還有余力分心管天庭的事情?
而原本整日里無所事事,在天庭里惹是生非,到處安插耳目,到處經營勢力的諸多帝子、帝女們…眼看著平日里比自己還受寵的元舙出事了,太初大帝痛下殺手血腥清洗天庭各大殿、府、司、閣諸多機構,這些帝子、帝女,一個個全都離開了天庭,跑去了外面縱享人生。
他們留在天庭的諸多黨羽,這些天一個比一個乖巧,沒有人亂走,沒有人亂晃,沒有人亂看亂聽亂琢磨…
至于往日里應該坐鎮天庭的太初大帝和天書老君…呃,此刻他們正在天洲某無名小城,盡情的享受自己的人生呢…他們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剛剛被血腥清理了一遍,應該變得無比干凈、無比安全的天庭。
誰能想到,自家心腹中,依舊有‘大敵’。
誰能想到,自己的老巢,被人偷家了呢?
無數年來,為了加強對無上太初天的掌控,除了云槎嶺和歸墟等極少數禁地,天庭的虛空航道密布四方,其中好些挪移密道,甚至萬年、萬萬年都難得動用一次。
也只有專門負責做臟活,專門負責秘密做臟活的巡天禁神衛,才對這些無數年都難得動用一次的虛空挪移密道了如指掌。
一條一條密道被啟用。
一條一條被啟動的密道,在這支小小的艦隊經過后,鎮守密道的人被清洗,換上了對于矅炚等人來說,‘絕對可靠’的‘自己’,取而代之。
是‘自己’,而不是‘自己人’,這里面,大有區別,不可混淆。
終于,三條大艦被送到了某處荒僻、荒蕪,堪稱‘恒古少人跡’的隱秘星域…三條大艦停在了這里,而其他人則是紛紛離開。
離開時,除了極少數的‘自己’,其他同行的巡天禁神衛所屬,悉數被斬殺。
對于巡天禁神衛而言,其機構分支遍布整個無上太初天,麾下究竟有多少官吏,多少核心成員,多少外圍成員,怕是在大統領那里都是一筆爛賬。外出執行任務,無論死傷多少人,不過是賬本上的一行數字…甚至,有時候都不會出現在賬本上。
死了,就死了。
巡天禁神衛的人死了,對天庭,對天下人而言,基本上都是‘賞心悅目’的‘快事一件’,誰會操心他們死了多少人?是什么時候死的?死在哪里?又是為了什么而死?
沒人操心,死了,也就死了吧!
所有‘自己’中,唯有混在人群中,穿了一裘小吏服飾的矅炚,在臨行前,朝著這一片荒蕪星空的某一處,深深的看了一眼,微微的抿嘴一笑。
“我佛,慈悲。”矅炚輕輕的,無聲的默誦了一句佛號。
盧仚腦海中,四大天柱中的西天天柱,微微的放出了一縷佛光,一縷極其輕微的,‘歷經劫波、故人依舊’的欣然微微流露…隨后,這一縷佛光中,一道微不可查的悲憫悄然而生。
歷盡劫波,歸來的故人,卻畢竟不是故人了。
不僅不是故人,甚至還…
西天天柱想要和盧仚交流一二,探討一些什么…但是終究,祂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做’。祂靜靜地懸浮在盧仚腦海,和其他三大天柱一起,布置佛陣,守護著盧仚的腦海神魂。
佛陀遭劫,哪怕從劫中辛苦掙扎而回,回返人間的,可能不是佛,有更大的概率,是‘魔’…
而那些由佛轉生而成的魔…會比原本的‘真魔’,更可怕。
他們,比那些‘真魔’,更有資格成為‘佛門之心腹之患’,成為真正的‘佛敵’。
其他三大天柱,也同時有幽光蕩漾。
感受到矅炚身上那邪異的,‘非佛’的氣息,感受到西天天柱的那一絲悲鳴,三大天柱同時生出了一絲‘兔死狐悲’的共情,同時也生出了一絲絲的擔憂,或者說忌憚。
太初混同珠微微閃爍。
幽光隱隱中,唯有祂感受到了四大天柱微妙的信息交流。但是祂一如既往,不聞不問,不動不搖。好似這一方天地,恒古不變,萬劫不易。
盧仚看著那三條停在虛空中的大艦,詫異看著身邊的瞐三七:“送來了?”
瞐三七緩緩點頭:“送來了。”
盧仚雙手合十,雖然已經回復了俗家裝束,他依舊忍不住做出了‘法海大師’的舉動:“我佛慈悲,就算是殺一只雞,也…起碼會撲騰掙扎幾下罷?”
瞐三七很是譏誚的笑了。
這就是天庭。
這就是天庭擬定的天規戒律。
如此強大,好似怪物一樣籠罩在無上太初天無數生靈頭頂的天庭,只要你找準了祂的規章漏洞,找到了祂的可乘之隙,看似強大的天庭,也不過是一戳就破的彩色肥皂泡,僅此而已。
素手朝虛空一抓,一抹流光飛過,在她指尖凝成一片玉簡。
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得清清楚楚。
瞐三七幽幽道:“很順利,他們,無一反抗,無一掙扎…比小雞崽子,還要乖巧。”
輕嘆了一聲,瞐三七輕聲道:“我算是明白大哥所說的,這里是他們選中的,布置的,最終戰場,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盧仚悚然。
他看著瞐三七,沉聲道:“選中的,布置的,最終戰場?青殺前輩,他們似乎,當年是他們輸了吧?爛陀圣地,都被徹底摧毀了。”
“徹底摧毀?”瞐三七笑了:“實物,摧毀起來很容易。但是,‘道’和‘法’,‘信仰’和‘傳承’,哪里有這么容易被摧毀?”
“更不要說,徹底摧毀?”瞐三七豎起了一根手指,輕聲道:“‘徹底’這個詞,其實就很不…很不…嚴謹。先,擁有一定的自保之力罷?能夠得到盧旵大師認可的人…或者說,是盧旵大師當年犧牲那么大,最終帶來的人。”
盧仚又是一陣的寒毛直豎。
瞐三七輕笑道:“能夠成為盧旵大師這一世的親兒子…我也很期待,你究竟,有什么超乎常人之處呢…嗯,大哥說,當年盧旵大師,燃盡了前世一切道果,化為一道大宏愿,在下界歷劫萬億世,就是為了帶‘一個希望’回來。”
“‘一個希望’,會是你么?”瞐三七很好奇的上下打量著盧仚:“或許是吧。我,拭目以待!”
盧仚上下打量著瞐三七。
‘陰謀氣息’濃厚啊!
盧旵,那個不正經的爹,當年居然做了這樣的事情?
佛門大宏愿是什么東西,明悟的,都明悟…基本上,是向天地打欠條。而且,很多欠條,是白條,基本上不準備還的勾當。
但是盧旵的大宏愿,居然是燃盡了前世一切成就,一切道果?
看看青殺就知道,他這一輩子,找回來的前世遺留的佛尊遺骸,就有這么多…作為青殺前世的師門長輩,盧旵的成就,絕對比他更強…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燃燒前世所有道果成就,只為了一道大宏愿!
這是‘真正下了本錢’的!
盧仚搖搖頭,又點點頭,大踏步朝著那三條懸浮在虛空中一動不動的巨艦走了過去。
身入漩渦。
身處劫中。
雖然不識全豹,已然窺伺到一點斑駁的身影…細思恐極,須當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速度大道’?
很好!
至于說,在場的風雨雷電四大殿的那些高手,那些天庭的文武臣子,是否無辜之類…
“我盧仚,前世今生,是一個善良的‘圣母’么?”盧仚微笑,自問自答的搖了搖頭:“很顯然,不是啊…我佛固然慈悲,我卻非我佛!”
“所以,我不用慈悲!”
四大天柱。
齊出。
太瞐帝斧,一斧揮出。
事情,越來越多。
今天周日。
下午被抓出門,聽講‘國際關系’課程。
嗯,嗯,大熱天,跑之!